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業目送江侍偉走出房間,然後消失,進忠進喜依然守在院落裡,彷彿之前沒有任何人來過這裡,包括剛剛離開的江侍偉。
「在想什麼?」簡業看了一眼容青緲,溫和的問。
容青緲搖了搖頭,笑容裡有些輕輕的澀意,慢慢的說:「無事,只是突然覺得麻煩一件接著一件,想要避都避不開,原是想著站在河邊看風景,不想卻濕了鞋子,只不過是想要救了爹娘出來,如今想想,到成了一廂情願。」
「江侍偉能做到這一步已經很不容易。」簡業語氣溫和的說,「李玉錦比他想的要狠毒和精明,他不得不小心,他嘴中說著不介意這個九五之尊的帝王之位,但他心中卻是在乎的,如今聽他的話,有一大半要反著聽,他一定會奪下這個帝王之位,才能成全他心中所有的想法。」
「我知道。」容青緲輕輕歎了口氣,低低的聲音說,「也是我以前想的太過簡單,如今才知道,有些事,單憑想想解決不了,我在算計人家的時候人家也會在算計我,為了彼此的利益。之前想著憑著自己救出爹娘,現在看來,這大半是可以算做癡人說夢。」
「你的兄長們也在做這件事。」簡業溫和的說,「目前我們要弄清楚你爹娘究竟被關在何處,只有知道了他們的落腳之地,才能想辦法救他們出來。好在,不論是李玉錦下令還是當今皇上控制著他們二人,目的都只是因為他們可以帶來豐厚的錢財,他們要的是他們的經商才能而非政治目的或者利益得失,他們不會要了你爹娘的性命,他們應該是安全活著的。」
「我在利用江侍偉。」容青緲聲音有些恍惚,「所以,我有些失望,是我自己高估了自己,其實正如你所說,他能夠今天特意冒險過來傳遞消息給我,已經是盡了最大的可能,他不可能為了我的爹娘,毀了自己的前程。」
簡業點點頭,「你想的明白就好,江侍偉是李玉錦的兒子,所以他的性格裡面肯定有李玉錦的性格在,他的目的也很強,他要得到的一定會得到,他也會計劃,也會一步一步的布好自己的棋。」
容青緲挺了挺後背,長長出了口氣,有一會沒有說話,看著窗外,爐上的壺內的水開了,咕嘟的聲音很急速,她瞧了一眼,突然微微一笑,掩飾什麼似的說:「嗯,也好,就聽天由命吧,就瞧一瞧趙江涄會如何向太后娘娘訴說,如何給我戴一頂大大的窩藏罪名。」
「趙江涄的事我會來解決,因為李玉錦提出的法子是讓她將窩藏罪名放在你和簡王府的身上,既然她涉及了簡王府,我自然不能任由這件事連累到簡王府。」簡業平靜的說,「李玉錦敢使陰,我也可以來暗的。」
容青緲想:原來,還是簡王府的砝碼更重一些,其實也很正常,如果此時她和簡業換了位置,她會選擇自己嗎?不會吧,也許選的也是簡王府。
入夜,窗外的風聲大了許多,吹得清晰入耳,容青緲閉著眼睛躺在床上卻毫無睡意,腦子裡亂亂的想著些事情,一個一個的畫面閃過。
突然,放在棉被外面的手被簡業輕輕握住,簡業沒有用氣力,只是輕輕握著,然後十指交叉,簡業的手很溫暖,因為平時有練武,掌心裡有些繭意,淺淺的粗糙感,很厚實,大大的。
似乎是感覺到容青緲的手微微僵了一下,簡業沒有鬆開容青緲的手,輕輕開口說:「已經很晚了,睡吧,有些事,不要去想,遇到了就去解決,李玉錦做的越多,越證明她心中惶恐,找不到全煥,她必須要放棄所有的計劃,但她卻沒有重新來過的時間。」
容青緲輕輕吁了口氣,睜開的眼睛重新閉上,人卻有些走神,也忘記了將自己手從簡業的手中抽回來,不過,腦子裡的畫面少了許多,慢慢也有些了倦意,氣息也越來越平穩。
聽到容青緲的氣息越來越平穩,並且最終入睡,簡業才輕輕收回自己握著容青緲的手,黑夜裡睜開眼睛,靜靜瞧著床頂。
江侍偉這招用的極好,冒險趕來這裡,告知李玉錦要對付容青緲的事,既表明了對容青緲的關心,同時又將難題推給了他,讓他在簡王府與容青緲之間選擇,如果他選擇簡王府,便會輕易將容青緲推到江侍偉那邊,而江侍偉會把容青緲帶在身邊,以王位之爭來要挾一直在努力尋找全煥的李玉錦,條件有可能就是,如果李玉錦傷害容青緲,他就會和全煥爭這個天下,如果李玉錦放棄對付容青緲,那他會幫助全煥奪取天下。
不過,以江侍偉的聰明和狠毒,全煥不會是他的對手,尤其是,在李玉錦找不到全煥的情形下,慢慢的,江侍偉會遊說李玉錦放棄全煥選擇他。
這個籌碼江侍偉用的極好,因為,在簡王府和容青緲之間,江侍偉明明知道這是一個不能選擇的選擇,他不可能因為容青緲和自己的夫妻關係,以及他對容青緲的在意而讓簡王府受累其中。
他看到了容青緲眼中的一絲失落,他明白,容青緲一定是想到了,也許在利益面前,江侍偉不會真的出面幫她而和李玉錦翻臉,而他也有可能為了簡王府的安危放棄幫助她救回她的爹娘,她突然發現,在救自己爹娘這件事情上,她的力量其實單薄的很。
清晨,風聲依舊,雨停了,天卻陰的厲害,似乎雨都聚合成了灰色的雲飄在頭頂位置,容青緲睜開眼睛,這一覺睡的極好,瞧著似乎窗外沒有天亮般的暗著,剛要動彈,卻覺得手被人握著,一側頭,簡業正面色平靜,帶著淺淺笑意的看著他。
「這一覺睡的極好。」簡業手上略微有些用力的握了握容青緲的手,溫和的說,「難得你可以一夜睡到天亮,沒有輾轉,又怕吵到我的偷偷舒展腿腳,這樣看起來,氣色也好。」
容青緲面上一紅,並沒有想到之前她在夜裡裝作睡覺,覺得簡業氣息已經穩定了,才敢慢慢的舒展一下自己的腿腳,因為身體總是繃著是件相當辛苦的事情,尤其是越是繃緊身體的時候越是想要動彈一下,有時候會覺得身體上似乎是爬滿了小螞蟻般,癢的厲害。
但是,她一直覺得她都是堅持到簡業睡著了才會這樣,而且兩個人雖然是在一張床上休息,卻各自有各自的被褥,互不打擾,她的動作又輕,又慢,她一直認為他不知道,但似乎,他是知道的,卻裝作不知道。
「我是個男人,而且我會武功。」簡業溫和的說,「控制自己的氣息是件相當容易的事,而且我的聽力和定力都比你要強一些,你的任何細微動作我都會察覺。其實你不必如此,如果不習慣於目前這樣,我們可以不在一張床上休息,這樣,一會我讓進忠在房間裡再放一張床,我們可以分開休息。」
容青緲愣了愣,輕輕吁了口氣,想要說什麼,卻又不知從何說起。
「沒事,就這樣定吧。」簡業語氣依然溫和,微微一笑,輕聲說,「時間不早了,起來吃早飯吧,進忠已經吩咐過小廚房備了早飯,吃過飯我帶你去一趟宮裡,如果李玉錦想要太后娘娘對付我們,那我可以提前給太后娘娘一個相反的訊息。」
容青緲心中一跳,脫口說:「不必如此麻煩,這裡還有別的房間,可以隨便再尋一間,至於趙江涄的事,我還沒想好如何應對,——」
簡業看著容青緲,她的語氣有些急,但似乎想要表達什麼,她自己也不知道,所以表情很是糾結,說到後面,又不知要如何的繼續下去的突然停止。
「好。」簡業並沒有多話,只是平靜的說,「一切隨你。」
容青緲猶豫一下,她真的不知道自己要表達的是什麼,只是脫口而出,而且語氣裡還有一種莫名的委屈,嗆著一般。
「起來洗漱一下,我們去吃早飯。」簡業語氣依然溫和平靜,鬆開握著容青緲的手,從床上起來,「然後我和你說一說我的計劃,如果你覺得可以,我們就去宮裡見見太后娘娘,如果你覺得不妥當,我們再商量別的辦法。」
「好。」容青緲輕聲說,手突然有了一種空空的感覺,下意識的自己握成拳頭,「我這就起來,你先去吧。」
簡業點點頭,「好,那我先過去。」
聽著簡業離開的腳步聲,容青緲咬了咬自己的嘴唇,長長出了口氣,就是覺得自己的情緒好奇怪,奇怪的讓她有些莫名的煩亂之意,從床上起來,簡單的洗漱,將頭髮隨意一挽,穿了身素淨舒服的衣服,走出房間。
外面的天陰的厲害,空氣有些壓抑,讓容青緲有一種喘不過氣來的難受,好好的深深呼吸幾口,還是覺得胸口悶的厲害,自己努力的平息一下自己的呼吸節奏,順著走廊慢慢朝向吃飯的房間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