細細想了一番,胡惟庸合上了奏折,腦海裡忽然想起數月前,朱元璋臨朝時,對滿朝文武說的一番話「做皇帝的人深居獨處,能明見萬里,主要是由於他兼聽廣覽,瞭解民情。胡元之世,政令都出於中書省,凡事必先關報中書,然後才奏聞給皇帝,元朝又多昏君,所以民情不通,以至大亂。這是我們要深以為誡的。」當時他並未在意,此時細細想來,竟暗自摸了一把冷汗,皇帝竟早就對他動手了。
「皇帝果然是動手了……?「胡惟庸暗自歎了聲,眉頭皺了起來,若是再這麼下去,自己手中的權利,遲早會被朱元璋一點一點的奪走的,這是他萬萬不能接受的。
「看來皇帝是對我有所厭惡啊,我得想個法子,保住我的地位才行啊?」胡惟庸皺起了眉頭,苦苦思應付朱元璋的一系列手段,便在這時,府上一個侍衛急忙衝了進來,在門外喊道:「相爺,相爺,不好了,不好了,公子乘著馬車出門,馬受驚嚇,將他墜於車下,身受重傷……?」
胡惟庸一聽大吃一驚,險些摔倒在地,他倒是有些幾個兒子,但他卻最為疼愛這個長子,一聽長子墜馬,生命垂危,不及細問,命人驅車前往,一行人浩浩蕩蕩的趕往金陵市集。
金陵城自朱元璋建都後,曾命蘇、浙、贛、閩、川、兩湖、兩廣九個省與南京周圍的三州十五個府的財主一萬四千多戶來寧;還從全國各地調集手工業匠人四萬五千戶來金陵城,以充盈金陵的手工業,是商業,好彰顯帝都的繁華,經過短短數年,如今的金陵城,儼然是最繁華的所載,秦淮河兩岸,均築有別墅河房,雕欄畫檻,綺窗珠簾,十分富麗,到了洪武五年,朱元璋還親下令在河上燃放水燈萬盞,發動貴戚功臣和官紳商民坐燈船觀賞。夜晚,燈船來去,宛若火龍,船內絲竹歌吹,自聚寶門(今中華門)至通濟門水關,喧鬧達旦,如今的金陵城內可謂是熱鬧非凡。
胡惟庸心急兒子傷勢,哪有心思欣賞啊,在車上不斷的的催促。
駕車的馬伕不敢怠慢,一路飛奔,路上行人見這馬車華麗,紛紛避開。
不多時,便到了秦淮河畔,只見河畔圍了許多人,指指點點,胡惟庸心頭不由得一跳,下車急急趕了過去,尚未撥開人群,便聽得有人不斷哭泣,他心裡焦急,忙催促侍衛撥開人群,不多時驅趕一條小路來,他急急忙忙走了上前,道:「怎麼樣?怎麼樣?「
「相爺,公子,公子他……?「管家游七聽得腳步聲,轉過身來,看到了胡惟庸,再也忍不住叫了起來。
這一聲叫,登時讓胡惟庸五雷轟頂,呆如木雞。許久才回過神來,移動目光望去,只見兒子躺在地上,滿臉鮮血,額頭上破了一個大洞,鮮紅的血跡,還嗚嗚流個不停……?「
「這——?「胡惟庸一把走上前,抱著自己兒子,伸出手指在兒子鼻息上輕輕探了一下,鼻息全無,心頭登時一顫,隨即抱著兒子大哭起來。
「是誰駕的馬車——?」哭了一陣,胡惟庸忽然咬牙切齒的站了起來,掃向了眾人。
只見人群裡,一個鬚髮潔白的老頭站在人群裡,戰戰兢兢,聽了胡惟庸的話後,撲通一聲,道:「相爺饒命,相爺饒命……?」
「饒命——饒命,你膽敢害我兒性命,納命來——?」話音一落,胡惟庸竟當街拔出寶劍將駕車馬伕砍死。
第二日一早早朝,金鑾殿上朱元璋端坐龍椅上,掃了一眼群臣,忽然喊道:「相國大人!」
胡惟庸心頭一緊,剛忙上前道:「卑職在!」
朱元璋臉上陰晴不定,盯著胡惟庸冷聲道:「朕,聽說相國大人,昨日與秦淮河畔當街殺了一個車伕,不知此事可否屬實?」
胡惟庸殺了那馬車伕回來後,心中也十分的後悔,心知這事情必定被錦衣衛打密報給皇帝,所以,此時聽朱元璋詢問,倒也沒有如何慌亂,上前抱拳道:「回稟皇上,昨日此車伕載微臣之子外出,卻故意將微臣之子摔死。微臣心疼愛子,做出了荒唐的舉動……?」
朱元璋冷哼了聲道:「好一個心疼矮子,馬車故意將你愛子摔死,我看是你故意殺人吧,那馬車伕不過是一個窮苦百姓,豈敢做出殺人的勾當,難道他不知道你兒子的身份地位麼,你兒子落下馬車,這與車伕何干。」
這一番話說得胡惟庸心頭一涼,但他心知滿朝文武都是他的人,朱元璋並不敢把怎樣,所以冷哼了聲,上前抱拳道:「臣因喪子之痛,一時魯莽錯殺了車伕,心中懊悔不已,如今事已發生,微臣願意出五十兩安撫車伕家人!」
朱元璋盯著胡惟庸,眼裡鋒芒一閃,卻沒有立即答話,而是笑了笑道:「好一個錯殺,相國大人身為當朝一品,當街殺人,竟想以五十兩金子,便可抵命,你這麼做,與我大明王法何在?」
胡惟庸一愣,正要說話。
忽聽得朱元璋喝道:「按我大明律法,無故殺人者,該當治什麼罪責?」
一人上前喝道:「《大明律集解附例》卷十九《刑律•;人命》「鬥毆及故殺人」條,「凡鬥毆殺人者,不問手足、他物、金刃並絞。故殺者斬。若同謀共毆人因而致死者,以致命傷為重。下手者絞,原謀者杖一百流三千里,餘人各杖一百。」其下「條例」又載:「一凡同謀共人毆人,除下手致命傷者依律處絞外,其毆之人審系執持槍刀等項凶器,亦有致命傷痕者,發邊衛充軍。」
行者系一時起意「殺人」,不屬謀殺。應算「故殺」,即「先持殺人之心,乃與人相毆而殺之,則曰故殺。」當斬。「
胡惟庸掃了一眼,竟是錦衣衛的指揮使毛驤,瞪了他一眼,卻不敢說什麼。
朱元璋冷哼了聲,道:「自古殺人者償命,相國大人你看該如何了斷呢!」說完掃了一眼胡惟庸,不再多言,大手一揮逕自退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