簡業微微一笑,「那樣兒戲般的事是簡業最最不恥的,雖然偶爾說上幾句風涼話也是難免,但簡業更喜歡親自下手。小舅舅,趙江涄是你的女兒,也是你這一生在這個世上最後的一個骨肉,這一點你心裡應該明白是因為什麼,你說你不在意,好呀,若是她死,你在此世上便再也沒有血脈,算是斷了根。太后娘娘如何對她,你如何對她,你的手下如何對她,通通與簡業無關,但若是青緲有事,趙江涄必定是世人最不恥的紅顏,是你一輩子的羞恥,這天下她將一生一世背負罵名,直到你合上眼,她才可離開。」
江侍偉瞪著簡業,嘴唇咬出血來。
「如果大家和睦相處,簡業也會說到做到,你讓簡檸順利遠嫁,我便會讓人恢復你舊時容顏,給你一張可以走到陽光下不會嚇哭孩子的面容!」簡業淡淡的說,「我既然敢與你談條件,必定也會為自己想好退路。你所思所想,簡業必定也會想到思到,你走一步,簡業已經想好前後左右的每一步。」
江侍偉呼吸略微有些粗。
「你也可以不幫簡檸,讓你的人在簡檸遠嫁的路上除掉簡業,但是,你這張臉,將永遠是無法面對世人的面容,而簡業會在自己送命的同時,讓容青緲也從這個世上消失。」簡業面容溫和,語氣平緩的說,不帶絲毫的威脅,卻不留任何餘地,「我若死,她也不可得生!」
他才十七歲!
江侍偉看著簡業,自己像他這麼大的時候,還是一個只會享受的皇子,認為這天下注定是自己的,從未把太后娘娘那個老妖婆放在眼裡,甚至對那個和自己同父異母的哥哥也完全不放在眼裡,那個整天被先生教導,流汗辛苦的練功夫增強體質的傻小子,在自己的看來就是一個自尋無趣的傻瓜。
一個皇子,想要什麼沒有?!
但是,最後,他卻真的什麼都沒有了。還被關進天牢,頂著一張表情誇張的臉,雖然他的親娘和親娘的夫君為他準備了許多,讓他可以有一群忠心的手下,可以隨便出入天牢,甚至可以擁有自己的骨肉。
但是,——
「我們走一步看一步更合理些。」江侍偉一個字一個字的說,「我不會說放棄,也會說堅持,我想要的我會盡全部可能得到。」
簡業微微一笑,點頭說:「好,公平,那我們第一步就解決簡檸的事。」
「成交。」江侍偉也點點頭,「是很公平!」
全煥緊閉雙唇,事實上,江侍偉和簡業也根本沒有把他當成一個需要提防的人,全煥明白,面前這兩個人隨時都可以殺了他,所以他們根本不把他當成一個威脅,而他要活下去,就必須要他們相信,他永遠不是個威脅。
太后娘娘靜靜坐在寬大舒服的椅子裡,微微傾斜的身體靠在椅子靠背上,表情平靜的看著跪在她面前的簡檸。
三個月,簡檸消瘦了很多,但身姿苗條,舉止婀娜,皮膚細膩,五官精緻嫵媚,一舉一動中透出柔美可愛,雖然是跪在地上,但後背挺的筆直,肩膀微微放鬆看不出僵硬。
已經在地上跪了半個時辰,還是這樣的氣定神閒,芬芳真是下了功夫。
這已經完全不是三個月前還倔強焦灼的小丫頭,已經是個溫婉的大姑娘。
「嗯,起吧。」太后娘娘溫和的說,「三個月裡,你吃了不少的苦,每晚芬芳都和哀家說起,哀家也是心疼的很,但,你要在那個地方呆下去,並且過得舒坦,這些苦是必須要吃的,吃的苦中苦,方能做人上人。」
「檸兒明白。」簡檸語氣溫柔的說,完全不見三個月前那個語氣凌厲,神情倔強的模樣,搭著一旁宮女的手緩緩站起,不見裙動,已經婷婷玉立的模樣站在太后娘娘視線中。
太后娘娘點點頭,「果然是不錯。」
「你弟弟簡檸已經打點好那邊的一切,他也很辛苦,這三個月裡,他一直隱身藏在你要嫁過去的國家。」太后娘娘輕緩的語氣說,「哀家也派了人過去探聽情況,可以保證你嫁過去後那個老皇上就會送命。」
「檸兒明白太后娘娘的安排,一切是為了檸兒好。」簡檸語氣溫柔恭順的說,「檸兒還是有一個要求,為了計劃更完美。世上的事自來都是不怕一萬就怕萬一,若是萬一出了什麼狀況,簡業他不過十七歲,也就剛剛滿十八,未曾經過過什麼大事,雖然有太后娘娘在一旁提攜,但檸兒還是怕著。」
太后娘娘表情依然平靜從容,「說說你的意思。」
「檸兒怕檸兒說出來,太后娘娘會以為檸兒仍然記恨著青緲妹妹。」簡檸表情恬靜溫和,看不出什麼情緒起伏,甚至提到容青緲的名字也是從容平和,語氣更是從容,還有些隱約的不忍,「但,這也是檸兒夜裡睡不著時想到的。一則京城裡的人都知道青緲妹妹是個陰邪之人,所以才會被容家送出京城隱居在遠離京城的農莊,這也是簡王府顧著她是母親為簡業所選的正室,檸兒想要她也一起送檸兒遠嫁。但是,雲天道長曾經說過,青緲妹妹五年內,本命年之前不可以回京城,所以,檸兒想在檸兒經過農莊時請青緲妹妹一起隨行。簡業是太后娘娘親選的送親之人,若是計劃有任何紕漏,到時候都可以一個理由,青緲妹妹陰邪之運未盡,所以連累了那位老皇上,輕描淡寫的打發過去。這樣雖然有些陰險,但檸兒願意擔一個陰險之名,保證計劃可以順利完成,也保證自己的弟弟平安歸來。」
太后娘娘只是微微一笑,淡淡的說:「你到底是犧牲了一些,雖然那位要繼位的皇子正在青年,可以讓你得人生樂趣,但,畢竟從未謀面,又是一處陌生之處,哀家不能全拒了你的意思,好,哀家同意你的提議。」
簡檸恭敬的說:「謝謝太后娘娘體恤,檸兒必定不辱使命,一定會成為垂簾聽政之人,借助他人之手他國之力得下相鄰國家。」
太后娘娘微微點頭,「若能成功,你也必定是史冊一奇女子。」
「檸兒明白。」簡檸語氣恭順的說,盈盈施禮,不卑不亢恰到好處。
「芬芳,傳哀家的懿旨,三日後,容青緲在農莊沐浴更衣,與農莊外圍五百米外官道驛站之亭等候,簡檸遠嫁之隊經過,與簡業一起送簡檸遠嫁。」太后娘娘語氣平和的說,「如今那個容青緲腿傷也該痊癒了吧。」
「是。」芬芳恭敬的說,「農莊的護衛們時不時的有消息傳來,大概七八天前,容姑娘已經在奴婢的陪伴下在院落中散步,這幾日似乎又在山間遊玩,到底是年紀小,恢復的也好,那裡的那位錢德培說,容姑娘恢復的極好,沒有留下什麼不妥。」
太后娘娘點了點頭,突然微微一笑,慢慢的說:「這丫頭要不是個聰明絕頂的,就是個心機縝密知進知退的,若是換了別人,必定要在簡檸遠嫁之後再下地行走,她卻不是,不僅在簡檸遠嫁前七八天就下地走路,又在這幾日在山間遊玩,並不隱瞞她已經傷好之事,似乎是知曉她有可能會被下旨送簡檸遠嫁和親,簡檸,你說呢?」
「檸兒愚笨,不知。」簡檸語氣溫和的說,「也許是農莊裡事情少,可以好好歇息,青緲妹妹年紀也小,又有容府自個的大夫小心調理,所以恢復的也快,檸兒到心中慶幸,青緲妹妹恢復的極好,不然,遠嫁之路頗遠,來回行程辛苦,還擔心著青緲妹妹的身體可否支撐的住。」
太后娘娘微微一笑,「能將這假話說的和真話一模一樣,簡檸呀,你果然沒有讓哀家失望。芬芳,送簡檸下去準備吧,三日後一早吉時出發。」
「是。」芬芳應了聲,走到簡檸身旁,「簡姑娘,請跟奴婢下去試穿一下您三日後要穿的吉服。」
簡檸輕微點頭,再向太后娘娘恭敬施禮,然後離開。
芬芳伸出胳膊讓簡檸將手搭在她的手腕上,然後陪著她慢慢走在青石板鋪成的小路上,路兩旁菊花開得正是時候,一個炎熱的夏日已經結束,秋天的蕭瑟藏在了繁華似錦的後面。
「農莊的護衛說,容姑娘過得很平靜,每日裡不過讀書撫琴,或者做畫下棋,從未見她蹙眉思忖,也從未見她落淚啼哭,閒時在山間嬉戲遊玩,靜時一日坐於桌前亦可不動半分。」芬芳淡淡的說,似乎只是隨意的聊天,又像是自言自語,「太后娘娘和奴婢說,這位容姑娘真是極難猜透,小小年紀,喜怒不形於色,湖水微風便起漣漪,大海卻平靜如鏡,狂風暴雨時卻掀起滔天巨浪,足可毀滅一切。」
簡檸氣息略微有些淺淺起伏,但並不明顯,芬芳只裝作不知,穿過前面的月亮門,乾淨的院落裡,木架上放著華麗的衣飾,陽光下發出耀眼的光澤,每一件飾物都價值連城,這是三日後簡檸穿的吉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