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說話時候,那大哥已經把曼娘整個扯過來,用身子擋了個嚴實。曼娘的心越來越發緊,想掙扎但又怕傷到睞姐兒,突然眼睛一亮,腳上穿的是繡花鞋,拼盡了全身力氣把腳伸出去。
那大哥察覺到了曼娘的動作,手已經鎖住曼娘的喉嚨,聲音細若蚊蠅:「不想現在死的話,就別使什麼小動作。」曼娘的淚忍不住盈滿淚,開始在想要不要趁這時候自盡,免得到時再受辱?
紅姐還嬌滴滴地對那領頭的說話,那領頭的已經一伸手就把她從車上扯下來,嫣紅從來沒遇到過這樣的事,不由哎呀一聲叫出來。那大哥雖背對著,但也十分緊張,在腦中思索怎麼脫身,領頭的已經冷冷地道:「出來,我要看這車。」
趕車的扶了把嫣紅,嫣紅顧不得許多就去扯那領頭的袖子:「軍爺,可是奴哪句話惹您了,奴賠罪就是,您要喜歡在這野地裡,奴也陪您不是。」說著嫣紅把領子往兩邊微微一扯,面前頓時顫巍巍一片白。
領頭的更加覺得疑心,把嫣紅一推下馬進了車廂,那大哥登時就轉身過來,把曼娘放到前面,話裡帶著討好:「軍爺您瞧,我這不過是遇到個娘們,想趁著這時候……」不等話說完,領頭的面色大變,做了個手勢,剩下的人立即就把這車團團圍住。
不好,這大哥混了這麼多年,自然曉得厲害,臉色頓時變了,手一揮,一把刀就被卡在曼娘脖子上:「讓開,否則你就等著收屍吧。」睞姐兒緊緊偎依在娘身邊,就算有淚,經歷了那麼多,眼淚早就被嚇回去了。
領頭的下巴抽了下,但也沒讓人讓開,嫣紅和趕車的還有車後跟隨的另一個人圍到大哥身邊,個個刀已出鞘,連嫣紅手裡也拿了一把小匕首,把睞姐兒從曼娘懷裡扯出來,扯掉睞姐兒嘴裡的布團:「你叫啊,你哭啊。」
說話時候那匕首還往睞姐兒的臉上慢慢滑去,同時不忘看向曼娘:「令千金這樣的花容月貌,劃花了,多可惜?」曼娘強迫自己不要哭,要想出法子,不然錯過這個機會就是萬劫不復,那大哥伸手把曼娘嘴裡的布團扯掉:「說,讓這些人讓開。」
機會來了,曼娘趁機一口咬在那大哥手上,這大哥沒料到一直都很溫順的曼娘會來這麼一手,竟被曼娘死死咬住,握刀的手微微一鬆。曼娘感到刀離開了脖子,身子往下一蹲,那大哥已回神過來,揮刀一削,卻沒斬到曼娘的脖子,而且把曼娘的髮髻削掉,青絲紛紛而落。
曼娘已經對著嫣紅直直撞了過去,發生太快,嫣紅只來得及用匕首往睞姐兒臉上劃去,被曼娘這一撞就失了準頭,只有匕首尖兒往睞姐兒額上輕輕劃了一下,血冒了出來。睞姐兒雖感到疼可也曉得這時不能哭,曼娘已經急促地道:「睞姐兒,快跑。」
睞姐兒聽了就邁開小短腿往那群鎮海軍的人那邊跑去,這時候鎮海軍的人已經圍上前打起來,這是保命的符,嫣紅見狀就要伸手去把睞姐兒扯回來,卻被曼娘緊緊抱住,嫣紅氣的眼都紅了,一腳往曼娘身上踹去,曼娘只要女兒先脫身,哪管嫣紅踹不踹?
嫣紅恨得要死,今日已到末路,臨死也要抓個墊背的,手裡匕首一翻就要往曼娘心口插去,曼娘曉得這時放手就可避開,可是女兒還沒跑到安全地方,怎麼也不肯鬆開抱住嫣紅的手,只有眼睛閉上,女兒安全了就好。
匕首就要來到曼娘心口,一柄刀格過來,把嫣紅的整隻手都削掉,血頓時濺了曼娘滿臉。嫣紅尖叫起來,一支手已伸過來把曼娘拉起:「十三妹,你可好?」十三妹?曼娘在這緊要關頭,竟然聽到有人這樣喚自己,還是家鄉聲口,用袖子抹掉臉上的血看向說話的人。
眉目有些熟悉,但已不再是當年的孩童,這是,曼娘幾乎不可置信地問:「十一哥,是你?」那幾個人雖也是大盜,但怎比得過訓練有素的鎮海軍?沒幾下既被殺了一個,那個大哥和另一個也被擒下。已有人過去把睞姐兒抱到曼娘這邊,一直沒哭的睞姐兒見曼娘滿頭滿臉都是血,頓時害怕起來,撲倒在娘懷裡哭起來。
曼娘十分疲累,但還要抱著女兒安慰:「不要怕,不是娘的血,是那個壞人的。」嫣紅的手已經被包紮起來,正被用繩子捆起,聽到曼娘這話就冷笑起來:「壞人?你們這些官家女子不是最重貞節了?你說,我要在堂上說你昨夜被擄之後,陪了我們這幾位兄弟一整夜,你說到時就算你自盡,也來不及了。」
說著嫣紅放聲大笑起來,曼娘怒極,睞姐兒已經衝過去咬住嫣紅的手:「壞人,不許你說我娘。」徐十一爺的眼微微一瞇就道:「把這幾個人全都殺了,就說他們因拒捕死了。」嫣紅不由尖叫起來:「你敢,你難道不怕國法?」
徐十一爺的眼裡只有譏笑,接著一刀揮過,嫣紅的眼頓時瞪大,不敢相信竟有人不顧國法敢這樣做。徐十一爺已經收起刀,看著嫣紅緩緩地道:「你難道不曉得,戰場上死幾個人,是再平常不過的了?」
已有人上前對徐十一爺道:「千戶,已經處理好了。」曼娘把女兒的眼緊緊蒙住,不讓她看見這幾具屍體,接著輕輕地拍著女兒的肩:「乖睞姐兒,好好睡。」徐十一爺已經交代完,對曼娘道:「上車,我送你們進城。還要去和本地知縣說怎麼把這裡的事處理乾淨呢。」曼娘把睞姐兒抱起,見曼娘腿有些軟,徐十一爺順手就把睞姐兒接過來送到車廂裡面,讓曼娘坐進去,自己趕起車來。
睞姐兒一坐進車裡才敢把眼睜開,曼娘把手放開,溫柔地說:「好了,我們現在回家。」睞姐兒聲音很小地嗯了聲,緊緊偎依在娘懷裡。徐十一爺一邊趕著車一邊笑著說:「十三妹的膽子挺大的,難怪當年大祖父曾說,這家裡,最有大家之風的就是十三妹了。」
算起來,這對堂兄妹已有十二年沒見了,車上的簾子沒有放下,曼娘把女兒抱緊:「記得十一哥當初不是被送到北邊的嗎?怎麼會進了鎮海軍,還做了千戶?」騎馬打戰也就罷了,連車都趕的那麼好,即便是以前徐家的車伕,趕的也就這樣。
徐十一爺輕輕打著馬,笑著說:「我在北邊待了四年,恰好遇到將軍前來挑選人,曉得我會水,就過來了。算來在這邊也有七八年了,這個千戶,不是我吹牛,也是上戰場一刀一槍拼回來的。」
當年在家時候,徐十一爺就是個淘氣的,爬樹下河無所不做,跟著他的小廝也不知為了這被連累吃了多少頓打。曼娘看著英氣勃勃的徐十一爺,若不是當初出了那件事,也不會讓徐首輔大怒,送他進軍中,或者,自己的娘也不會哪樣早死。
曼娘心中生起的,不知是什麼心,只是微微一歎。此時已經快到城門處,徐十一爺轉身把車簾放下,見曼娘臉上有悵然若失之色,微微一愣才道:「當年,實在是我太淘氣了,本以為,」徐十一爺沉默一下,本以為把徐寧推到井裡,到時必有人來救,不過是懲罰她一下罷了,畢竟不願意叫這麼小的孩子為姑祖母。
可是怎麼也沒想到竟遲遲沒有人來救,徐寧溺死在井裡,接著是曾祖父的大怒,然後自己被送到軍中,那時才曉得,不是天塌下來都有人管的。
經過這麼多年,徐十一爺早不是當年那個淘氣頑劣的小霸王了,看著曼娘輕聲道:「聽說八嬸子過世了,對不起。」曼娘覺得眼睛一酸,用手擦下眼裡的淚:「只是起因罷了。」說完這句,曼娘就覺得渾身酸痛,徐十一爺把簾子放下:「我們直接回你家吧,你只管好生歇息,別的事自有我料理。」
曼娘點頭,馬車已經進了縣城,守門的見今日發生的事實在蹊蹺,鎮海軍的人怎會突然來到這裡,接著又突然出城,等見他們重新回來時候,有幾個身上明顯帶了血,分明是在外面打鬥了,而那輛馬車就是早上嫣紅出城的那輛,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守門的一個個都想問個清楚,但又不敢問,只有讓進城。馬車趕到曼娘家後門處,得到消息的趙媽媽已經帶了春雨在那等著。今早發生的事也太蹊蹺,先是上去的時候只聽到謹哥兒哭聲,打開門曼娘母女都不見,去門房那裡時才發現守門的趙大叔被人整個捆在那裡,這下趙媽媽曉得曼娘母女是被人劫走了。
慌亂中要去報官時又有當兵的闖進來,進來不問別的,只問曼娘去了哪裡,趙媽媽戰戰兢兢說完這群當兵的又走了,也不曉得是不是去救人。趙媽媽哭哭啼啼讓自己兒子去報沈知縣,誰知兒子去了好半天才回來,回來說人已經被救回來,此時正在趕回來的路上。
趙媽媽只覺得這輩子經過的稀奇事也沒有今早一早上經過的多,但也只有帶著春雨在後門處等,見馬車停下,急忙撲到車廂處準備扶曼娘下車,見曼娘一頭一臉都是血,衣衫上也沾了不少的血,頓時哭起來:「我的奶奶啊,您有個三長兩短,我還是死了算了。」
春雨還算鎮定,已經伸手把睞姐兒抱下來,扯一下自己婆婆的袖子:「媽,還是先把奶奶扶下來,要有什麼,再讓金嬤嬤瞧瞧。」趙媽媽這才哭哭啼啼地把曼娘扶下來,曼娘腳踏上地,感覺這才踏實了,對趙媽媽淡淡一笑:「我好好的,不是我的血。」
作者有話要說:我果然親媽,挺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