飯菜上來,還有一小壺酒,她挑了挑眉,看向言語越發謹慎的小二哥。
「這是桃花釀,是掌櫃吩咐送與小公子品嚐的。」小二低眉順眼,沒了昨日的好奇,甚至不敢抬頭直視她的容顏。
明明,與昨日一般無二的,可就是令人不敢直視。
約莫是想賠罪了,因為有些貴人很小心眼,那掌櫃生怕她也是那樣的人。木尹楠淡淡一笑,表示自己了然了,小二忙忙低頭退下。
桃花釀,據說是店家的秘藏好酒,非是貴客臨門便不會拿出來。
出門的早,也是有好處的,別看她四處忙活,這樊城就這麼點大小,該知道的事情,她也聽了個七七八八。
看樣子,她做的很成功。
木尹楠其實沒有給自己的臉上塗抹什麼,她一身男兒扮相,著實不好去買那女兒家用的胭脂水粉,更何況,偽裝更多的是氣質上的不同,而非容貌。
畢竟人有相似。
這五年多,她的長相也變化了不少。
幼時,人人都說她長得像極了父親,濃眉大眼,一張鵝蛋臉。五年過後,她確信自己不再像陳俊,不僅兩眼拉長,變得不再大的突兀,濃眉也失了那份柔和,越發英氣,她鼻樑直,卻不見了高聳,圓潤的鼻頭略略厚實了些,鼻翼卻越發往裡面靠攏,看起來偏秀氣了些,粉嘟嘟的唇瓣因為日曬充足而向朱色發展,也薄了不少不似往日那般可愛。
唯一不變的鵝蛋臉,也因為嬰兒肥的消去,而顯現出原本的模樣。而這些年在外生活,她的身子骨變得越發健康,從前刻意保留的那一兩分孱弱之態早已盡去。
現在的她,與五年前的她,頂多只有三分相似。
魯家嫂子總是誇他相貌生的好,不似普通男兒,五大三粗船上的船員也總打趣他相貌清雋,若是扮女裝肯定令人驚艷,可卻沒有人懷疑她本就是女兒身。
發育遲緩幫了她一個大忙,但本身的氣質也是很重要的原因。
現在坐在這裡的木尹楠,即便是魯大海對面,恐怕都不敢認她是他所認識的那個阿楠。
拿起酒壺,為自己倒了一杯。桃花釀就如它的名字一般,是加入了桃花釀成,色澤呈晶瑩剔透的粉紅色。抬起來放在鼻尖輕嗅,便能聞到一股淡淡的桃花香和酒香倒入口中,酒味不算太重卻恰到好處,又不像女子所飲的甜酒果酒那般甘甜,略帶辛辣——雖然有個很娘炮的名字,但這的確不是女人家能喝的酒。
她喝酒吃菜,吃了有一盞茶的時間,一壺桃花釀下肚,仍舊面色不變。掌櫃便越發篤定她出身不凡,這是他酒窖之中的陳釀,喝起來稍嫌清淡但後勁很足發作起來也快,能這麼輕描淡寫,想必她從前是喝過不少好酒的。
卻不知道聯邦時代的酒,幾乎已經跟酒精沒兩樣了。就那樣,還不是照常吃喝,偶爾到特別寒冷的星球上去駐守,人人都拿酒當水喝。
桃花釀最多是二十幾度的酒,這點度數,在古代算高度酒,可對她毫無影響。
下午她又出去了。
掌櫃毫不意外沒有客人會一整天都呆在客棧裡頭只是她離開之前,他送上了樊城的一份小地圖以便她能方便的「遊玩」。
這種貴公子,不是來遊玩的又是什麼?
木尹楠便也順手笑納了掌櫃的好意。
不過樊城還真沒什麼好玩的。
她一身貴公子扮相無論走到哪裡,都是受人熱烈歡迎,也沒人敢上來惹她。倒是有不少商賈,熱絡的跟他推銷著自己的商品,玉石皮毛珠寶古玩等等,件件都是珍品。怕也沒人敢拿假的糊弄他,世家公子們的見識,和暴發戶可不一樣。
讓安心翻查了一下已經複製到芯片中的地圖:「妓院在哪裡?」
安心一怔,少將大人瘋魔了?「大白天的,您去妓院幹嘛?」語氣說不出的小心謹慎。
「探探消息唄,你不知道嗎?人家都說了,這天底下消息最靈通的地方就是妓院。」木尹楠掩飾的笑了笑,迷倒了一群偷看她的大姑娘小媳婦,漫不經心的說道。
「城北西巷,有一條花街,裡面都是幹那種勾當的地方。」安心默默報出坐標。
如果有眼睛,它真的很想翻個白眼來著。
明明就是自己好奇想去參觀,非要整出一個光明正大的理由來。
它只是芯片好不好?
木尹楠抿唇一笑。
安心的設定雖然不夠正直,但某些原則還是會堅持的,如果沒有正當理由,它是絕對不會給出正確的路線的。而當街翻地圖這種事,太有損貴公子的形象了,春分丫頭不是說過,要裝xx就要裝到底,絕對不能露出一點破綻來。
才走到城北,立時便感覺到了此處與另外三面完全不同的氛圍。若說城東是貧民窟,城西是平民區,城南是高檔住宅區,那麼城北就是銷金窟。賭場妓館林立,可以很清楚的聽見賭場裡面熱鬧的呼喊聲尖叫聲,也可以分明感覺到妓管此時的安寧……這個時候,還不到妓館開門迎客的時候。
雖然還沒開門,但若是想進去,倒也容易的很。她才將將走到一家妓館大門口,只看了一眼門匾上書的芬芳館三個燙金大字,大門就忽然拉開。
「公子好,公子請進。」一個三十來歲的男子迎門而立,臉上帶著淡淡的笑容,既不諂媚,也不巴結奉承。
這是……龜公?
若真是的話,這相貌,生的也未免太正直了些。
木尹楠愣了愣,方才回神·也不問話,只跟在那人身後默默地走進了芬芳館內。
她還當這兒的妓館都是這樣的呢!
然而很快,她就發現,應該是自己弄錯了。就算這會兒不是接客的時候,這龜公也不該將她往那沒人的地方帶吧?找幾個姑娘來招呼她才是正常的表現不是嗎?
但她卻沒有點出來,而是饒有興致的跟在那人身後,一言不發的走著。
走到一座繡樓跟前,他停下了。
「公子,就在這裡了·您直接進去就是。」那人負手而立,面上十分恭敬的樣子,不過,似乎沒有帶她進去的意思。
所謂繡樓,就是女兒家的閨房加上書房等等的合稱,妓館裡培養的女孩從小時候開始就會有一棟這樣的繡樓,裡面有獨立的房間,用來學習刺繡琴棋書畫等等一系列的技藝。當然也只有相貌好的女姬才有這樣的待遇,擁有一座獨立的繡樓,那必然不是頭牌花魁至少也是一等女姬。
繡樓本是更早時期這個古代官家小姐的閨房·但到了如今,卻演變成了女姬的閨房,而正經的官家小姐,要麼是請了嬤嬤先生和家中的姐妹一起一同授課,閨房和書房等等也是分開的;要麼就是進女學館學習,反倒沒有了繡樓的說法。
走入繡樓之中,打開大門便是正廳待客的地方,一個妙-齡少女面朝大門口屈膝而坐,身前擺著一架鳳尾琴,正盈盈而奏——想必就是這繡樓的主人。看她容貌·說不上國色天香,倒也清麗不凡,不似一般女姬那麼妖冶·獨有一股芳華之氣。
縱然不是頭牌,的確也有擁有這繡樓的資格了。
而左側邊,入目便是幾個勁裝大漢,許是護衛保鏢之類的人物,筆直如標桿一般站在一個盤坐的玄衣男子身後。
聽得她進屋的腳步聲,琴聲未斷,男子卻轉過了頭來,顯然他聽力極好。
對上視線的那一刻·兩人齊齊一怔。
「少將大人您這是神馬狗屎運·逛青樓也能撞上親哥哥。」安心幸災樂禍的吐槽。
五年前那個少年,已經成長·成了頂天立地的男子。
垂下眼眸,遮住那絲絲重逢的喜悅·露出些許迷茫的模樣。
而與他對視的陳景瑞驚愕不已,下意識就想把手下叫進來斥罵一通,好險忍住了,起身問道:「這位公子……怎麼會到這兒來?」
來人的氣質不輸於他,甚至隱隱有幾分面熟,但他怎麼也想不起來,這是哪家的公子哥。這個時候,讓下人出面就不合適了,只能他自己開口。
木尹楠聳肩:「我也不知,才進門就被個龜公領到這兒來了。」雖然已經很清楚,方纔那男子絕對不是什麼龜公,但她卻仍是這樣說道。
「…···」陳景瑞身後有人掩面而笑,他回頭瞪了一眼,清了清嗓子:「抱歉,怕是那傢伙弄錯了……他是我的侍衛,本是去接在下的一位朋友,想必是因為沒見過他,所以認錯了人。」
「原是如此,那該是我打擾了,這就告辭了。」木尹楠一拱手,笑道。
「耽誤了公子,是我的不是。芬芳,你去送這位公子見你們媽媽。」陳景瑞按著忍不住跳動的青筋,對屋內唯一的女子開口道。
原來那女姬就叫芬芳。
木尹楠不再言語,心裡卻琢磨開了。以她對陳景瑞的瞭解,他絕不是會上了戰場還有心思招妓玩樂的人,再看他的表情,也無一絲沉迷之色。
他等的那個「朋友」,是誰?
芬芳自然應承,起身走到木尹楠面前,看了她一眼,輕聲問道:「妾身芬芳見過公子,不知公子如何稱呼?」
木尹楠頓了頓,看了陳景瑞一眼,方才答道:「我姓榮。」
「原是榮公子記住最快最新文字版更新,請隨妾身來。」芬芳莞爾一笑,木尹楠的相貌很能博得女子好感,再者她眼神清澈,毫無一絲垂涎急色之意,令人更平添一份好奇。
木尹楠隨著芬芳才走出不遠,就聽見身後陳景瑞大聲的咆哮,不禁莞爾一笑。
「去查查,那個榮公子是什麼人!」斥責過一頓之後,陳景瑞低語,眸中閃過一道寒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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