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景瑞對木尹楠笑了笑。
自家妹子,是不用說謝謝的。他從來不和她客氣,她也不會。他雖然氣她五年不肯回府,最終還被李靖和逮到強行帶回京城,但他卻沒有怪過她。
他唯一擔心的是,她好不好,是不是情願。
哥哥對妹妹的疼愛,有很多種,陳景瑞無疑已經有些偏執了。然而,他不覺得這樣有什麼不好,只要她樂意,就可以了。他會護持著她,不惜一切代價。
從某種意義上來說,當愛成為一種習慣,木尹楠對陳景瑞來說,就是一種不滅信仰。
信仰不是崇拜,不是偶像,更不是義無反顧的付出,從陳景瑞的立場出發,是一種肆無忌憚的信任,一種毫不張揚的絕對,一種沒有退路的守護。
守護她,就好像守住了自己最重要的東西。
而木尹楠則毫無壓力的承受著他的偏愛。
「大哥去洗漱換身衣裳吧,鴛鴦被你趕走了,只能我親自找人伺候你了。」木尹楠笑瞇瞇的,很幸福的樣子,讓春分有那麼點兒眼紅。
春分站起來,歎了口氣:「我去吧,你們兄妹兩說說話,我半柱香後回來。」
這是留給他們兄妹單獨說話的時間。
說完,也不等他們回答,自顧自的除了門去,還能隱約聽見她召喚小丫頭的聲音。
陳景瑞靜靜的看著自家妹子,她變了好多,容顏有些陌生了。但眉眼之中還能看得出幾分像他的影子,尤其是一雙眼睛,還是和以前一樣,平靜,卻透著粼粼波光。
嬰兒肥消失成了略微尖細的鵝蛋臉,這應該是像了父親。她小時候,眉眼裡還透著幾分精緻·現在長大了,那精緻淡了幾分,變得越發從容端莊,但也不大像大姐和自己了。除了眉宇鼻樑·幾乎完全變了——若是陳景瑞生活在春分那年代,估計都要懷疑她是不是整過容。
「大哥一直盯著我看做什麼,不認識了?」木尹楠戲謔的一笑。
她何嘗不曾細細打量陳景瑞。
年前在樊城,她到底只是粗粗掠過一眼。
半年不見,他好像又黑了許多,也是,邊關除了幾個小城·就沒有大點的城市了。城關建造的雖然牢固,但到底不是房屋,軍營之中都是搭建的臨時帳篷,以便行軍方便。風吹日曬的,皮膚再好的人也會黑的,不說旁人,就是她剛從閩江回到京城那會,也不如從前白皙。
不過她體質特殊·再黑也黑不到哪裡去。
陳景瑞的身量已經長定,不會再拔高。不過他現在這個頭,在古人裡頭怕也是出類拔萃了·甚至比她高出一個頭。不過想想自己這具身體貌似剛剛開始發育不久,估計也不會矮到哪裡去,和他齊平不大可能,差半個頭還是能富裕的。
「你長大了,和小時候不太像了。」陳景瑞看了良久,說道:「怪不得我第一眼沒認出你來,原來還是變了不少的,我還以為是你偽裝的好。」
木尹楠得意一笑:「那是,本姑娘想騙過個把人,還是很容易的。」
陳景瑞看不得她那囂張的模樣·伸手扣了一下她的額頭:「你哥哥我是『個把人,?怎麼沒見你騙過李靖和那臭小子?還不是一樣被認出來了?」
木尹楠摸摸鼻子,有點兒委屈:「大哥還不知道靖和哥哥都精成什麼樣兒了?」再者,當年她替李靖和療傷,是通過安心的。這種方法雖然好,但卻有個後遺症,被療傷的那個人·會對安心產生極為微妙-的感應,當然範圍不超過五米。
也就是說,如果當時她沒和那個二愣子起衝突,而是乖乖呆在甲板下面,李靖和也感覺不到她的存在,更別說是認出她來。
而春分是從一些細節上看出來的,加上她對李靖和的瞭解,這才一猜就中。
陳景瑞沉默了下,認同的點點頭:「他…···的確太精明了些。」
前世的李靖和,和這一世絕對是不同的。大將軍王雖然厲害,但那只是舞刀弄棒上的厲害,衝鋒陷陣的強勢,在別的方面,卻是一竅不通。然而這一世的他,居然脫掉了傻子的帽子,還在暗地裡替皇帝做起了私活,卻從未叫人發現過,光是這一點,就可以認為他心機機深。
還有洛寧王爺李長青,竟然漸漸淡出政治舞台,恐怕也是他的手筆。前世的李長青,可是李長樂手中的一把利刀,一直到他死,才將手中先帝留下的暗衛交到皇帝手中。而現在,在木尹楠回來之前,這批人卻被李靖和支使著大江南北滿世界的找她。
再一個,就是穆行煙。
這個強勢又聰慧的女子,前世從世子妃,進而成為王妃,費盡心思,在中後期乎都是她在主持王府,可謂是一人之下萬人之上。而這一次,卻成為了自己的弟妹,這讓他怎麼也無法想通。
而且,還是通過皇帝賜婚的。
要說這裡面沒有李靖和的推波助瀾,他才不信。
也不知道他是怎麼說服穆行煙的,那女子,可不是一個好糊弄的女
不過,對於這件事情,他確實是樂見其成的。威武侯府,他不打算接手,在皇帝面前,他也透過這個意思。畢竟,雖然是公主下嫁,他並不是尚公主,然而,身為駙馬,有些東西該避諱的時候,還是要避諱的。
既然他這個嫡長子要避嫌,那麼下面接手的自然是嫡次子。雖說陳姨娘又給他添了一個弟弟,但庶子是沒有繼承權的,哪怕嫡子都死光了,侯府都不可能落在庶子頭上。
陳景安雖然是小吳氏這個繼室所出,但也是嫡子。
未來的侯府當家人,自然是他。
但陳景安生性平庸,又對小吳氏十分聽從,若不找個厲害點的妻子,恐怕侯府最終還是會落到小吳氏的手上—那個沒腦子的女人,眼裡只有權柄,卻從不想想自己有沒有那個能力掌控。穆行煙出身比小吳氏不知高了多少,日後就算祖母與父親都不在了,也不是小吳氏隨便就能拿捏的人,對這個弟媳,他是極滿意的。
雖然很多事情都與前世不同了,但陳景瑞的確是欣慰於這種改變。應該說從木尹楠落水被救他起的那一刻起,他就是期待著這些不同的。
人生,往他希望的方向發展著。
不過,也不是沒有遺憾。
前世的妻子······他雖然不喜歡,卻沒有多厭惡。他本想過這一生會好好待她,誰知道造化弄人,竟然沒了緣分。不過聽聞她嫁給了書香門第,似乎過得也不錯。
想想也就算了,畢竟,他也不曾虧欠她多少。
捨得捨得,有捨才有得。
「大哥,你好像對靖和哥哥很不滿?」木尹楠聽出陳景瑞語氣中的不對勁,訝異的問道。
李靖和對陳景瑞似乎一直都很恭敬啊!
「有點吧!」陳景瑞笑笑,且不說當初若不是因為他,妹妹也不會進京,更不會失蹤,再一個,就是他老實惦記著自家妹子,他這當哥哥的,確實有點兒不爽。
李靖和是世子。
世子只可能娶一個老婆嗎?
更別提,木尹楠原本只是庶女,給他當正妻是不夠格的。現在更談不上了,怕是側妃都沒她的份。而他是絕對不會委屈自己的妹妹的——哪怕李靖和對她再好也不行!
木尹楠挑了挑眉:「為什麼?」就因為他喜歡我?
對陳景瑞,木尹楠就沒法那麼直來直去了,別看陳景瑞疼她,但他一直把她劃拉在自己的羽翼之下,就跟他閨女似的。一個古代的爹要聽見自家閨女說出這種「不知羞恥」的話,還不大嘴巴抽到死啊?當然,陳景瑞是不會對她動手,但他肯定會生氣的。
而且,會禁止她和李靖和來往吧?
但,那是不可能的。
不說李靖和做不到,就是她,也不會因為這麼點事情就把他列為拒絕來往戶。
喜歡一個人有錯嗎?
沒有。
喜歡自己的人就更沒有錯了,難道她不值得讓人喜歡?木尹楠如是想道。
「少將大人,您還能不能再厚顏無恥一點?這臉皮厚的,光彈恐怕都打不穿了!」一直保持著沉默的安心終於忍不住了,跳出來吐槽道。
木尹楠微微一笑。
她承認,自己其實真的沒有什麼優點。這個世上的女孩子該會的東西,她一樣不會。
但……蘿蔔青菜,各有所愛嘛!
說到底……她對李靖和,也不無心動。
其實······老牛吃嫩草,也不算什麼壞事吧?再說了,這一世,她年紀也不大啊!
多水靈靈,多麼青蔥歲月的一小姑娘啊!
安心抽搐著當機了······不,是自動封閉了對木尹楠的一切感知,尼瑪,太不要臉了!
「也說不上為什麼。」陳景瑞卻很平靜的說道。「若是從前那個李靖和,也許我不會這樣···…但現在的他,我看不透,總覺得危險!」
「不過······楠兒,」他轉頭看向自家妹子:「如果······你喜歡他的話,大哥不會反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