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昨天又犯頭疼……最近犯病的幾率很高啊!晚上還有一章。)
瑞哥兒將將吃完,丫鬟們才收拾了桌子,張老太醫便從裡屋出來了。
瑞哥兒一個箭步躥道張太醫面前,緊張的問道:「張爺爺,我三妹妹可安好嗎?」
張太醫一愣,迎著那雙明亮的充滿希望的眸子,他忽然覺得自己的心肝兒莫名的有些發酸。
這孩子……是真的擔心那小女娃的吧?
「瑞哥兒,不得無禮!」老夫人呵斥道,可面上卻笑盈盈的,並無多少不悅。
瑞哥兒便乖巧的退後了兩步,沖張老太醫不好意思的笑了笑。
「無妨的,」張老太醫笑瞇瞇地道,這位侯府太夫人素有賢名,連當今聖上都是稱頌的。即便遠居江南,宮裡卻年年都有賞賜送來,一直聖寵不倦。他雖是致仕的太醫,對這位老夫人,倒也敬重,拱手道:「小公子一片兄妹情深,真真是難得。」
顧嬤嬤忽地插嘴道:「這是我家大少爺。」
老夫人微微蹙眉,這顧嬤嬤是越來越沒有分寸了,怕是要好好敲打敲打她才行。
「原來是小侯爺!」張老太醫大為訝異,他方才聽屋內的丫鬟碎語,那小女娃彷彿是庶女身份。本還奇怪陳侯府裡哪來庶出的小公子,沒想到卻是原配所出的大少爺,日後要繼承侯府的那位——只是嫡出的少爺為何如此關心庶出的妹子?
這在尋常百姓中或許不是什麼大事,但在這勳貴人家,可是難得一見。
太醫心底暗暗稱道,素日聽說這位小侯爺是個混不吝的,今兒倒是刮目相看,可見流言不可信。
倒是那聲小侯爺讓小吳氏十分不舒服,卻不敢明著說什麼,暗地裡兩隻手卻扭在了一塊。她不想聽人誇獎瑞哥兒,便一臉憂心地打岔道:「張太醫,我們家秀姐兒昨兒哭了一晚上,到底那三丫頭的事讓她也吃了驚嚇,您得閒能不能幫著看看?」
張老太醫正要應下,卻聽老夫人淡聲道:「怎麼,二丫頭吃了驚嚇?莫非她也看見她三妹妹落水了?」看見了卻見死不救,連叫人都不知道?
陳侯默不作聲,娘說的是「二丫頭」,而不是秀姐兒,平日裡母親也是很喜歡秀丫頭的,如今顯見是氣的狠了。
老夫人舊話重提,小吳氏立時噎住,面上有些訕訕的:「秀姐兒也是擔心三丫頭……」
陳侯忽然打斷她,道:「什麼三丫頭,叫然姐兒!」
然姐兒!小吳氏頓住,吃驚的看著丈夫。
陳侯一向不喜歡三丫頭,所以一直連大名都沒好好取個,他們便一向是「三丫頭三丫頭」這麼叫著,下人則是稱得「三小姐」。
「陳景然?」瑞哥兒眸子一亮,拍了拍手:「這名兒好聽!爹爹真是學富五車!」
心底卻不以為然,他縱然再不明理,但一夢二十多年,也知道「然」並不是什麼太好的字。比如浩然,放在一起自然是好言語,但單單一個然字卻並沒有任何意思,僅僅是一種語氣上的附庸。
在父親心裡,難不成三妹妹就是個多餘的?
但他卻是忘了,然也有「正確」「對的」「信諾」之類正面的含義。他只知道父親素來不喜愛三妹妹,卻沒想到她也是陳俊的女兒。
陳侯立時被兒子誇得紅了臉,就他肚裡那點墨水……哪裡稱得上學富五車!
景字是個很好的排行,隨意取名本就不難。他昨夜查了大半夜的文書,也想過用敏、淑、媛這類寓意美好的,只是不知怎麼的,忽然想到了三丫頭那雙固執的眼眸,總覺得那些字配不上她一般,這才取了一個「然」字。要說好聽不至於,但他的確是用了心思的。
「去,臭小子,病了一場,倒是學會打趣你爹了!」陳侯佯怒道。
瑞哥兒很是誠心的道:「爹爹,兒子不是打趣,兒子是真心實意的誇獎!」
哪有兒子誇獎爹的!陳侯又是一眼瞪了過去。
老夫人率先笑了起來,陳侯繃不住,也笑了起來。就連張老太醫也露出了絲絲笑意,這家人……很有意思吶!就是那陳侯夫人……即便心裡不高興,這時候也不該顯露出來!
瞧瞧她那張晚娘臉!
但並沒有人在意,或者說,所有人都對她的不悅視而不見。
老夫人倒是可以藉機發作她,只是家和萬事興,她也不想當著外人的面下自己兒媳婦的面子!
在裡屋伺候的橘香忽然匆匆出來,附在藺嬤嬤耳邊說了句什麼。
藺嬤嬤當即笑了,對老夫人醫道:「太醫大人真是好醫術,這才下了針,咱們三小姐就醒了過來!」
老夫人頓時精神一怔,笑道:「已經醒了?走,咱們去瞧瞧然姐兒!張太醫且先留一會,再替三丫頭看看吧!」
……重重的咬了「然姐兒」三字,半字不提讓張太醫去給秀姐兒請脈的事。
她的名剌不是用來給她演什麼母慈女孝的戲碼用的!
小吳氏的嘴唇都快被自己咬破了!卻只能委屈的跟在陳侯身後,同眾人一道湧進了屋裡去。
「三妹妹!」瑞哥兒立馬走了過去,叫一個面色肅然,眼睛還有些紅腫的中年女子攔下了。
自然是衛嬤嬤。
她被小吳氏扣下,今兒早上才見到了自家姑娘。
只不過一日之間,她好好的姑娘便成了如今這副光景,當即差些哭暈過去。
「大少爺,您慢些,莫要磕碰著您。」衛嬤嬤聲色婉約,透著中正平和之氣,雖還有些鼻音,倒也顯得大氣。
張老太醫微怔,下意識打量了她兩眼,只覺得隱隱約約有種熟悉之感。
莫非是故人?
瞧她年紀,約莫三四十歲罷了,容色端正,眼眶雖紅腫卻含著笑。她衣著一絲不苟,頭髮溫絲不亂,只插了一支銀釵,膚白,體態玲瓏。明明穿著下人服侍,看上去卻不像是嬤嬤,倒似是哪家的夫人一般。
……他應是沒見過這個婦人的。
「衛嬤嬤,我只是想看看妹妹。」瑞哥兒卻有些心急,他急著想知道,她是不是好好的。
好好的活生生的妹妹。
「大少爺慢些,三小姐才醒,身子還有些虛。」衛嬤嬤莞爾一笑,沒忘了禮數,同老夫人侯爺等人請了安,方才領著瑞哥兒近了床榻。
小小的女孩兒,仍有些氣若游絲,卻是醒了。
她半睜著眸子,好似茫然的望著帳頂子。
彷彿是知道有人近前來,她側過臉來,大大的被褥襯著她嬌小的臉蛋,顯得格外柔弱。
表情卻是木然。
「誰?」她忽地出聲,短促無力,卻又十分冷硬。
怪異的感覺瀰漫在眾人心頭。
「三妹妹?」瑞哥兒愣了愣,她的目光,根本沒有焦距。他伸出手在她眼前晃了晃。
她的眼珠子一動不動。
「三妹妹,我是大哥,你看的到我嗎?」
木尹楠沒有出聲。
「張爺爺,你快來看看,我妹妹她是怎麼了?」瑞哥兒猛地回頭。
卻只見……滿屋子死一般的靜寂。
張太醫忙上前把脈。
良久,他才鬆開手,眉頭緊蹙。老夫人見狀忙問道:「張老太醫,然姐兒這是怎麼了?」
張太醫搖了搖頭:「三小姐似乎是寒氣入體,遮蔽無感,這才導致目不能視。不過不要緊,只要好生調養著,日後還是有希望復明的,我先開幾個益氣補血的方子喝幾天試試。」
「多謝太醫爺爺!」瑞哥兒聞言,長長一揖,倒叫人覺得古怪,他卻渾然不覺,在張太醫身側跟前跟後,非讓太醫將方子給了自己才算安心。
三小姐看不見了!
送走了張太醫之後,這個消息如同長了翅膀一般,傳遍了整個威武侯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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