蔚青看著他,正準備說點什麼。
易睿臣一個手勢,制止了她的話語_
「知道你現在不愛我。這個道理,已經深深明白到,請不需要說出來。由你說出來,我會難過,會頹廢一整天。」
易睿臣表情藏著酸澀,玉樹臨風地站在蔚青面前,只需一句,就已經斷掉蔚青想要說的一切拒絕。
蔚青張了張口,沒料到他自己倒是說出來,反而自己沒話可說。
易睿臣把目光投放到遠處,深深吸了口氣,表情間流露出疲憊,看得出這幾天處理離婚的事情,讓他很累,很焦頭爛額。
「既然知道的事,為什麼要離?」蔚青沉默一會,終於問道。
易睿臣看著蔚青不再清澈的眼神,那兒有著他發奮的源泉,那兒是他決定與卓少淳抗衡的最大動力。
歸根到底,一切的錯,都是由他引起的。
微微呼出一口氣,易睿臣再度對上蔚青的臉,無視身邊的車流與人群,身邊的人來來往往,什麼奇異的目光,他一早已經不在乎。
猶豫片刻,他徐徐地吐出:「青。別問我為什麼。」
「在這一刻,只想毫無負擔站在你身邊,一直陪著你,支持著你走下去。哪怕這一刻……」易睿臣聲音低啞,越來越沉:「你不再愛我,哪怕未來的日子裡,你的心不會再有我易睿臣這個男人。再哪怕,以後孩子只會叫我易叔叔——」
「但是,凡是為你做的一切,我都心甘情願。」
他的深情表白,讓一旁的蘇然也忍不住眼眶發紅,吸了吸鼻子——
蔚青微微觸動,她咬著下唇,久久沒說話。
兩人就這麼互相凝視著對方,眼光膠定在一起,久久不曾分離。這情況彷如好久好久以前的某個夏天,他一個轉學生和她這仗義的班長,兩人首度牽起手,開始了兩人的戀情。
良久。
「這是何苦?」蔚青搖搖頭:「你既然知道我的性格。」
只是,態度明顯沒那麼硬。
「算了,不說煞風景的話,那是我的事。」
易睿臣把雙手插回褲兜裡,低頭垂目,也看不清他的表情怎樣,只聽他開口:「我載你們回去吧,如果真想工作了,即使不回易氏,幫你在你喜歡的公司找個位置。還是可以辦到的。」
蔚青收回了表情,對著他點頭:「謝了,工作,我還在考慮中。」
兩人瞬間客套起來,一旁的蘇然,看了眼易睿臣,又看著蔚青的表情,她知道很多事情,都是當事人心裡清楚。
想了想,蘇然大嚷起來:「易學長,怎麼說走就走,我還沒吃飯呢!餓死了!好歹也請我們吃個飯。」
「好的。你們定地方,這就過去。」易睿臣瞥向蔚青,淡淡地笑。
吃飯的地方是一間價格不菲的西式餐廳,出品的甜品,點心統統獲過獎,電視台也來採訪過,所以一直都很紅很爆。
餐廳名叫「鳳凰」,想必是以此為名。
才剛到門口,蘇然就迫不及待地跳下車,沒等他們就呼啦啦地跑過去,沒一會又折騰回來,臉上滿是沮喪的神色。
「被包場了。」蘇然奔回來,失望的神色掩蓋不住:「今天什麼日子,好不容易來一趟,卻被告知包場營業,裡面什麼大人物嘛——」
「裡面到底有什麼好吃的?」蔚青忍不住好奇,能讓蘇然那麼沮喪的,這餐廳必然有過人之處。
「鳳凰展翅,那一款甜品是拿過金獎的。」蘇然失望地搓著手,噴了口氣:「這餐廳歸國後沒來過了,記得以前是姚雲娜經常和我來這,這是她最喜歡的餐廳。」
聽到姚雲娜,蔚青噤了聲,看向前面易睿臣的背影。
易睿臣沉思了一會,「下車,我帶你們進去。」
「太好了,拜託你了易學長。」蘇然一副實在太好的是表情看向易睿臣,「有你真是好。」
餐廳老闆一看見易睿臣,馬上就開了綠道,讓他走過,並且還讓專人帶了路。想想也是必然——
想當初易睿臣被中恆打壓,人所皆知。但沒人想到,易睿臣竟在短短的時間內,重新一舉把易氏的股份全數購回——這麼傳奇式的商界人物,老闆自然多少會認得,並且想巴結他。
知道他現在財大氣粗,萬分不敢得罪,生意自然要做,而且還得依賴這些名人常來捧場,才能夠把生意做大,做旺。
所以,蘇然,蔚青,易睿臣一行三人都在老闆的安排下,進了西餐廳的一角。
「不好意思,我們西餐廳今天包了場,但是易總光臨,我們也和包場的老闆說了,他說不介意,生意往來什麼朋友都可以坐。」鳳凰餐廳的老闆慇勤地在旁邊解釋著。
易睿臣微一點頭:「嗯,我一會過去打個招呼。」
「謝謝易總體諒。」餐廳老闆兩邊都不想得罪,看到易睿臣的態度自然高興。
蔚青一行人坐在餐廳的這一邊,兩邊相隔甚遠——
另一邊卻很安靜,安靜到只有三個服務員,在伺候著vip專座上的一對男女。
男人帥氣型格,身穿黑色的休閒外套,雙腿交疊,舉止優雅。那好看的眉目間,帶深不可測的表情,正一言不發,含著煙緩緩地吐著霧,看著對面桌的女人。
女人一頭微燙過的中發,白色的連衣裙,裙子到大腿,面目漂亮得很,正趴在那兒哭得起勁——
「嗚——他不要我,不要女兒,真的要和我離婚!不公平,我守了他那麼多年,比那個女人還要長,難道就是為了等被拋棄的這一天?」
女人哭得帶淚梨花的,楚楚可憐,讓人看了有種要保護的衝動。
只是對面的男人,非但沒這種保護的表情,而是深沉地看向餐廳外面。或者說,這個男人對於對面桌的女人,抱著一種無所謂的態度。
「你說過要幫我的,怎麼可以說話不算話?」女人抬起臉,是姚雲娜的臉。
只見她越哭越大聲,彷彿沒了個譜,看到男人警告的眼神,她把聲音壓了壓:「卓少,我不想離婚,一點兒也不想。為什麼你會讓他拿回易氏?當初我可是心甘情願被你吞了那些股份,到頭來還把我的心血,拿去利潤最大化了?」
只看見卓少淳表情風輕雲淡:「中恆不是慈善機構,我也只是一個商人。難得有人送錢,市場價的2倍購入,難道這些錢不賺?」
「可是,你把易氏賣回給他,相當於他有可以運行的資本,那麼蔚青……蔚青這麼想當總裁,豈不是……成全了他們一對?我不要!」
姚雲娜掏出紙巾,拚命抹著淚水,再也控制不住自己的傷心,淚水不斷嘩啦啦地落下。
姚雲娜的眼淚與哭訴,絲毫不影響卓少淳的心情,淡淡的盯著外面。
冷眸一凜,卓少淳似乎已感覺到有人走近身邊。
「人來了,好好聊。」慵懶地站起,卓少淳當著姚雲娜面前,滅了煙。轉身,對上後面已經走到面前的易睿臣。
他看著易睿臣的臉,臉色自然不好看:「易總來吃飯好閒情,一個人?」
易睿臣自然不會讓卓少淳知道,他和誰來,客氣一笑:「卓總,你也是。我這是恰好路過此地,約了個客戶,沒料到卓總包了場安慰人,這麼高調的行為,怕是被媒體知道了…。」
卓少淳現在有死穴。
他知道了。
當然,
那死穴,也是他的死穴。
「會不會說話?事實是你老婆總纏著我。」卓少淳冷笑,斜眼看著易睿臣的表情:「管好自己的老婆,管好自己的行為。如果有一天,你憑空消失了——」
醇厚的嗓音,帶著讓人恐懼的警告:「別怨我沒提醒過。」
姚雲娜死死咬著唇,沒有人比她感覺這句話更恐怖,雙手環抱著自己,驚恐地看向卓少淳,再看向易睿臣,拚命搖頭:「不,不要,他不會,臣不會這樣做的!」
「那最好。」卓少淳表情淡然地一個轉身,如獵豹般邁著優雅的步伐,往外面走去,後面跟隨的幾名保鏢,也緊隨其後。
看著卓少淳的身影漸漸走遠,
易睿臣終於回頭,看向姚雲娜,神色漸漸變暗,「娜娜,我希望是兩個人的事,兩個人解決。大家好聚好散。別說我不告訴你一聲,別惹姓卓的,後果,都不是你我能夠承受的——」
「臣……我……不是……」姚雲娜一看到易睿臣的表情,嚇得聲音霎時變小,委屈得像個小媳婦。
——
事情告一段落。
回到那邊的座位上,易睿臣早已恢復所有的表情。
「易學長,你再不回來,所有的食物,都被我吃光了!」蘇然毫不顧忌地大口大口吃,刀叉並用,很豪派的作風。
易睿臣並沒有看向滿桌子狼藉的食物,而是看著蔚青的臉,她的臉一如既往地蒼白。
「今天包場的老闆是誰?」蔚青隨意問著,慢慢鋸著牛排。
易睿臣眼神一暗,緩緩坐下,拿了杯茶喝了口,同樣的漫不經心:「元京企業的太子爺在招待客戶,剛才已和他打過招呼。」
完全不認識。
「哦,是這樣。」蔚青吃了一口食物,低頭想事情,再也沒有說話。
吃完飯後,易睿臣把她們兩個分別送回了住所。
蘇然一路絮絮叨叨,易學長,蔚青,地叫著,一路的說個不停,從面試的所見所聞就開始,一直說到吃飯看到的東西,只要有蘇然在的地方,就從不會冷場。
蘇然在一邊鬧得歡騰,而易睿臣和蔚青一路都是沉默,直到車子到了蘇然樓下,
依依不捨地下車,蘇然回頭對著易睿臣叮囑又叮囑:「易學長,記得幫我把蔚青一定一定,務必務必,送到她的家門口,這麼晚,我自己都覺得不放心。」
「一定。」易睿臣微笑著答應了蘇然,轉頭看了一眼蔚青:「坐穩了,我送你回去。」
等蘇然一下車,整個車子裡,徹底安靜下來。
易睿臣看著後座的蔚青,握在方向盤的大手,緊了緊。按下了音樂,一些優美的旋律流淌了出來。
外面的景色很暗,車子裡很靜。
他們兩個,一個在前面,一個在後面。
兩個人都是剛離了婚,正確來說,兩人都應屬「失婚人士」,沒有誰更佔優勢。
易睿臣看著後視鏡,那張冷清的小臉似乎在思念,只是對像不可能是自己。
一會,他暗暗地下了某種決心,車子駛到一個路口,他踩下剎車,把車子徐徐在路邊停下——
看到窗外的景物漸漸停止移動,蔚青才驟然回過神來,左右看了眼,這裡離她的家還有幾十公里的路,感到愕然:「怎麼了?」
「等我一會。」易睿臣解開安全扣,快速地拉開門下車,在黑暗中往一間便利店跑去。
蔚青隔著玻璃,愣愣地看著易睿臣那條高大的背影,越跑越遠,她感到一陣莫名其妙。
沒一會兒,他就跑出來了,手中多了幾箱飲料,搬得一點兒也不輕鬆——
蔚青看著他搬著那些飲料上了車,使勁關上門,呵了幾下手心,拿過一瓶飲料,拉開易拉罐,遞給對著後座的蔚青,「拿著。」
蔚青茫然地接過,看了是橙汁:「這是怎麼回事?」
易睿臣又拉開另一罐飲料,舉起與後座的蔚青舉了舉:「我恢復了單身,忘記了需要慶祝——」
看著易睿臣那前所未有的傻樣,蔚青不禁咧嘴一笑,看著手裡的橙汁:「沒見過像你這樣的,用橙汁來慶祝單身生活,醜死了。」
「誰叫你不能喝酒,」她的笑,易睿臣深深收進眼底,觸動著心弦:「我一個大男人,也不想喝橙汁的,你以為我不想這是酒麼?蔚青班長。」
他這一聲「蔚青班長」,讓蔚青彷彿重新活了回去18歲那一年,那一年,她是全班口中的蔚青班長,那一年,她是一個神采飛揚,辦事能力超強的女孩……
「不當班長很久了,我現在,只是一個倒霉的女人。」
蔚青輕輕搖頭,抿了口橙汁:「算了不提,那就祝你和我,都恢復了單身的生活——」
「干了行不?」易睿臣突然問到。
「不,這牌子的橙汁酸死了,難喝。」她皺眉。
「還有一箱怎麼辦?」易睿臣開始犯愁。
「誰叫你買這麼多,自己全喝光,不管你。」蔚青冷冷的,恢復了氣勢。
一罐小小的橙汁,徹底打破了兩人的沉默。
易睿臣一口一口地慢慢喝,他看到蔚青靈動的表情,很想時間過慢一點,再過慢一點,如果時間凝固在這一分,這一秒——
已經有多久沒看過這女人的舒眉一笑,他根本都忘記了,如果時間倒流,他易睿臣絕對不會離那次婚,絕對不會再聽易老頭的話,絕對不會因為一次上床,屈服於姚雲娜……
看著她的笑,少活十年,易睿臣現在也願意。
一路回到蔚青住的公寓,因為之前有蘇然囑咐的「一定一定,務必務必。」所以易睿臣送她上樓,也是道理滿滿的。
晚上一個孕婦,在電梯或走廊出了什麼事,咋辦?
一直到了公寓門口,蔚青對著易睿臣揮手:「行了,我到了,你回去吧。」
「看著你進去,我才回去。答應蘇然的事,我若是做不到,那豈不是辜負了她?」易睿臣站在門口,不屈不饒地不願意離開。
易睿臣的理由,蔚青沒轍。
開了門,蔚青看到易睿臣還在門外,再度回頭揮手:「回去吧,我進屋裡了。」說完就準備關上門。
易睿臣靜靜地凝視著蔚青的後背,突然伸手,擋住了門板——
蔚青沒想到門會關不上,她使勁了一回,有點奇怪,無奈之下把腦袋伸出去看看門外的情況,什麼回事?
一個突如其來的吻,印在了她的唇瓣之上!
蔚青懵了。
只感覺薄唇深深印了印,溫度在兩人的唇上停留片刻,像是戀戀不捨般,緩慢地鬆開——
蔚青一時間呆住,抬了頭,看著在黑暗中的臉,易睿臣此刻的表情,帶著絕對脆弱的眼神,同樣回望著她。
男人流露的一種脆弱,害怕受傷,那種磨人的眼神,讓蔚青一時之間,無法說出任何一句狠話。
「你……」她有點氣急,但不知道如何說起。
「抱歉,剛才一時情不自禁了。」易睿臣首先低頭,態度良好地道著歉:「青,保證以後不會這樣。」
蔚青有種驚魂未定的感覺,但是他首先認錯,她也不好說什麼。
「算了,回家吧。」蔚青擺擺手,回頭進屋,「砰」一下關上門。
易睿臣站在門口,凝視著門板,彷彿要看穿那塊門板似的,停留良久,認真琢磨著蔚青一句「回家」的話。
一直站,直到裡面沒了聲音,燈也關上。
易睿臣眼神斂起,手指撫過自己的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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