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並列坐在八字形的中央,這個位置極好,從這裡足以看到後院的一切,任何角落只要有人進來,就一定逃不過二人的雙眼,而且,站在這裡,任何想進了院子的人都可以看到二人,若想做什麼壞事的宵小,不免要掂量掂量自己的份量。
兩人就這麼並肩坐著,年輕人揉著睡眼睡意朦朧的道:「徐叔,這幾日,你怎麼老讓人守夜啊?」
管家徐峰歎了聲,道:「你沒聽說啊,最近朝廷都出大事了,那個啥相國都被皇帝給殺了,相國知道不,那可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的大官啊,都被殺了,殺的人還不少呢?」
睡意朦朧的年輕人揉著睡眼,一聽這個登時來勁了,道:「這個我知道,說胡惟庸日益驕橫跋扈,擅自決定官員人等的生殺升降,先閱內外諸司奏章,對己不利者,輒匿不上報。各地喜好鑽營、熱衷仕進之徒與功臣武夫失職者,爭走其門,饋送金帛、名馬、玩物不可勝數,我還聽說啊,他得知大將軍徐達對他不滿,曾在朱元璋處誣奏其奸行,後竟誘使徐達家的守門人福壽謀害徐達。因福壽揭發,未能得逞。哎,幸虧那徐福仗義,要不然大將軍可不被他害死?這人太可惡了,簡直死有餘辜啊?「
徐峰點了點頭,道:「誰說不是呢,前些年的劉軍事不是被他害死的麼,這種人多活一天,就不知道要害多少人呢?「
「嗯,這一次,我聽說安他千方百計地拉攏因犯法受皇帝譴責的吉安侯陸仲亨、平涼侯費聚,令其在外收集軍馬,以圖謀反。還謊稱他家的舊宅井裡湧出了醴泉,邀請皇帝前來觀賞,那皇帝哪兒知道,一聽祥瑞,便欣然前往,說起來這一次多虧了那叫雲奇的太監,要不是他突然衝到皇帝的車馬前,緊拉住韁繩,不讓皇帝進去,救下了皇帝一名,還真不知發生什麼事情呢?」那年輕人說到這兒,忽然壓低聲音道:「今日我出去聽別人說,當時情況萬分緊急,雲奇太監拉著陛下的馬,因為萬分緊急,急得說不出話來。
衛士們立即將他拿下,亂棍齊上,差點把他打死,可是他仍然指著胡惟庸家的方向,不肯退下。皇帝這才感到事情不妙,立即返回,登上宮城,發現胡惟庸家牆道裡都藏著士兵,刀槍林立。這次知道胡惟庸要造反,派人與今日一早將他拿下!殺了他與他的同黨,沒想到他的同黨還不少,今日在陳門外殺起來,都有好幾千人呢?不過說起來,陛下也真是狠心呢,全都殺了?「
「不狠心能成,那些大官兒,平日裡飽讀詩書,竟幹出這等大逆不道的事情,他們的心兒都向著皇帝,留在朝中,還不是給皇家留下禍根啊,反正他們做的都是大逆不道的事情,殺了他們也不為過?「
兩人說著這兩日京城發生的大事倒也有趣,反正兩人所佔的位置,不用擔心這裡看不到人,所以也擔心。
遠處噹噹噹的聲音慢慢弱了去,顯然是打更的也差不多該走了,這夜也差不多該深了,再守一會兒也就可以去休息了,自從自家老爺死後,徐峰就一直讓人守夜,倒不是他如何忠義,而是怕這些府上不懂事的小子,看主人死了,欺負老弱婦幼,當年蕭雲以國士待他,今日他以國士之禮回報。
兩人站著說了半天,這會兒才發覺雙腿已經酸麻,便各自彎腰揉了揉,便在這時,夜風吹過,樹葉婆娑響個不停,兩條黑色的身影如貓如狸,動作輕盈快捷,繞過幾個桂花樹,弄得樹上的桂花葉子,嘩啦啦地落個不停,為首的一人做了一個動作,身後的黑衣人會意,兩人一左一右,雙膝一曲,身子便縱了出去。
兩人一左一右,躍上了閣樓旁的兩棵大樹,大樹微微顫抖,樹葉婆娑,但夜風習習,正在守夜的兩人,並沒發現,左邊桂花樹上的黑衣人,似乎對這裡的一切都瞭如指掌,並不如何打探,就能清楚的知道,從哪裡下手最好,他繞過桂花樹去了那徐峰的後面,這才對著自己的同伴做了一個手勢,隔著樹葉,右側的桂花樹上的那人,不敢說話,自是丟下了三片桂花樹葉,算是做了應答。
徐峰瞇著一雙眼,四處張望,忽然見那右側的樹葉嘩啦啦的落個不停,顯得有些奇怪,自從他家老爺時候,這後院他幾乎天天都來過,這院子裡的一花一草他都再清晰不過了,便是平日裡落了多少樹葉都瞞不過他的雙眼。
今日有風不假,可這麼一會兒工夫,這桂花樹葉已經落了三次樹葉,這絕對是不可能的,他微微皺著眉頭,看了一眼那棵桂花樹,一步一步的走了過去,多年的警覺告訴他,這棵桂花樹有些古怪。
他提著單刀,刀刃雪白的光芒映在桂花樹上,冷淡的光芒很快掃了一個黑影,徐峰目芒一收,忽喝道:「是誰!」
話音一落,徐峰單刀一翻,便往桂花樹砍了去,徐峰雖然一把年紀,卻有一把氣力,武功也不差,但他沒想到的是他的單刀尚未劈出,桂花樹上跳下一個人影,那人影來的極快,他尚未看清楚,便覺得手腕一沉,一股強大的力道,在他肩膀上拍了一記,他一個踉蹌,險些摔倒,扭頭一看,跟著自己一起來的小六子,不知什麼時候已經躺在了地上,而他的身後悄無聲息的多出了一個人。
他心頭一驚:「不好,這些人只怕是想對夫人不利!」
他剛想要呼喊,便感覺肩頭一沉,嘴被人緊緊掩住,握住的大刀的那隻手被一隻鐵鉗般的大手緊緊扼住,奇怪的是那人並沒有對他動手,只是扭頭對另外一個人,道:「大哥,怎麼辦?」
被稱作大哥的人,輕輕歎了聲,忽然走上前,伸手拉下了面容,閣樓裡傳來昏暗的燭光裡,徐峰看到了一張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臉蛋,他的雙眼一點一點的睜大,呼吸越來越急促,顯得有些害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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