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后娘娘真是心疼檸兒。」簡王妃輕聲說。
「哀家現在到有些後悔了,早知她如此,也許當初就該聽她的讓那個容青緲替她去和親。你當那個容青緲是個傻瓜呀,偏偏在簡檸和親遠嫁之前早早的好了腿傷,她是知道,若是簡檸不出了這口氣,定是會再想辦法對付她,不如就乾脆的出面解決問題。」太后娘娘歎了口氣,輕聲說,「至少哀家知道,容青緲年紀雖然比簡檸小,卻半點不輸於簡檸。」
簡王妃真真是半個字也講不出來,只能閉上嘴,聽太后娘娘教訓。
芬芳坐在馬車內,正襟危坐的陪著一身喜服的簡檸,臉上沒有任何表情,只有一種恭敬和穩重,除此之外,喜怒哀樂統統看不出來,雙手平疊放在自己的膝蓋上,目光平靜微垂。
簡檸將目光看向馬車外面,前面後面左面右面全是人,全是陌生的面孔,有宮裡的護衛,也有接親一方的護衛,步伐整齊,衣著鮮亮,很是乾淨。
簡業的聲音突然在馬車外面不高不低的傳了進來,在馬蹄聲中,除了簡檸和芬芳外,沒有人可以聽到,而他的聲音也很溫和,沒有指責,也沒有憐憫之意,「打從此時起,簡檸,你便是個大人了,有些事,別再孩子氣。」
簡檸裝作沒有聽到,但她的眼神還是洩露了她的心思,那種聽天由命裡隱約閃爍的期盼,她已經這樣的不快樂,她需要一個人和她同樣的不快樂。
「檸公主,您不一定是那位容姑娘的對手,得放手且放手吧。」芬芳突然開口說話,這樣的聲調外面的簡業也聽得到,但其他人聽不到,只是,她並沒有抬頭,也沒有看簡檸的反應,更似是自言自語。
簡檸依然不吭聲,她只是等候著,看著隊伍慢慢前行,終於出了京城,她的神情隨著隊伍的前行,慢慢有了幾分笑容,卻笑的隱約有些淒楚。
就要離開這個她生活了很多年的地方,她知道,這一走,想要再回來會很困難,這一走,也許就是再無歸期。
芬芳聽到簡檸輕輕的長歎了口氣,睫毛顫了顫,並沒有開口勸慰。
簡業也放棄了勸慰,只保持馬速,始終守在馬車的一側,那張英俊的面容上看不出喜怒哀樂,只有淺淺的像秋天午時的陽光,燦爛卻淺淺寒。
遠遠的,終於瞧見了那處離農莊最近的驛站,一處小小的亭子,幾個勁裝護衛遠遠的守衛著。
亭子裡只有一名女子,黑髮垂肩,鵝黃的衣裙在風中微微揚起裙角,側面如同細細雕刻而成,從瞧見到馬車停在她身旁,她始終沒有動一下身體,只靜靜站在亭子裡,在漸漸日暮的光線中,美如剪影。
才十歲,她的身高已經和簡檸相仿,但更加的清瘦,才十歲,美不過十八歲正當最好年華的簡檸,不過,仔細瞧過去,卻有著簡檸沒有的嫻靜之美,自骨子裡透出來,非後天養成。
簡檸坐在馬車裡,車簾半掀,隱約風中吹來外面人講話的聲音。
「這位是容青緲容姑娘嗎?」芬芳從馬車上輕緩走下,每一步都平靜溫和的落下,不急不躁,「檸公主請您上馬車與她同坐。」
容青緲看著芬芳,這個女人,是太后娘娘最最信任的奴婢,一輩子未嫁為人妻,在容青緲的記憶裡,是一張清瘦而沒有表情的臉。
當年,自己因為名節受損,簡業意欲毀婚,是這個女人親自到簡王府傳達太后娘娘的懿旨,她因此嫁給了簡業,她曾因此當這個女人是上天派來救她的天使。但也是這個女人,幾年後第二次到簡王府,傳達了太后娘娘的懿旨,趙江涄名正言順的成為簡業的另外一個女人。
她對芬芳的記憶,在夢魘裡,只有她兩次跪在地上,聽芬芳聲音刻板的傳達太后娘娘的懿旨,一喜一悲。
「青緲命薄,七歲時被雲天道長說破陰邪之命,所以離開京城在農莊暫住五年,檸公主是大富大貴之人,青緲雖然有心沾些檸公主的福氣,但,卻不願因己一時之念減了檸公主絲毫福氣,所以,青緲不能辜負太后娘娘懿旨,亦不能損及檸公主福氣,願與檸公主的奴婢同坐一輛馬車,或者騎馬伴行。」容青緲的聲音溫和從容,略帶三分天真稚氣。
芬芳靜靜看著容青緲,一張精緻乾淨的面容,眼神清明透澈,唇角的微笑淺淺,帶著溫和恭順,這和她想像中的容青緲不一樣,甚至容顏也不一樣。
她以為,一個敢和簡檸動心眼的女子,就算不是一個精明女子,也是一個眉眼裡藏著鋒利的女子,但事實上,容青緲似乎只是一個平靜溫和的少女。
「讓她到馬車上與本公主同乘一輛馬車。」簡檸的聲音淡漠。
容青緲卻恭敬的施禮,溫和的說:「青緲知道檸公主疼惜青緲,但,如今檸公主已經離開京城,有他國接親之人相伴赴遠嫁之約,此時,青緲不可任性圖個舒服,請檸公主三思而行。」
芬芳輕輕點了點頭,這個容青緲瞧著天真可愛,言語間卻不做絲毫讓步,並且不著痕跡的提醒簡檸,離開京城,她只是一個大家口中的檸公主,凡事要顧忌著他國接親之人,容青緲有陰邪之命,尚未出五年之期,若是簡檸一意孤行要容青緲上馬車,萬一路上有任何不妥,必定會怨及容青緲,也會責備簡檸不懂得大事為重。
世人知,這容青緲是簡檸弟弟簡業未來的妻子,卻不知簡檸曾經要容青緲代她和親之事,必定猜測簡檸一定是因為心疼這位未來的弟媳才讓容青緲與自己同乘一輛馬車。
「何事耽誤?」接親隊伍中走出一個中年男子上前詢問。
「檸公主遠嫁之前,太后娘娘怕檸公主一時思念家人,特意允准她未來的弟媳相伴同行,路上也可偶爾說說話。」芬芳面容溫和的解釋,「這位容姑娘就是檸公主未來的弟媳。這位是前來接親的宋大人。」
容青緲微微一笑,面上略帶三分羞澀,這個宋大人,她在夢魘裡沒有遇到過,夢魘裡,她基本上就極少可以獲知與簡王府有關的事情,但對方是簡檸要嫁之國的人,她也要顧忌著些。
「容青緲見過宋大人。」容青緲的禮並不隆重,但不失禮貌和尊重,正正好的不卑不亢,恰到好處,「青緲有些日子沒見檸公主,一時言多耽誤了一些時間,芬姑姑,請為青緲引路,與檸公主的奴婢同乘一輛馬車。」
芬芳心中到不由的讚了一句,這個容青緲雖然年紀不大,又一直呆在遠離京城的農莊裡,日日裡不過是與些保護她安全的護衛打交道,雖然有幾個女先生教習規矩,但與京城裡深宅大院裡長大的千金小姐到底有些不同,卻落落大方,言行舉止不卑不亢,既不失禮貌也不低了身份。
「好,請容姑娘隨奴婢來。」芬芳點點頭,沖剛剛的中年男子微微點了點頭,客氣的說,「到是驚擾了宋大人,奴婢這就帶容姑娘去馬車上,隊伍可以繼續前行。」
簡檸還要說話,簡業冷冷瞪了她一眼,壓低聲音說:「姐姐,此時不是治氣的時候,你若一定要她上這輛馬車與你同行,她必定會對接親的人說出她的陰邪之命,要麼接親之人會不同意她同行,要麼,你一路上都不可能見到她的蹤影。做事要先靜了自個的心,不然,必受其亂。」
簡檸一怔,咬了咬嘴唇,只覺得一心的鬱悶,怎麼又是她的不是,這個容青緲怎麼會這樣輕易就讓她處處落在下風?!
「芬姑姑。」簡業輕輕一拍馬身,笑了笑,「讓青緲與我同行吧,來人,去牽一匹脾氣溫和的馬來,檸公主同行的四個奴婢與檸公主平時會用到的物品已經讓後面她們乘坐的兩輛馬車不可再多坐一人,多放一物,而且,既然太后娘娘有囑咐過要青緲路上多多陪檸公主說說話,青緲又不適合打擾檸公主一路上的行程,就讓她騎馬與我同行守在馬車的一側,偶爾還可以說上幾句話。」
芬芳瞟了一眼容青緲,容青緲面容平靜,沒有任何意見的表情,似乎,簡業說如何她就如何,芬芳如何安排她就如何順從,但是,有一點,簡檸的意見她是絕對不會順從,不然,她就自己說破她的陰邪之命。
芬芳是知道簡檸為何一定要容青緲同行的原因,所以,她從容青緲的眼神裡讀出了這樣的信息,確切的講,芬芳覺得這是容青緲有意通過眼神表達給她看的,容青緲知道自己知道其中緣由,所以不介意支會她知道。
「也好。」芬芳微微一笑,「只是要辛苦容姑娘一路風吹日曬了,女兒家嬌嫩些,怕是會很辛苦。」
容青緲微微一笑,半真半假的說:「簡業哥哥和青緲說過,青緲天生麗質難自棄,就算是風吹日曬,就算是時光流逝,青緲也是獨一無二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