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大奶奶瞧了瞧那帖子就對石小姐道:「原來你就是表弟遣來服侍我們的。()」若換做從前,阮大奶奶這樣的人石小姐怎會放在眼裡,此時也只有恭敬應是。阮大奶奶打量一下她,就叫來丫鬟讓把石小姐帶下去好生安置,這裡就對睞姐兒笑道:「我們初來京城,對京城不熟,表嬸曉得了,就說要給我們尋一個對京城熟的人,沒想到駙馬聽到,說一力包在他身上,今兒就把人遣來了。」
這樣的事本也平常,可睞姐兒卻覺得阮大奶奶似乎故意說這樣的話,透著些許不尋常,但別人家的事,睞姐兒也不細究,只是笑著道:「親戚們之間,互相幫忙也是平常,這會兒又住到我家旁邊,到時有什麼事要我們幫忙,說一聲就是。」阮大奶奶也笑了:「這敢情好,魏奶奶你不曉得,我公公雖也是做官的,可歷來都是外任,這京裡還真不熟,到時得了你們指點,也是一樁幸事。」
睞姐兒見話也說得差不多了,也就起身告辭,阮大奶奶親自送出來,快到二門處,丫鬟就追上阮大奶奶,問鋪蓋帳子這些都要用些什麼,好安置熊駙馬送來的人。阮大奶奶對睞姐兒說聲再會,也就和丫鬟說起,睞姐兒隱約聽到幾句,心中開始奇怪起來,熊駙馬現在的地位,送來人好好安置也是平常,可這樣慇勤,聽起來卻實在不大像,畢竟石小姐怎麼說,現在身份都是下人,而不是旁的。
「在發什麼愣呢,以為你不回來備晚飯了,我都在外面吃過了。」魏鈺的聲音響起,睞姐兒抬頭瞧著他:「我什麼時候說了今日沒有晚飯了?」魏鈺眉開眼笑:「我錯了,還請娘子罰我。不如,我今晚給娘子捶腿可好?」越來越沒正形了,睞姐兒不理他,和丫鬟逕自往裡面去。
魏鈺忙追上去,對著她打拱作揖,宅子裡全是笑聲,這笑聲卻不屬於自己,石小姐坐在窗邊,推開窗往外瞧,昔日自己的閨房外面,也曾有這樣一叢修竹,那時自己聽著竹子被風吹過,只感心曠神怡,可是現在,什麼都變了。
門被推開,石小姐急忙起身,對走進來的阮大奶奶行禮。阮大奶奶打量一下她才道:「坐下吧。你的事,我已聽表嬸說過。」這一句就讓石小姐的臉都紅了,昔日在家中,那也是千尊萬尊的小姐,也是出入各大府邸,閨中想要嫁的人,那也是翩翩少年郎,而不是現在這樣。但當了阮大奶奶的面,石小姐哪敢露出半分不滿,只是輕聲道:「我命苦,還望大奶奶……」
剩下的話就說不下去,石小姐只是用手按了下小腹。阮大奶奶歎氣,若在旁人家裡,這樣的事算個什麼事,可偏偏娶的是個公主,只有左遮右擋。阮大奶奶歎一口氣才道:「你安生在這住著,這小院也還僻靜,你……」石小姐已經起身:「得奶奶收留已經是大幸,再不敢望別的。」
阮大奶奶見她知機,也只瞧了瞧她就打算起身,突然想起另一件事:「我曉得你是官家小姐出身,在這京中,想也有許多相知,只是你今日已經落到這個地步,若遇到熟人,也休要多口。」石小姐再次應是,瞧著阮大奶奶離去,這才坐回凳上,眼淚開始撲簌簌流下,如同自己那不可知的命運。
睞姐兒過了幾日,回娘家時候和曼娘說起,曼娘也只當一件小事,誰家都難免有幾件不為外人道的事,這件事只要不妨礙到自己也就少管。睞姐兒也就丟開,不把她放在心上。
阮家搬進來後,也擇日請了幾個朋友,睞姐兒夫婦也在被邀之列,去赴席時又應酬一會兒。正要回去時就有個丫鬟進來,對阮大奶奶道:「大奶奶,熊駙馬喝的爛醉,奴婢們本打算喚他的下人送他回去,可是熊駙馬嚷著不回公主府,要在這歇。」鬧酒的人頗多,來赴席的客人也只各自笑笑,熊三奶奶搖頭道:「這孩子,定是怕喝了酒回去,吵到公主,不如就讓他在書房裡胡亂歇息一晚,公主那裡,我親自去說可好?」
二公主管熊駙馬管的嚴,聽說連各種邀約都二公主親自瞧過才准,阮大奶奶故意遲疑一下,已有位夫人皺眉道:「雖說公主是君,可畢竟熊駙馬也是丈夫,這偶爾在外一夜想也平常,他既然不想回去,阮奶奶你也就讓他在這歇一晚,公主那裡,我和熊太太去說。」
阮大奶奶這才笑著應是,讓丫鬟出外安排,又說自己久居鄉間,聽到公主兩個字膽都嚇破了。眾人也曉得這是她的托詞,也只笑一笑,睞姐兒卻覺得,這件事越發有趣起來,想到現在在阮宅的石小姐,倒不像送個下人來使喚,而有些像托付,難道是石小姐和熊駙馬有了什麼首尾,才會這樣做?若是真的,阮熊兩家的膽子不可謂不大。不過仔細想想,這件事情就算真的發了,天子就算發作也不會發作的特別厲害,頂多就是申斥熊駙馬幾句。畢竟無後是大事,到時只怕苦的是石小姐,而不是別人。
日子過的很快,轉眼又是一年春日到,花園裡的花開的很好,睞姐兒臘月裡已經診出有了身孕,到三月裡肚子已經老大,也不愛出門,成日就在家懶著。徐陳兩府知道睞姐兒有了身孕,輪流著每日都要派人來送東西,藥材補品衣料,甚至連小孩的耍樣都流水樣送進來。
新安郡主和陳老太太橫豎都是在家閒著沒事的人,每隔幾日還跑來魏宅。睞姐兒的日子過的很好,算算日子,阿顏還有四個月就要嫁進陳府,到時正好是睞姐兒孕期將滿,睞姐兒看著天上的雲,瞇著眼想,那時自己身子重了,娘一定不許自己去尋阿顏,哎,無法取笑她,真是有些不歡喜。
「又在這日頭底下躺著,也不怕被風吹到,感了風寒事小,我重孫子不舒服事大。」聽到新安郡主的聲音,睞姐兒懶洋洋地坐起身,瞧著新安郡主抿著唇笑:「這才幾個月,我就從您口裡的小心肝變成只是懷著您重孫的人了?」新安郡主坐到睞姐兒身邊,順手拍拍睞姐兒的肚子才道:「這各是一出,你是大寶貝,這個,才是我的小心肝。」
說著新安郡主讓丫鬟把手裡的湯盅端上來:「這是宮中貴人懷孕時用來保養的法子,我已經和廚子說過了,以後每日給你喝一盅,這不僅對胎兒好。」睞姐兒的鼻子都皺起:「外祖母,這都是第幾回了,我每日光這樣的湯,就要喝三盅。」新安郡主搖頭:「這不一樣,這要常換,你不曉得,我當初懷你林家姨姨的時候,也是按這樣保養的,結果婆婆的嘴臉……」
新安郡主咳嗽一聲:「罷了,不說了,橫豎她早就作古。到臨來,也只能瞧著我過的好。」睞姐兒一口氣把這盅湯喝掉,讓丫鬟端白水來把口裡的藥味給沖掉才笑著說:「那邊的表妹也要瞧親事了,外祖母,您啊,還是多盯著那頭。」新安郡主哼了一聲:「少來這套,她的親事,我心裡早有數了,若不是……」
睞姐兒笑嘻嘻地瞧著她:「是不是又是那個吳公子,我聽說梁首輔有意把孫女嫁他。」上月會試又開,吳公子不負眾望中了會元,雖殿試結果還沒出來,但吳府已經十分歡喜,那來說親的人更是絡繹不絕。除了梁府,魯府戚府也都有意結親。若不是徐陳兩邊都沒有合適的人選,只怕這邊也想結這門親。
新安郡主的臉一沉:「當初我就說吳家這小子不錯,可是也不知道怎麼,你偏偏看上姓魏的。不過呢,我雖然外孫女多,他也確實不錯,還沒有一個不成又去說另一個的事。再說吳尚書也是聰明人,自然曉得要和哪一家結親。」這樣說來,吳府只怕不是和梁府就是和戚府結親,畢竟一個是首輔,另一個是未來皇后的母家。
不過算來算去,只怕和梁府結親可能性更大,畢竟戚府現在沒說親的,只有一個十六歲的女兒,聽說她似乎性子有些不好。而梁府那兩位千金,可是以賢良淑德聞名。而且和相府結親,也更適合些。
新安郡主歎過了才把外孫女的頭髮攏起:「哎,那些事,想了做什麼,說句那要讓人笑的話,什麼世家,不都沒有皇家……」說著新安郡主頓一頓:「罷了,說這個做什麼,畢竟我父王,已經過世二十年了。」睞姐兒從她話裡聽出一些落寞,把新安郡主的手拉一下,新安郡主皺眉:「也不外就是那些事,我活一輩子,什麼沒見過。隨便她們怎麼樣,我還是過我的。」
睞姐兒剛要再說話,突然門口傳來嘈雜聲,接著丫鬟匆匆過來:「奶奶,是阮宅那裡出了事,阮大奶奶急得沒辦法,聽說新安郡主在這邊,特地想請郡主過去呢。」出事?睞姐兒咦了一聲,接著丫鬟身後已經轉出一個管家娘子,睞姐兒認得她,是阮大奶奶的心腹,還不等睞姐兒問話,那管家娘子已經跪在地上給睞姐兒和新安郡主磕頭:「還求郡主救救我家主人,若不然的話,我家主人既被公主府的人活活打死了。」
打死?別說睞姐兒,新安郡主都嚇了一跳。見那管家娘子哭的淚流滿面,新安郡主就皺眉:「你好生站起來說話,還有,我外孫女現在懷著身子,可別嚇到了她。」自己可沒那麼嬌弱,睞姐兒瞧一眼新安郡主,很想留下來聽,但還是乖乖地往屋裡去。
那婆子雖止住哭,但還是沒有站起:「郡主容稟,我家主人不合聽了熊駙馬的訴說,留了他一個侍女在家裡,熊駙馬也來瞧過幾回,原本相安無事,誰知今日吃過午飯,公主就帶人衝進我家宅子,把我家主人捆起來,說他和熊駙馬狼狽為奸,做下這等事,要把我家主人活活打死。」
作者有話要說:我又開始狗血了,掩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