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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文卷 陽謀,混賬 文 / 鳳輕

    北方靈鷲山大營裡,葉璃神色平靜的坐在營帳中瀏覽著各地送來的戰報和折子。前些日子赫連鵬在他們手裡吃了幾次小虧之後便再也沒有前來叫陣過了。兩軍倒是各自相安無事倒是墨修堯那邊很是打了兩場打仗,將北戎大軍的氣焰徹底的打壓了下去。卻又讓另外葉璃和呂近賢手下的將士們都有些坐不住了。

    呂近賢那邊還好,葉璃這邊卻還要防備著後方的雷震霆部,並不能輕舉妄動。更是讓上下將士聽著每日別的送來的情報眼睛發紅。

    「王妃,周將軍,孫將軍何將軍等人求見。」秦風進來含笑稟告道。葉璃擱下手中的戰報,笑道:「又來請戰?」秦風點頭笑道:「這些日子咱們一直緊守不出,想必他們都給憋壞了。」葉璃想了想道:「讓他們進來吧。」

    「屬下遵命。」聽到葉璃的話,即使是秦風也不由得眼睛一亮。雖然他現在不能親自上戰場去衝鋒陷陣,但是別人吃肉他還是可以喝點湯的。被憋壞了的可不是只有那幾位將軍。

    不一會兒,何肅周敏等人魚貫而入,齊齊的向葉璃行禮,「見過王妃。」

    葉璃笑道:「不必多禮,幾位將軍不在各自的營中坐鎮,到本妃這裡卻是為何?」孫耀武搶先道:「啟稟王妃,屬下請戰!」

    葉璃挑了挑眉,含笑看著他淡然不語。孫耀威對葉璃這位年輕的王妃卻很有些敬畏,被他這麼一看倒是有些不好意思,侷促的道:「王妃,咱們一直守在這裡,看著別人打仗,實在是有些憋屈。也影響士兵的士氣不是麼?」

    葉璃點點頭,道:「言之有理。你們有什麼看法?」

    聞言,在場的極為將領眼睛都亮了起來。孫耀武笑道:「屬下願為先鋒,趁其不備一舉攻下洛州城!」何肅和周敏與他相交這些時日,也知道當初丟了洛州城是他心中的一塊心病,倒是也不跟他搶功。何肅沉聲道:「屬下願為孫將軍壓陣。」

    周敏也笑道:「屬下願意鎮守靈鷲山。」靈鷲山肯定是需要有人鎮守的,周敏也不著急,只要開打了還怕沒仗打麼?

    「你們倒是齊心。」

    三人相視一笑,齊齊的看向葉璃。葉璃食指在桌面上輕叩了幾下,沉思了片刻道:「先將你們的計劃送過來給我瞧瞧。」

    三人大喜,齊聲道:「屬下遵命!屬下告辭!」說完也不得葉璃示意爭先恐後的出門準備調集兵馬去了。葉璃三人的背影消失在帳門口,不由失笑的搖了搖頭,吩咐身後的秦風道:「讓麒麟準備著。既然要攻下洛州城,就不能有任何閃失。那赫連鵬也不是好對付的。」

    秦風應聲,「屬下遵命。」

    洛州城在整個大楚並不起眼,既不是地處邊塞要寨也不是大楚有名的大城。但是它卻有一個頗為坑爹的地方,一般的城池都是易守難攻,而這洛州城卻是易攻難守。因為離邊關頗遠,歷史上雖然北戎屢屢犯境,但是卻從來沒有真正攻破過邊關。以至於雖然靠近邊關的城池都修得固若金湯,但是這不起眼的洛州城卻連城牆都修得勉勉強強,有等於沒有。

    北戎大軍連邊關那些城池都能攻破,這區區一座洛州城自然是不在話下。所以,當初洛州失陷實在是不能怪孫耀武守城不利。天時地利人和一樣沒有,孫耀武就算是孫武轉世,白起重生也只有吃敗仗的份兒。

    等到了墨家軍出兵之後,雖然洛州城離靈鷲山很近,但是一來墨家軍兵馬不足,而來洛州城那樣易攻難守的地方,奪下來不難,但是守住卻是千難萬難。最後大概只能陷入和北戎大軍的拉鋸戰中,毫無意義。所以墨家軍也一直沒有管他。葉璃之所以現在同意孫耀武等人的請求,卻是因為中路軍墨修堯那邊幾場打仗已經將北戎大軍主力打得戰線後移了。他們這邊自然也要配合著將赫連鵬的大軍驅逐出去。至於洛州城打下來之後怎麼守,墨家軍可不是當初的大楚軍,就算赫連鵬想要來跟他們搶也要看看值不值得。

    洛州城不是個駐兵的好地方,赫連鵬的大軍自然也沒有駐守在洛州城,只是分出了一部分兵馬駐守在這裡而已。夜色下,整座城池一片沉寂,只能偶爾看到一絲燈火。這兩年,北方各地的百姓死的死逃的逃,可說是十不存一。雖然天色並不算太晚,但是洛州城卻已經沉浸在黑暗之中。

    在夜色的掩護下,一群黑衣人乾淨利落的從形同虛設的城牆外爬了上去,很快的消失在夜色裡。洛州城外不遠處隱秘的地方,孫耀武遠遠的籠罩在夜色下的城池,有些焦躁的在原地走來走去。站在他旁邊的秦風懶洋洋的靠著樹幹笑道:「孫將軍,你這是幹什麼?」

    孫耀武皺眉道:「我們躲在這裡,萬一他們驚動了洛州城的守軍,到時候再引來了北戎的援兵,豈不是要功虧一簣?」

    秦風笑道:「孫將軍不必擔心,若是璃城楚京,還有雷震霆駐守的地方,說不定真的要小心一點。洛州城這樣的地方,若是還能驚動了守軍,他們也不必混了。」

    孫耀武雖然早就聽聞過麒麟的威名,但是畢竟沒有真正見識過。有些懷疑的道:「秦統領竟然如此有信心?」秦風揚眉笑道:「這個自然,我的屬下若是都不能對他們有信心,誰還能相信他們?孫將軍不也相信自己手下的將士麼?」

    孫耀武莞爾一笑道:「這個倒是。本將軍也想見識一下,墨家軍的麒麟到底有多厲害。」

    秦風笑道:「孫將軍拭目以待便是。」

    不到半刻鐘,洛州城中便生氣了碧綠的信號焰火。孫耀武一愣,「這就行了?」秦風笑道:「孫將軍請。」孫耀武帶著手下的兵馬衝到洛州城的時候,只見洛州城城門打開,城中紛紛擾擾亂成一天。但是能上城牆來抵擋他們進攻的北戎大軍卻是寥寥無幾。前前後後他們還沒用到半個時辰竟然就已經將洛州城拿了下來。等到孫耀武重新站到了洛州城城牆上,還依然有些回不過神來。

    如果洛州城這麼容易就能攻下來,他這兩年到底在糾結些什麼?

    看著他神色複雜,似喜似悲的模樣,秦風含笑道:「孫將軍不必放在心上。王妃之前也說過,洛州城易攻難守,從軍事意義上來講根本沒有存在的價值,無論是誰都很容易將他打開。所以,當初洛州失手並非將軍之過。」

    孫耀武靠在城樓上,聽著秦風的話,突然忍不住放聲大哭起來。其實他自己有何嘗不知道洛州失守是注定的事情,但是為將者,因為自己的失守導致洛州的百姓慘死無數,別人怎麼想孫耀武不知道,但是他卻過不了自己心裡的那一關。如果不是遇到了墨家軍和定王妃,只怕孫耀武不是鬱鬱而終,一生遺憾,就是乾脆破罐子破摔落草為寇去了。也正是因此,孫耀武才給外的尊敬和信服葉璃。不僅是因為葉璃給予了他信任,更是因為葉璃給了他新的希望和人生。

    秦風平靜的看著孫耀武,也不勸他。王妃說的沒錯,孫耀武雖然在小事上有些不拘小節,但是卻是一個難得的有良心的將領。

    等著孫耀武宣洩了過了積累依舊的情緒,秦風才上前拍拍他的肩膀笑道:「好了,哭夠了就起來吧。後面的戰事才剛剛開始呢。」

    一個大老爺們當著別人的面哭的這麼失態,孫耀武也有些不好意思。粗魯的一抹眼淚,孫耀武強迫自己忽略秦風那似笑非笑的神色道:「我老孫平時覺得自己的膽子就很大了,但是王妃的這個計劃會不會太冒險了一點?萬一那赫連鵬不上當,不來救洛州城,那王妃那邊可就麻煩了。」

    秦風撫著下巴想了想道:「王妃說赫連鵬一定會來的。」

    「為什麼?王妃都說了這個地方其實一點戰略意義都沒有。」孫耀武道。

    秦風笑道:「就算是這樣,咱們站了洛州城也等於是在赫連鵬的背後紮了一顆釘子。更何況……王妃說他丟不起這個臉。所以,他一定會來的。」從赫連鵬一開始就屢屢挑釁定王妃,就能看得出他是一個極為驕傲的人。更是不能容忍自己的失敗,所以他是絕對不會允許在自己控制的區域內還有這樣一塊地方被墨家軍佔據著的。特別是,還是從他的手裡奪回去的。

    孫耀武抓了抓頭髮,點頭道:「好像有點道理。」

    秦風笑道:「孫將軍還是準備好守城吧。等到北戎增援的兵馬來了,咱們這裡可是不會輕鬆了。」孫耀武正色點頭道:「放心,我絕對不會讓北戎人將洛州城再一次從我手裡奪走的。」

    洛州被墨家軍攻佔的消息自然很快就傳到了赫連鵬的大營中,底下的將領都紛紛進言要立刻出兵奪回洛州城。這些北戎將士自從進入中原就可說的上是所向披靡,即使從去年開始遇上了墨家軍之後未再能前進多少,但是整體來說卻也沒吃什麼虧。特別是在靈鷲山附近大營的將士更是沒有和墨家軍主力遇到過,無意中便漸漸的有了一種墨家軍也不過如此的感覺。此時聽說已經被自己佔領的洛州城居然悄無聲息的就被墨家軍反攻了,如何能忍?自然是紛紛叫囂著要奪回洛州城。

    赫連鵬並沒有著急,雖然墨家軍突然進攻洛州城確實讓他有幾分意外,但是這些日子跟墨家軍的交鋒讓他變得謹慎了許多。

    「想要奪回洛州城,我們隨時都可以。但是,葉璃現在攻下洛州來幹什麼?洛州城距離靈鷲山還有一些距離,就算她攻下來了也無法和她鎮守的地方連成一片,反而要排除更多的人駐守。按理說,葉璃不會做這樣不智的決定。」赫連鵬沉聲道。

    底下一個副將不屑的撇了撇嘴角,道:「那定王妃只是個女人,哪裡會打仗?但是無論如何,卻也不能讓墨家軍看輕了我北戎勇士。」

    赫連鵬眼中微光一閃,唇邊勾起一絲冷漠的笑容,道:「既然如此,就有查副將率兵前去奪回洛州城,如何?」

    那副將立刻領命道:「末將保證在明天早上之前重新奪回洛州城。」

    赫連鵬不置可否,淡淡道:「等你奪回來再說吧。到時候本將軍替你向七殿下請功。」那副將雖然性情粗獷,卻還是聽出了赫連鵬的幾分不以為然,不由得愣了一愣,還是領命轉身出去了。

    等到那副將離開,赫連鵬才掃了一眼底下的眾人冷聲道:「立刻去給我弄清楚,葉璃到底在哪裡!」其他人皆是一怔,一人上前問道:「將軍是懷疑定王妃攻打洛州城,另有陰謀?」雖然赫連鵬剛來不久,又是被耶律野直接授命來接掌靈鷲山這一處大營的兵馬的,但是他鐵血凌厲的手段卻讓不少的將領敬畏不已,也沒有人敢看不起他年紀尚輕,從前並未領過兵。

    赫連鵬點頭道:「不錯。貿然攻打一處作用不大的地方,這不像是葉璃的行事作風。」

    其他將領心中都有些不以為然,定王妃的行事作風,他們這些人又怎麼會清楚?不過赫連鵬的命令卻不能打折扣,眾人連忙領命去了。

    「陰謀?本妃這明明是陽謀。」靈鷲山答應外,葉璃居高臨下望著遠處的萬里山河含笑道。她身後站著卓靖和林寒,以及鎮守靈鷲山的周敏。

    周敏有些好奇的問道:「王妃,赫連鵬當真會上當麼?」

    葉璃淺笑道:「這不是赫連鵬會不會上當的問題。就算他明知道有問題……他也只能照著我們設計的路線走,不然的話,他就準備將整個靈鷲山附近的三座城池都讓給我們好了。」

    周敏沉吟了一會兒,皺眉道:「王妃讓孫將軍去奪洛州城,又將何將軍派去奪惠雲城。赫連鵬就算捨得下洛州,也必然不能舍下惠城,定然是要調兵去增援的。但是……如此一來,赫連鵬必然知道我軍中空虛。萬一他……。」

    葉璃回頭看著周敏,有些無奈的歎息道:「若是如此,就只能看周將軍的了。」墨家軍人馬不多卻是個硬傷,算起來,如今靈鷲山大營也有三十來玩人馬,但是其中真正的墨家軍精銳不足十萬,身下的都是大楚的殘兵和何肅手下的兵馬。雖然何肅手下的兵馬比起大楚其他的將領來說已經算不錯了。但是一對一的話,跟北戎依然無法相提並論。只是這卻怪不得何肅。

    周敏猶豫了一下,低聲道:「王妃,王爺為何不從西北再徵調兵馬?」西北的兵役制度與其他諸國略有些出入,因此,徵調新兵的能力也比其他諸國要強許多。如果墨修堯願意的話,他隨時可以再徵調上百萬的新兵,而且這些新兵還跟一般的剛剛入伍的新兵不同,他們或多或少都是接受過一些訓練的。這倒是和北戎有些相似,只不過北戎是因為民風所致,人人習武。而西北則是因為兵役制度所致,每個男子在十六歲到加冠之前這幾年必須有兩年的時間在軍中服役。

    葉璃含笑搖頭道:「北戎雖然悍勇,但是還不足以是定王府傾盡全力與之抗衡。今後幾年,只怕這天下都不會太平,若是一下子將所有的人力物力都耗光了,以後要怎麼辦?」

    「原來如此。」周敏自問沒有王爺和王妃考慮的事情多,他只需要一往無前的與敵人作戰便可以了。既然定王妃這麼說了,他自然也就不再多問了。

    「啟稟王妃,赫連鵬剛剛派出十萬大軍,往惠城去了。」身後一個黑衣男子前來稟告。

    葉璃點點頭道:「我知道了,退下吧。」揮退了通稟的男子,葉璃一邊思索著,一邊道:「赫連鵬手下應該有四十多萬人馬,出去增援洛州和惠城的,他手下最少應該還有二十萬兵馬。」

    周敏的神色有些凝重,沉聲道:「王妃,我們如今手中的兵馬,確是不足十五萬了。」

    葉璃揮揮手道:「不要緊,放棄另外兩處營地,只守住中軍。靈鷲山山路崎嶇,易守難攻。只要我們能守住半個月,就足夠何肅拿下惠城了。就算不濟……本妃會通知元裴將軍,一旦靈鷲山失守,他會立即帶兵出飛鴻關堵住北戎大軍的去路。」雖然這樣做有些冒險,但是如果成功的話,從此何肅佔據惠城,孫耀武佔據洛州,與靈鷲山呈三角之勢將赫連鵬的大軍圍在中間。到時候,赫連鵬就算不想退也不行了。

    「屬下明白了。屬下誓死守住靈鷲山。只是……。是否請王妃先行移駕到飛鴻關?」想了想,周敏還是問道。不是他不相信王妃能與將士們共存亡,而是以王妃的身份實在是不必要冒這樣的險。

    葉璃瑤瑤頭道:「不用了,本妃相信周將軍能夠守住靈鷲山。」

    葉璃如此說,周敏也不能再勸了。只得在心中暗暗下定決心,絕對不能讓赫連鵬染指靈鷲山半步。如果,萬一真的受不住了,到時候就算是用強也一定要將王妃送到飛鴻關去。

    很快,靈鷲山附近便陷入了亂戰之中。果然如葉璃和周敏所料,赫連鵬並沒有親自去救惠城和洛州,反而是集中了剩餘的二十萬兵馬全力進攻靈鷲山。東邊與呂近賢交戰的兵馬韁持許久也不能突破,中路軍耶律野和赫連真聯手率領八十多萬大軍,竟然也敵不過墨修堯不到五十萬兵馬,交戰半月都是敗多勝少,無奈之下只能往後退去。如果赫連鵬能夠從靈鷲山這裡打開一條通道,自然也就解了北戎大軍目前的困境。更重要的是,北方的冬季來得早,眼看著冬天就要來了。到時候北戎大軍的軍需糧草就會比現在更加捉襟見肘。所以,赫連鵬雖然知道葉璃如此安排可能對自己不利,卻不得不孤注一擲的全力攻打靈鷲山。

    靈鷲山陣前,雙方人馬交戰五天,各自死傷無數。卻是誰也沒有一絲退卻的意思。相比起來,這一次卻實實在在是墨家軍吃了虧。此時墨家軍的戰力本就不如北戎大軍,兵馬人數上也比不上北戎,若不是靈鷲山易守難攻,只怕墨家軍此時早就已經敗了。

    但是即使如此,赫連鵬也並不比葉璃和周敏好過。雖然他傷亡的人數比墨家軍還要少一些,但是他手下本身就已經只有二十來萬兵馬,而派出去增援洛州和惠城的兵馬到現在也還沒有傳回一絲消息。如果再這麼傷亡下去,就算自己將靈鷲山的兵馬全軍殲滅了,只怕自己剩下的兵馬一過靈鷲山還不夠後面飛鴻關的墨家軍踩的。到時候,可就當真是兩敗俱傷了。最糟糕的是,葉璃傷的起,她身後還有個元裴和飛鴻關的守軍。而赫連鵬卻傷不起,一旦洛州和惠城徹底失陷,自己就算打下了靈鷲山也根本就不敢過去。一過去就當真變成一支孤軍了。

    「葉、璃!」站在軍前,看著到處傷痕纍纍面帶疲憊的士兵,赫連鵬忍不住咬牙,眼中更露出狂熱的神色,「不愧是定王妃,本將軍還是被你算計了。不過……你這次是不是將你自己的性命也算了進去?」

    望著前面靈鷲山上,黑色的墨家軍旗幟在風中廢物,赫連鵬冷然一笑,「既然事已至此,本將軍若是不攻下你靈鷲山,豈不是讓人笑話本將軍無能?」

    「來人!」

    「將軍?!」一個將領連忙過來候命。赫連鵬抬眼,盯著不遠處的山坡沉聲道:「繼續攻打靈鷲山。不打下來就不許停!」那將領一愣,有些為難的道:「將軍,靈鷲山易守難攻,只怕是……」赫連鵬冷厲的眼刀掃了過來,讓那人到嘴邊的話只能又吞了回去。赫連鵬盯著他,沉聲道:「敢後退者,斬!」

    「是!」

    靈鷲山上,同樣是嚴陣以待,充滿了血腥和緊繃的氣氛。林寒跟在葉璃身後,隨著她一起在營外的陣線前巡視。看著三五成群的坐在一起歇息的士兵,其中還有不少來不及救治的傷病,林寒忍不住皺了皺眉。有些擔心的看了看走在前面的葉璃,想要勸說她早些離開的話卻怎麼也說不出來。

    看到葉璃過來,原本坐在地上歇息的士兵們紛紛想要起身行禮。葉璃揮揮手示意他們不必動,走到一個左臂上滿是血跡正靠著草堆歇息的士兵跟前,輕聲問道:「怎麼回事?怎麼不去包紮傷口?」

    那士兵也不過十七八歲的模樣,見到葉璃問自己有些拘謹的漲紅了臉,連連搖頭道:「回……回王妃,我傷的不重,只是破了點皮,不用包紮。」葉璃蹲下身來,抬手拉起他的衣袖,傷的確實不太重。沒有傷到要害,但是卻流了不少的血。若是平時自然沒什麼事,但是如今這情況只怕一用力傷口就會裂得更厲害。葉璃皺了皺眉,取出一個灑了一些藥在他傷處,身後的林寒跟著遞上了一條布巾。葉璃接過乾淨利落的包紮好。

    看著眼前為自己包紮傷口的白衣女子,年輕的士兵不用的愣住了。卻見王妃似乎十分熟練一般,片刻間就傷好了藥,傷口包紮的比他看到的軍中大夫包紮的更好。看著呆愣愣的年輕士兵,葉璃淡淡一笑,道:「你幾歲了?怕不怕?」

    那少年搖了搖頭堅定地道:「不怕。」其實他還是有點害怕的,但是王妃是個女子都不怕,他身為男子漢怎麼能害怕呢?

    葉璃伸手拍拍他的肩膀道:「好好休息,回頭還有硬仗要打。」站起身來,葉璃轉身對林寒道:「營中不缺傷藥,讓軍醫將傷藥發一些給士兵。一些不算重的傷,就讓大家互相幫忙傷藥包紮一下吧。」

    「是,王妃。」林寒點點頭,隨手拉過一個路過的士兵讓他去傳令。然後又跟在了葉璃身後,見他如此,葉璃有些無奈的道:「我在軍營裡不會有什麼危險。你不用處處跟著我。」

    林寒搖頭道:「王爺吩咐了,王妃身邊不能沒有人保護。」

    葉璃也知道說不服他,也只得任由他去了。正要轉身離開,卻聽到不遠處傳來一陣陣痛苦的呻吟聲,葉璃皺了皺眉,轉身向那處地方走去。卻是一個簡單的收容重傷員的棚子裡,兩個大夫正圍著一個年輕士兵商量著什麼。那呻吟聲正是從那士兵的口中傳出來的。

    其實古代的冷兵器戰場遠比前世更加殘酷。戰場上自然也沒有什麼專業的戰地醫生,戰地護士搶救傷員什麼的。一般重傷的都逃不脫死在戰亂中的解決。偶爾有運氣好的,戰鬥結束後還活著沒有被敵人殺死的才會被自己人拖回來。不過即使如此,被救回來的重傷員死亡率也高的驚人。也正是因此,戰場上致殘的人反而並不多了。

    「傷的怎麼樣?」葉璃輕聲問道。

    兩名大夫轉過身來,有些無奈的稟告道:「箭頭卡到骨頭裡去了,只怕是……」箭頭拔不出來,雖然傷的是腿,但是人遲早也會因為傷口化膿等等原因死去。

    葉璃低頭看著躺在床上的年輕人,傷口發青,已經開始有化膿的跡象,年輕的眼裡寫滿了絕望和痛苦。葉璃心中一黯,想了想問道:「截肢可以麼?」

    「截肢?」兩名大夫一愣,很快就反應過來葉璃的意思。有些為難的道:「如果將這條腿砍了的話……或許還有一線生機,只要之後傷口不在化膿,應該沒什麼問題。只是、只是……」這樣的事情卻並不是誰都能做得了的,他們雖然是大夫,但是卻沒有做過這樣的事情。而營中原本有另一位有經驗的老軍醫,卻在前些日子因為勞累而重病不起,被送回飛鴻關去了。

    葉璃沉吟了一下,淡淡道:「我來。」

    「王妃?!」不僅是兩名大夫,就連林寒也是一驚。

    葉璃從容的道:「不用擔心,我會做。」前世身為特種軍人,葉璃自然是學過戰場救護的,不只是簡單的救治外傷,就連一般的戰地外科手術也是做過的。截肢正好就是其中最常見的之一。

    兩名大夫還是有些猶豫,雖說他們救不了這個傷員,但是也不能看著王妃來下手。現在這傷員或許還能活幾日,若是讓王妃來弄,說不定當場就沒命了。

    葉璃走到那年輕人跟前,輕聲道:「我要將你中箭的腿截掉,不要怕。」

    年輕人眼中升起一絲恐懼,艱難的想要搖頭,但是腿上傳來的痛楚卻讓他說不出半句話來。葉璃看著他,沉聲道:「性命總比一條腿重要,已經這樣了,難道你連賭一賭都不願意就要放棄你的命麼?你的家裡……。有沒有人還在等你回去?」

    年輕人眼神有些恍惚,似乎想起了什麼。眼中慢慢的生氣一絲希望和生氣,葉璃輕聲道:「只要你想要活著,就一定要盡力,哪怕是撐到最後的一刻。」

    年輕人終於點了點頭,眼中雖然依然有著恐懼,卻不再那麼慌亂。葉璃這才站起身來,對身邊的兩名大夫吩咐道:「準備止痛藥,止血藥,乾淨的熱水,烈酒還有乾淨的布巾和火。」兩名大夫無奈,只得按照葉璃的吩咐去準備東西了。

    等到需要的東西都準備齊全了,葉璃取出一柄沒有用過的薄刃短刀,放在以酒精擦拭過後又放在火上烤了一會兒,才站到傳遍的年輕人身邊,對著那腿上的某處一刀切了下去。站在一邊打下手的兩名大夫睜大了眼睛盯著葉璃的動作。只見她下到利落卻有十分的有分寸,一開始或許還有一點生疏,但是兩三下以後就像是漸漸地找到了感覺。看上去竟然比經驗老道的老軍醫還要乾淨利落。

    葉璃正在忙碌著的時候,外面卻突然傳來了喧天的戰鼓聲。遠處還有北戎特有的號角聲,顯然北戎大軍又開始進攻了。林寒擔心的道:「王妃……」

    葉璃頭也不抬,手上的動作絲毫沒有落下,一邊吩咐道:「你去告訴周敏,一切由他指揮,我很快就會出去。」林寒看了看床上已經陷入半昏迷的傷者,終於還是轉身出去了。

    葉璃很快終於停下來手中的刀。利落的挑起一邊用熱水煮過的線縫合傷藥,然後包紮起來。做完了這一切,葉璃才抬起頭來輕輕吁了一口氣。旁邊站著的兩個大夫早已經看的有些出神了,見葉璃抬起頭來望著自己,這才回過神來道:「王妃……。」

    葉璃放下手中的東西,在一邊的水盆裡洗了手,道:「兩位還好照看他。清熱解毒消炎的藥兩位想必比我懂一些。他的傷口也不能見水,若是這幾天沒事,應該就沒什麼問題了。我先出去了。」

    「是,恭送王妃。王妃放心,屬下們一定會好好照顧他的。」兩位大夫都有些汗顏,連連保證道。葉璃也顧不得其他,轉身便出了棚子往戰場上而去。

    戰場上,遠遠地赫連鵬並沒有看到葉璃的身影,不由得皺了皺眉。揚聲道:「怎麼?定王妃終於終於還是怕了,早早的離開了麼?」說這話時,赫連鵬心中也有些複雜,也不知道到底是希望葉璃已經離開了還是希望她沒有離開。

    周敏冷哼一聲,沉聲道:「我們王妃在哪兒,其實你這個北戎蠻夷能夠管得了的?」

    赫連鵬臉色一沉,冷笑一聲道:「本將軍還以為名震天下的定王妃是什麼樣的女中豪傑呢,原來也不過是一個臨陣脫逃的膽小婦孺罷了。」

    「本將軍懶得跟你這個北戎蠻子廢話,要戰便戰!」周敏手中長槍一指赫連鵬道。

    赫連鵬也笑道:「正好,本將軍殺了你再去找你們的定王妃!給我衝!」說完,也不待戰鼓赫連鵬一馬當先的朝著山坡上衝去。跟在他身後的將士看著將軍身先士卒,自然也不再猶豫跟著朝墨家軍的陣前衝殺過來。

    周敏也不退避,輕哼一聲,「給我殺!」

    墨家軍上下怒吼一聲,放箭的放箭,扔巨木石頭的扔巨木石頭,毫不留情的朝著北戎大軍殺去。北戎大軍連續進攻五六日,多少還是總結了一點經驗。這一次竟然有不少人避開了從上面滾滾而下的石頭原木和箭雨,衝了上來。墨家軍的戰士毫不猶豫的衝了下去,兩軍立時短兵相接,廝殺了起來。

    赫連鵬更是仗著高深的武功,飛身朝周敏的方向撲了過去。前方的弓箭手毫不猶豫的轉移了目標朝半空中的赫連鵬射了過去。墨家軍黑雲騎素來以箭術著稱,即使是赫連鵬也不敢硬接著十幾隻齊發同至的羽箭,空中一個翻身避開了箭雨,手中長刀一揮,又回落了許多,這才落下地來。

    赫連鵬朗笑一聲,道:「好箭法。本將軍倒要領教一番墨家軍的箭術。」

    話音未落,一個俯衝又朝著周敏撲了過來。他輕功極好,速度也快,片刻間就已經到了周敏身前數丈遠的地方。長刀一展,朝著弓箭手揮了過去。一道凌厲的刀氣撲面而來。弓箭手們見機極快,紛紛翻身避開,卻依然有兩個所傷。赫連鵬卻不再管他們,轉身向周敏殺去。

    箭是遠程利器,到了近身的時候卻用處不打了。周敏也不懼怕,長槍一挺,朝著赫連鵬刺了過來。赫連鵬笑道:「周將軍,你領兵不錯,可惜武功卻還差一些。」

    周敏冷冷道:「赫連將軍廢話太多。」

    赫連鵬笑道:「是麼?既然如此,就讓本將軍領教周將軍的功夫好了。」

    周敏本就是領命打仗的將軍,不是單打獨鬥的江湖高手。與赫連鵬比起武功來自然要落了下方。此時葉璃何肅孫耀武都不在,前方的戰事卻是全耐周敏一個人指揮,更是讓他不能全心應敵。幾個回合下來就已經顯出了頹勢。

    赫連鵬心情大悅,一邊揮舞著長刀,一邊笑道:「周將軍,定王妃真的不在麼?她若是真的不再,今天你可就死定了。」

    周敏輕哼一聲,不去管胳膊上被劃出的血痕,再次挺槍刺了過去。赫連鵬一躍而起,「既然如此,真是可惜了……。我北戎還沒有幾個如周將軍這般的將領呢。」長刀在陽光下翻出一絲暗紅的寒芒,朝著周敏的脖子劃了過去。

    「噌——!」一道黑影閃過,林寒一臉冷肅,舉劍架住了赫連鵬的刀。冷然道:「赫連將軍想要見識墨家軍的箭法,何必如此心急?」

    赫連鵬一怔,只覺腦後一縷勁風襲來,連忙翻身讓開,卻是一隻黑色的羽箭正好從他身邊擦過。這一箭的威力卻和方纔那些弓箭手完全不同,即使並沒有射中他只是從臉邊擦過他也隱隱感覺到面上微微有些生疼。

    「赫連將軍還真是心急,如此的身先士卒真是讓本妃意外。」葉璃站在不遠處,神色淡然的看著赫連鵬。赫連鵬哈哈大笑,看著葉璃道:「原來王妃還在軍中,倒是本將軍誤會王妃了。」

    葉璃平靜的道:「不要緊,將軍既然來了,不妨多留一會兒。周將軍,你去忙你的吧。」周敏看了一眼葉璃和赫連鵬,知道這裡自己插不上手,點了下頭轉身而去。

    赫連鵬挑眉笑道:「定王妃想要留下本將軍,本將軍自然是榮幸之至。」

    葉璃此時的心情並不太好,也不跟赫連鵬說笑,淡淡道:「如此最好。」素手一揮,幾支羽箭從各個地方朝著赫連鵬射了過來。赫連鵬連忙一躍而去,揮刀斬落疾射而來的羽箭。不想前面剛剛斬落身後又有勁風襲到,即使赫連鵬仗著自己內力高深沒有被射中,一時間卻也頗為狼狽。

    「好厲害!」剛才十幾個弓箭手箭如雨發也沒有給赫連鵬構成什麼威脅。但是現在這並不密集的羽箭卻反而讓赫連鵬有些手忙腳亂。

    「將軍正好可以品鑒一下,麒麟和睚眥到底有什麼差別。」葉璃淡淡道。

    等到赫連鵬終於衝破了麒麟的箭雨,卻已經被逼出墨家軍大營前好幾十仗遠了。赫連鵬遠遠地看著站在幾個黑衣男子前面的白衣女子,有些不甘的歎了口氣,「在下誠心相邀王妃到北戎做客,王妃何必如此不領情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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