偌大的演武場,除了他們幾個再沒有旁人,趁著這個當兒就連春分也神不知鬼不覺的迴避,讓林文炳陡然生出一個莫名其妙的念頭來,這威武侯府的下人丫鬟,每每瞧著總覺得有些不同,仔細想想,似乎個個都頗有些武林高手來無影去無蹤的風範。
……明明只是某人近來太愛神遊罷了。
趁著陳家兄妹回屋洗漱換衣的當口,林文炳和林文媛抓緊時間去向老夫人和小吳氏問安,順便聽老夫人問候了一下自家爹娘的身體狀況。或許是因為他們兄妹兩親近的對象並不是安哥兒與秀姐兒的緣故,小吳氏一直以來的態度都有些冷淡,而且近來越發暴躁了,本來就有些憔悴的容顏更是顯出幾分猙獰來。
林家兄妹對視一眼,頗有默契的看了立在老夫人身後的那位陳姨娘那凸起的肚腹一眼,心下自然也有些許瞭然,當家夫人看見自己相公的妾侍壞了身孕還能高興的起來,那才是怪事。
是的,陳姨娘忍辱負重這麼些年,終於守得雲開見月明,懷上了她的第一個孩子。
陳姨娘有孕這件事情,說起來還要多謝木尹楠。若非她機緣巧合碰上張太醫給木尹楠複診的時候暈倒,興許她肚子裡的孩子就保不住了。陳姨娘多年戰戰兢兢的活著,興許從來沒奢望過能夠擁有一個自己的孩子,正經抬了妾侍的姨娘,過的卻是下人一般的日子,做的還是丫鬟的活——指望小吳氏這個善妒的女子能夠善待她。本就是癡人說夢,她若不俯首帖耳一些,說不準早些年就已經香消玉殞在這後門的深宅大院裡。
想當年,木尹楠的娘親不就是因為不懂得伏低做小。這才著了小吳氏的道麼?
張太醫是為有醫德的老先生,見了病人,自然不可能撒手不管。當即替陳姨娘診治,待的驗出了喜脈,一張臉卻沉得跟什麼似的,突然爆發了脾氣,不管不顧的將小吳氏一頓臭罵,甚至還稍帶上了老夫人——什麼縱然是家中奴僕也不該當豬狗一般奴役,懷孕的婦人竟然因為操勞過度而體力不支。簡直是喪盡了天良等等……一番話說得小吳氏一臉鐵青,就連老夫人也是面色不善,頻頻瞪向小吳氏,當即拍板,日後陳姨娘不必再小吳氏跟前伺候。
雖說不管是老夫人還是陳侯。對賤妾有孕這件事情都不保持什麼樂觀的態度,但既然有了,他們也不會真的狠心不要那未出世的兒孫,孕婦該享受的待遇陳姨娘一樣不落都享受到了,再加上她本就小心謹慎,終於過了危險期,胎兒平平安安的生長到了七個月。
原本陳姨娘的姿勢也就是中人之姿,平素不懂得保養跟丫鬟似地做活,年紀又偏大了。比起小吳氏來,難免顯出幾分老態。這懷了孕之後,雖說身子養的白胖了些,但又長出了一塊塊的妊娠斑,越發難看起來。
不過陳姨娘本就不是那看重自己容顏的女子,根本不在意自己是不是變醜了。她滿心的歡喜都給了腹中還未出世的嬰兒,臉上常常蕩漾著慈母的微笑——映襯地小吳氏越發陰沉。
至少林家兄妹此時就並不覺得陳氏有多難看,反倒是小吳氏更可怕些。
果然,嫉妒的女人都是醜陋的。
林文炳心有慼慼焉的想著,又忽然忍不住想,木尹楠若是遇到這樣的事情,會不會和小吳氏是一樣的反應?然而旋即他就拋開了這個念頭,她那般性情,能夠惹得她動怒的人恐怕至今還沒有出生,至於嫉妒是個什麼玩意,她真的明白嗎?
心裡豁然開朗的同時,又有些微微的不舒服,但那不適太過細微,以至於被他忽略了過去。
對家裡的兩位小客人,老夫人並沒有久留,只說了一句讓他們留下吃中飯就放他們去找陳景瑞木尹楠玩耍了。林文炳本就沒打算進了門就回,自然打蛇順著桿子上,謝過了老夫人的挽留之後,就拉著妹妹輕快的向木尹楠的小院走去。
「三哥,你應該去外院而不是去茸園吧?」林文媛甩開他的手,挑了挑眉頭笑問。
「……」不該精明的時候這丫頭總是精明的過分!林文炳恨恨的扭頭,默默向著外院走去。
林文媛看著他的背影輕快的笑出了聲,果然欺負哥哥神馬的最有成就感了!只見她愉快的勾著唇角,在丫鬟的帶領下,向著茸園出發。
衛嬤嬤領著林文媛進屋的時候,春分正在給木尹楠擦乾頭髮。少女的一頭青絲長至腰際,濃密而光澤,淡淡的飄著一股好聞的香味,將整個屋子都侵染了。林文媛眼前一亮,也顧不得她還在忙碌,撲上去問道:「景然你用的哪家的頭油,味道這樣好聞?」
頭油?木尹楠茫然的看了她一眼,那是什麼?
……偶爾木尹楠碰上自己不認識的東西犯抽的時候,模樣還是挺萌挺蘿莉的。
還是春分接過了話頭:「林小姐,咱們姑娘不用頭油的,這是洗髮水的味道,摻了茉莉花香。」
「洗髮水是什麼?」聽到自己不曾聽說過的東西,林文媛有些發懵:「新款的頭油麼?」
「……不是的,」春分一呆,不是跟這姑娘說了,木尹楠從不用頭油麼?腦子怎麼就這麼轉不過彎來呢?忍著笑道:「就是洗頭髮的時候用的東西,跟胰子差不多,只不過是液體的。」
「還有這樣神奇的東西?能不能叫我看看?」看看木尹楠這光亮柔順的長髮,再對比自己洗完頭之後的各種乾枯毛糙只能用頭油遮掩,林文媛就忍不住想見識見識那「洗髮水」到底是神馬玩意。木尹楠這呆萌的貨是絕對不可能知道的,她的目光便直勾勾的落在了春分身上。
春分勾了勾唇角,轉頭對身後的青嫩小丫鬟吩咐:「小喜。把洗髮水拿來給林小姐瞧瞧。」
小喜是新近添給木尹楠的人,某世子精挑細選的小丫鬟一枚,用起來無比順手,就連春分這個穿越的貨都不得不承認。比起人家,自己十二歲的時候實在是太沒用了。
說起來,木尹楠可不是第一次用洗髮水洗頭了。春分剛剛捯飭出來自己試驗過沒什麼問題之後就拿來給她試用了。對木尹楠,春分也不止一次羨慕嫉妒恨了,人家不僅吃不胖,就連頭髮也長得格外的好,中性的髮質髮絲還格外的纖細柔軟有韌性,拍飄柔廣告的女主角都比不上她家三小姐天生的一腦袋好毛。
小喜很快就回來,手中拿著一個小瓶子。林文媛幾乎是立刻就搶到了手裡。還拔開塞子聞了聞,見獵心喜的模樣誰都瞧得出來。
「你要是喜歡,這一瓶就拿去,春分做了兩瓶,我這裡還有。」木尹楠想也不想地大方送出。反正都是春分搞出來的東西,這丫頭似乎是準備嫁人以後再開專賣這種玩意的店舖,賺那些小姐們的銀子,聽說她最近開始研究香水了——跟著了魔似的,天天嘴裡念叨著這些在她卡萊沒什麼用處的東西,想著要拿這玩意賺錢等等之類的。
這丫頭早就鑽進錢眼裡出不來了。
她還記得早些年,春分還跟陳景瑞提過做什麼水泥的東西,本來某世子一開始還挺感興趣的,但等她說完之後。立刻就否決了這個提議,還讓她再也不要提起——陳景瑞當時的眼神那叫一個詭異啊!看的春分背後的寒毛都豎了起來。
其實陳景瑞也是為了她好,那東西可不比什麼洗髮水香水之類的玩意,真要給她做了出來,恐怕會引起極大的震撼,他算是明白為什麼前世小吳氏會迫不及待的弄死她了。這丫頭知道的東西太過超前了,就是侯府也保不住她,甚至還會被她連累!
自打那以後,春分就養成了一個習慣,每每想到什麼新東西了,都要到拐著彎的讓木尹楠跟陳景瑞打聽能不能做出來。要是能,自然最好不過,要是不成,那就只好放棄了。
當然,有些東西是不能說給陳景瑞聽得,比如女性內衣神馬的……如今也就她自己偷偷再穿,萬萬不敢拿給主子們試用的,到時候不說她離經叛道拉她去沉塘都是好的了!她有想過要不要讓木尹楠試試,畢竟她的接受能力比旁人強多了,只不過某少女的前胸一直平平,而且恐怕在她出嫁之前會一直保持這個狀態。她就算有這個念頭,也沒有實施的機會。
「這種好東西,怎麼不多做一點?」林文媛一聽就失望了,她還想著多要點給母親也試試呢!沒想到人家也只有兩瓶,就這點份量,還不夠她一個人用幾次的!
「林小姐有所不知,這洗髮水不易保存,做的多了,用不完就浪費了,只能用完了再做。這還是三小姐愛洗澡,奴婢這才多做了一瓶備著。」春分也有些遺憾,因為防腐配方不完整的緣故,她研製出來的洗髮水保質期一直不夠長,批量生產恐怕是不能了。她那叫一個心痛啊!這可都是白花花的銀子!
「原是如此。」林文媛點點頭,頗為識相的沒有說什麼用完了再來拿之類的話,這麼稀罕的東西,恐怕做起來也不容易,她可不是那種只知道跟人伸手的千金小姐,能有一瓶試用的已經很心滿意足了。
……人們總是有著這樣的慣性思維,覺得稀少的東西就必然昂貴,但事實上,這玩意還真花不了春分多少時間和精力。
小心翼翼的將洗髮水交給自己的丫鬟保管,取出一個荷包來,笑瞇瞇的遞給木尹楠:「來而不往非禮也,我看你不大喜歡女紅,這荷包是我親手做的,送給你。」
不是不大喜歡,是完全木有半點興趣。木尹楠也不客氣,笑著接了過來:「多謝。」
林文媛就喜歡她這坦然的態度,和木尹楠相處起來總覺得格外輕鬆。
「客氣什麼,不過景然,你女紅一點兒都不會……以後難不成嫁衣都要讓繡娘做麼?」
「不行麼?」木尹楠有些奇怪,非得自己做嗎?再說了……嫁衣什麼的不過就穿一次罷了,費那功夫幹嘛?繡娘做的還是自己的不是一樣?
「……也不是不行。」林文媛有些無力,想到自家娘親那挑剔的個性……木尹楠要是成了自己的三嫂,真的能討得母親的歡心麼?
她當年不明白,但這幾年,看也看懂了。(歡迎您來您的支持,就是我最大的動力。)
d