蔚美清晰地記得,那天在浴室,姐夫一掌把她推倒在地,撞破腦袋的場面。
她也記得,那根烏黑冰涼的,只有在電視上看警匪片才會出現的槍支,就這麼擱在她腦袋上面,然後聽見他陰森恐怖的嗓音:「你是誰?」
她還聽到了「卡嚓」的聲音。
一向對她疼愛有加的姐夫,在那個時候,完全變另外一個男人。
腿間一陣淋漓,當時的蔚青嚇得哭也不敢,直接尿出來——
以前還一直嫉妒著姐,覺得她擁有了世界上最完美的男人,以為姐享受著最完美的寵愛。
但是現在所有一切美好都破滅了,不知道姐夫對姐,有沒有動不動就用槍指著頭?不知道姐以前,是不是經常被姐夫在床上啥虐待…。
越想越害怕。
以前,蔚美在被窩裡幻想過的唯一男人是姐夫,幻想著站在他身邊是多麼的威風凜凜的,幻想著與他親吻,也曾幻想過自己和姐夫一起在床上纏綿至死——
少女的憧憬是夢幻的。
然而,看到的現實卻是殘酷的。
蔚美到這一刻才知道了,原來,姐姐一直的豪門生活,並不如她想像中完美。每次她纏著姐問這問那,姐總是向她揮出枕頭,讓她別亂想。
當時,姐越是這麼神秘,她越想知道答案。
到底勾搭上一個有錢又帥得要命的男人,是個怎樣的感覺呢?
就這麼胡思亂想著,蔚美蜷縮在房門前,雙腿併攏,把自己圍在一個窄小的地方,她的精神有些恍惚,微微咧著嘴,小臉憋得通紅,很想很想哭,但卻又不敢真的哭。
姐,你在哪兒?
姐,我好想你。
姐,快來救小美。
姐……。
——
一大早,蔚青就起來了,揉著眼睛,摸了摸肚子很餓。
看到蘇然還在那兒打著呼嚕,蔚青起床洗漱後,隨意把長髮攏在後面,用皮筋紮起來,只露出一抹雪白的脖子,她圍上圍裙就到廚房做早飯。
本來想弄個荷包蛋,一點燃火,放了點油,那種撲哧撲哧的油煙味就嗆得自己受不了,剛敲下一個雞蛋下鍋,蔚青轉身奔去浴室,吐了個東歪西倒的。
癱軟無力地扶著浴室的門,卻聽到門外有人按門鈴。
曾聽說過蘇然回國後,也有幾個平日來往的親戚,不過關係一般。但有個阿姨卻很熱心,經常來為單身的蘇然牽線。這麼一來一往的,倒也煩得蘇然要死。
這麼早,難不成是那個熱心的阿姨?
蔚青經過房門時,探頭去看裡面睡覺的蘇然,還是那個打著呼嚕,彷彿外面的世界與她無關。
「蘇然,阿姨找你。」蔚青的小手扶著房門,往裡面喊了一句。
蘇然把雪白的長腿露出來,雙手死死抱著枕頭,睡相超級的差,頭髮還亂糟糟的,很不耐煩地揮手:「又幫我介紹那些亂七八糟的男人,說我不在,不在——」
看著她那模樣,蔚青無奈,朝圍裙裡把手搓了搓,然後小跑著過去開門。
「阿姨,蘇然不……」
蔚青還沒說完整句話,就這麼愣住了。
沒有阿姨的身影——
晨光透過走廊斑駁的鐵窗灑落,落在門外的又高又俊的男人身上,散發出慵懶的貴氣。只見卓少淳上身套一件質感極佳的米色外套,扣子全部散開,露出裡面那v領淺色長袖t恤,勾勒出結實性感的倒三角身材,窄腰下是一條駱色的優閒褲。
就這樣一個優雅貴氣的男人,站在亂糟糟的走廊裡,的確十分不協調。
眼前的男人,那極好看的眉目,深邃的輪廓讓她如此熟悉。天還沒亮,那男人就來接她了。
他突然出現,讓她始料不及。
蔚青就這麼呆呆地看著他,一時忘記了動作。
看著面前的小女人套一寬大的花圍裙,顯得她分外嬌小,兩邊的袖子捲起來,露出一小截白皙的手臂,只是臉色很青很白,明擺著不歡迎他到來似的。
當然了,這才幾點,天才濛濛亮好不好?
「不請我進去坐坐?」他一開口,便是毫不客氣。
「單身女孩的房間,你不方便進去。稍等一會,我進去換件衣服就出來。」蔚青收起所有表情,只一面冷淡地回,轉身就進裡面。
一股怪味,從屋內傳出來。
正確來說,是一股燒焦的味道。
「什麼味道?」男人的嗓音在後面響起。
「啊!我的雞蛋!」想起廚房裡放了雞蛋,忘記沒關火,蔚青顧不得門口的男人,一個轉身,就這麼往廚房跑去——
她快,他的動作更快。
大手一把拉住她奔跑的步伐,蔚青覺得手臂一緊,他語氣沉著:「一個孕婦瞎跑什麼,退一邊去。」
抱抱她的肩,那個男人毫不猶豫地往燒焦氣味傳出的方向,大步走去——
「廚房在左邊第一間。」蔚青還是忍不住說出來,她有點擔心,開火這麼久,不知道平底鍋燒得如何。
她沒說完,某男人一個矯健的躍身,已經側身閃進裡面關火。
蔚青愣愣地看著他的背影。
——嬌貴的大少爺,居然跑進廚房替她處理問題。
會是怎麼個狀況?
沒多久卓少從廚房裡出來,蔚青一瞧,只見他那淺色的外套染上了點灰黑,高挺的鼻樑上也蹭了點灰,那道俊眉早已緊擰一起,明顯的玄寒萬分。
第一次看他髒兮兮的模樣,蔚青心裡直想笑。
只見卓少淳直接脫了外套,露出v領的緊身t恤,秀出了欣長結實的好身段,捲著外套往蔚青手裡一放,臉色難看,語氣陰森得可以:「哪有這樣做飯的,如果不早點來,燒死了活該——」
受不得他的惡劣,蔚青再也笑不出,一張小臉也沉下來;「都離婚了,用你管?以為你現在是我什麼人?」
「換衣服,見完我媽就滾——」那話讓男人的臉更黑,壓根沒好臉色給她看。
「等著,換好就出來。」同樣不爽的語氣,蔚青回了句就走進房裡。「砰」一下關上房門。
想想那男人剛才的態度真是夠惡劣的,離婚了什麼壞的不好的都出來了,難為平時他裝著對她親密裝得那麼辛苦。
就這麼想著,蔚青負氣地一下拉開櫃子,手指略過一排衣服,挑了挑。像賭氣似的,拿出了蘇然的珍藏限量裝——
不就最後一次嗎?不就見完就得滾麼?
蔚青冷冷地笑著。
一大早,那炫目的超豪跑車停在大院已經有矚目,站在跑車旁邊抽煙等人的男人更加矚目!
有眼尖的人就會認出,那——不就是中恆集團的上市執行官?最近他鬧離婚的新聞,弄得街知巷聞。不,應該是被女人甩的新聞,弄得街知巷聞。
這麼早的時間,日理萬機的卓少,竟在這平凡到極點的大院出現,難不成在等人?
是新歡?
一時間,眾說紛紜。
當蔚青緩步走下樓,走得盡量慢得接近跑車時,她如願以償地看到男人目光如殺人般尖銳——
她用了蘇然的脂粉,把自己濃妝艷抹一番,一條修腰的黑色蕾絲超短連衣裙,在半寒不冷的天氣裡,上面還套著一件毛茸茸的小外套,沒拉上拉鏈,任裡面的蕾絲胸圍若隱若現,下面還穿著短靴子,一雙修長白皙的美腿,就這麼大方地露在群眾的眼皮底下——
平時長衣長褲的蔚青,身材藏得好,今天這麼一現露,美腿細腰全部現型,她的造型很風塵,簡直就是一出來賣的女人打扮。
一個字:俗。
二個字:艷俗。
三個字:出來賣!
面對著這麼俗不可耐的女人,看熱鬧的人們一時沒能認出這就是平時電視上端莊的卓夫人,暗地裡對她指指點點,熱鬧非凡。
蔚青毫不介意,反而冷漠的揚起臉,「好了,走。」
儘管暴躁至極,但卓少淳仍舊不動聲色,一把勾過蔚青的腰,以極快的速度塞進跑車裡,關門,繞過去上車,一氣呵成。
一隻大手搭在她雪白的腿上,蔚青咬著唇,冷冷地:「都簽了,別對我動手動腳的,請你自重點。」
「是個女人穿成這樣,男人就會動個手腳。」男人深邃的目光對上她:「難保一會動腰。」
蔚青聽出他弦外之音,扭頭看窗外。
一路暢通無阻到了卓家別墅。卓少淳直接把車子停住在客廳的門口。從後座抓起一件男人外套,扔她腿上:「穿上,進去見人,像個人樣。」
蔚青看向卓少淳的側面,他的面陰霾看不清楚顏色。她到底分辨不出他是因為介意她的清涼,還是僅僅因為,她丟了他的顏面——
姜管家早已在門口等候多時,一看見卓少淳下車,馬上跑過來迎接他們:「少爺,夫人,你們可回來了。」
「她,回來了沒?」
普通一句話,蔚青就感覺這男人的表情凝固起來。
姜管家往裡面看了眼,似乎大氣也不敢喘一口。轉身恭恭敬敬地對卓少淳回著:「早回來了,就在裡面等著少爺和夫人。」
大手依舊搭在蔚青的腰上,她聽到他壓低聲音:「演技給我好點。」
蔚青心中某處一滯,報以同樣的冷意:「橫豎都是最後一次,肯定演上全套。」
說完,她的身子一軟,就這麼倒在卓少淳的懷中,就如一塊牛皮膏藥一般。「準備好了,走吧。」
「掛我身上更好。」他的話帶戲謔,滿意地看著她披上他的大衣,靠在自己身上。
小手擰緊了他的脖子,蔚青看了眼門前的閉路電視,踮起腳先發制人的一個吻,不輕不重地印在卓少淳的下巴——
沒辦法,她的高度向來只到他那兒。
男人的眸色一沉。
「滿意不?你我都在鏡頭裡。」蔚青冷笑著,摟著他的脖子往前壓,湊到他耳邊:「親了,算是還半年利息,誰也不欠誰。」
她的主動,讓男人的大手更加毫不客氣摟過她,直接往裡面走去——
這兒對蔚青來說並不陌生,只是覺得這次回來似乎變了點東西。沿路的傭人默默無語地站著,該幹什麼的幹什麼,沒有了以往輕鬆的氣氛。
挽著卓少淳的手臂,蔚青感覺到,越往客廳裡面走,氣氛就越是緊張,凝固。
走過長長的玄關位置,繞了左邊是主客廳。
越是走近客廳,蔚青心中越有不好的預感。
沙發上的中年女人,一頭微燙過的短髮貼服在耳際,老練犀利的眼神掃向卓少淳,身上穿著嚴謹到極點的套裙,手上穩穩拿一個精緻茶杯,雙腿交疊而坐。
只是坐在那裡,一看就知道系出名門,貴氣滿溢的上流階層人士。
她,正是卓少淳的母親,卓家的老夫人——連城玉。
「媽,你回來了。」男人的聲音很淡然,絲毫激動的情緒都沒有。
連城玉一道凌厲的眼神掃射而來,看得蔚青渾身不自在,她的眼神就像要看穿蔚青的心似的,犀利而精光。
蔚青剛才還像牛皮糖似的貼著卓少淳,現在被連城玉的眼神一掃,竟然不知道怎麼演下去,也許對方太精,她不自覺心虛鬆了鬆手——
而卓少淳穩了腳步,大手覆蓋著蔚青挽上來的小手,像給予力量,然後漸漸握緊。
連城玉只略掃了一眼蔚青,就轉移視線看向卓少淳:「你,不是想我回來很久麼?」
「媽,就一個人生活在外國,讓人念得你要緊。」卓少淳嘴中的話十分溫情,然而蔚青卻半點溫馨的感覺都沒有,只感覺到卓少淳的冷。
「哼,說的統統是廢話,娶了媳婦都沒帶過來給我看。」連城玉冷哼一聲。
「上次邀請函發了,只是媽太忙,沒來參加我和青的婚禮。」卓少淳抓起蔚青的手,拉著她在沙發的另一頭雙雙坐下。
連城玉微微閉上雙目,滄桑感十足:「你的意思是,這事怪我身邊的黑子,他沒有通知我,居然讓我錯過了自己兒子的婚禮……。」
蔚青一直靜靜地聽著,她感覺連城玉比某男人更加深不可測。
「黑子,」連城玉突然睜眼,轉頭看向後面的黑子。
「在。」一直站在連城玉身後的保鏢黑子,立刻大步出來彎腰,恭恭敬敬:「是黑子失職,都怪我沒把少爺的邀請函發給夫人。」
「做事沒個擔當,讓我以後怎麼信任你?」連城玉淡淡挑眉,那個神態與卓少七八分相似,「黑子,養你這麼多年,現在累我連兒子的婚禮都錯過了,你說,是不是該引咎辭職?」
黑子心頭一顫,表情卻是不動聲息:「悔對老夫人,黑子這就走。」說完,看了連城玉一眼,然後低頭離去。
十分聽話,乖巧。
蔚青靜靜地看著連城玉,她深深知道,解雇黑子,只是做給他們倆看。
處理完黑子這件事後,連城玉緩緩放下茶杯,優雅站起來,對著蔚青頷首:「跟我去書房一趟,有些話要跟你說。」
蔚青看著連城玉那副精明的模樣,雖然不怕她會對自己做什麼,但是不知為何頭皮有點發麻。扭面看了眼卓少淳,只見卓少淳依舊笑笑:「你們聊女人的事,我就不參與了。」
恨恨地盯了卓少淳一眼,無法,唯有硬著頭皮上了。
關上書房門,連城玉緩緩坐下。
「結這場婚,他給多少錢你?」一開口,就是開門見山的話語。
連城玉出身豪門,打理著英國那邊的公司,就一女強人,所以說話也快言快語。
既然被看穿了,
蔚青也無需再演下去,挺直了腰桿:「一分錢沒要,老夫人費心了。」
的確,她說的就是實話。
和卓少淳結婚,她的確沒有要過他一分錢,還幫忙打理易氏,弄得妥妥當當才離開,想想都覺得自己是本世紀最偉大的女性。
所以,她有足夠的理由揚起脖子,與眼前的老夫人直視。
連城玉那雙犀利的眼眸從上而下看了眼蔚青,
誰說過,豪門愛情,不是人人都可以消費的奢侈品。
「別以為我在國外一點都不知道這兒的事情。我知道你的能力,蔚青。」連城玉的眼神洞悉人心,嘴角帶著老狐狸般的笑容:「連易睿臣的那間公司,都讓你一人處理得妥妥當當,我一早就知道你不是個普通的女人。」
蔚青一愣,隨即反應過來,「既然老夫人知道我性子,你覺得,能用多少錢能打發我?」
從套裙的外袋裡拿出一疊支票,連城玉正眼也沒看,唰唰幾筆寫好了一連串的數字:「這一張,是讓你離開我兒子的。」
一撕下來,就這麼放在桌面上。
蔚青瞄了一眼支票裡的數目,那一串長長的零,的確很多。
「我的兒子,不是你這種女人能駕馭的住。你知道,我一個女人帶著他長大,培養他變成現在優秀的男人,花費了多少心思?」連城玉臉上一點笑容都沒有,拿出簽字筆,繼續「唰唰——」兩筆,又寫下一張支票。
「這一張,是讓你打掉孩子的安胎費用。」
又是撕下來,兩張支票,整齊地擺在一起。
------題外話------
下一章,蔚青會做出出其不意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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