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個時辰過後,巫慶帶著一幫兄弟悄然溜到了剛剛伏擊過後的戰場。
巫慶他們在小鹿嶺堅守了大半天,準備與敵人死戰,結果對面的趙匡胤完全不理會他們,就在他們眼皮底下,全體人馬出動,大費周章地清理火燒過後的山道,從兩側臨時辟路下山,巫慶他們的持山而守轉眼變成了孤困小山。
巫慶也沒有更好的辦法,只得不斷地說援兵馬上就到,鼓舞大家堅持下去。天色大黑以後,巫慶乾脆吩咐大家將火把全熄了,大家分批次上前喧鬧值班一會兒,然後就全部靜默了下來,大家則悄然順著白天看到的路線悄然溜了下來。
巫慶、陶春、鄒生平帶著數名精銳突襲,順利擊倒了一組八名在山腳處巡邏的後周士兵,將他們扔到僻靜處,率領兄弟們衝出了包圍圈。
下山倒無驚無險,但是一行人現在去哪兒卻成了問題!回清流關吧,因為太過輕易丟了山道,南唐北面行營應援使皇甫暉極有可能將他們綁起來軍法從事,特別是巫慶,一定是凶多吉少。回滁州城吧,以刺史王紹顏的膽量,絕對會選擇將他們綁起來交給皇甫暉!
巫慶三人一面跑一面商量,一時都沒有更好的主意。但是,後周軍現在正藉著夜色四處活動,為了安全起見,一群人最後決定還是先靠近清流關為妙。
突然,鄒生平抽抽鼻子,低聲驚奇道:「怎麼這麼大的血腥氣?」
巫慶等人立刻停下腳步,分散嗅找,很快就發現了地上被掩蓋起來的黑色血塊,並發現了旁邊山溝裡被剝得只剩一雙千層靴和褻褲的士兵屍體。
陶春立刻蹦了起來,急道:「這些都應該是關內派過來的援兵!難道周軍要連夜詐取清流關或滁州城不成?」
巫慶沉吟一下,搖頭道:「不可能!敵軍領軍者有勇有謀,不是莽撞之徒!現在兩軍對壘,我軍已經知道對方有人突襲的情況下,別說是皇甫將軍對我有成見,不見我不會開關門,就是刺史王大人也根本不可能深更半夜亂開城門的!敵人一定另有打算!」
「那我們怎麼辦?」鄒生平急得直抓頭,不放心地向身後的小鹿嶺看了過去,敵人估計很快就會發現山上的空城計,絕不可在此處逗留啊!
巫慶眼睛急轉,最後一拍腦袋,低聲道:「想不通。不過,既然他們剝去了兄弟們的軍服,那一定會使詐,目標也只能是清流關,我們就按原計劃去清流關下等著。前段時間我查探地形時發現關門西側有一條小山谷,內裡寬闊,正好可以讓大傢伙兒先藏起來!」
一群人都點頭同意,急速繞行離開。
此後不久,觀察到小鹿嶺上演了空城計的趙匡胤帶人分頭追了下來,但因為天一直陰著,夜色很黑,根本看不遠也看不清,為了保密,他們又不敢明火持杖地大肆搜捕。暗中安排盯著清流關的人趕過來匯報說,當晚除了見到一次出兵外,再無任何人出入清流關。趙匡胤無奈,只得在黑暗中恨恨地遙望清流關悻悻而歸。
十月十五日一大早,皇甫暉被手下惶急喊醒,說北面關口敵軍又開始攻城,南面關下則從東邊方向跑來一群穿自己軍服的人,有千餘名敵人正在尾追圍攻他們。
皇甫暉急請都監姚鳳到北關主守,自己一邊披掛一邊跑向南關。
清流關本來就是南唐內陸的小關隘,空間地方本來就不太大,皇甫暉很快就趕到了南關城樓。關城下二百米外,一群身著南唐軍服的人正被近兩倍的周軍圍攻著,那些周兵在一個盔明甲亮的年青將領指揮下,攻勢異常兇猛,凌厲地砍倒、砸翻了一個接一個的南唐士兵,整個防守陣勢眼看著就要被攻破了。
皇甫暉瞪看了好幾眼,有點不確定地問道:「怎麼看著沒有像程開和巫慶的人,難道他倆都被殺或被俘了?」
副將皇甫規湊了過來:「將軍,那我們?」
「我們什麼?敵軍才一千人,咱們能坐視著兄弟們被殺不成?趕緊點兵三千,隨我出城營救!」皇甫暉眼一瞪,整理起身上盔甲來。
皇甫規急了,一把拉住老將軍:「族叔,那巫慶說過偷襲的敵人眾多,人數應該不止一千,敵人一定有伏兵!」
皇甫暉大眼一瞪,甩開了皇甫規的手,怒道:「東邊的山道崎嶇難行,他們一天一夜能過來多少人?他們又都沒有馬,現在就在關下,就算有伏兵又能咋地?再說了,如果現在不出城殺掉他們,被封住了與滁州的通道,關內的糧食才能供八千大軍吃幾天?!」
皇甫規苦勸不成,只得緊急調集了精銳士兵陪老將軍出城營救。
關門一開,心情急切的皇甫暉一馬當先,衝出了清流關。
就在馬頭衝出城門的一瞬間,關下正在生死拚鬥的戰局立刻發生劇變:正在圍攻的周軍立刻不攻了,蜂湧向關門口衝來,而那些被圍攻的「南唐」兵也全部起身,拔腳就往關門跑,嘴裡齊聲喊著:「皇甫將軍救命!」衝在最前面的是一名滿頭滿臉纏著白布的騎馬將領。
馬倒像是程開的馬,可是人怎麼不太像程開呢?皇甫暉腦中掠過一絲疑惑,但立刻揚聲高喊:「全軍突擊,殺!」
關門大開的同時,西側山谷中也衝出了一彪人馬,狂奔向戰場,頭前的黑臉漢子正是巫慶,領著一干兄弟們反覆齊聲高喊:「全是敵軍!有詐!小心!」
全是敵軍?
皇甫暉急急扭頭,一眼就看到了那個一直很討人厭的巫慶,心裡就更有點亂了,這到底是怎麼回事?難道說那些被圍攻的南唐兵也是周軍扮的?他們哪兒來得這麼多的我軍軍服?難道程開他們全死了?剛才那陣勢也不像是假打啊?
但是,戰場之上,那裡有時間容皇甫暉反覆考慮。雙方騎馬對沖的情況下,那名頭纏白布的將領距離他只有數十步了,啞著嗓子「啊啊」嚷叫著,人在馬上直起了身子,雙手抱拳,連連點頭彎腰,一副苦苦哀求的模樣。
皇甫暉下意識地狂勒馬韁繩,將衝刺速度降了下來,數名親衛則猛踢馬腹,衝到了老將軍的前面。
此時,兩軍距離只有十來步了,那名白布將領一直拱著的雙手向上一舉,然後猛甩,手中暗藏的六把小刀劃著寒光就飛了過來,分別釘向那些親衛,立刻將幾人逼得手忙腳亂,拚命地閃躲阻擋。
小刀一出手,白布將領猛地躍上了馬身,人如大鵬般凌空騰起,右腳在一名躲閃親衛的肩膀上一墊,人再度躍起,和身直撲此時已經將馬完全停下來的皇甫暉。
皇甫暉手中鋼刀猛揮,卻被白布將軍用左上臂擋住了,發出了「光」的巨響,明顯是綁了鐵板鋼板之類的東西!
白布將軍左手腕一抖一撈,如鋼爪一般抓住了皇甫暉的右手腕,右手連擊三下,分別打在了皇甫暉的左手、左胸和咽喉處。
連續三下的巨大力量傳來,皇甫暉連咳數聲,身上失去了力氣,人不由地彎下腰去。
白布將軍立到了皇甫暉身後的馬上,右手一勒他的脖子肩膀,順勢將其頭臉扭向了背後,正對著關上下驚呆的南唐士兵,左手加力,將皇甫暉右手的鋼刀兜轉回來,架在了他的脖子上,提氣朗聲笑道:「大周趙匡胤只取罪首皇甫暉一人,其他人全部別動!」
僅一個照面,南唐北面行營應援使、奉化節度使皇甫暉竟然被敵軍的無名將領趙匡胤擒獲,整個戰場瞬時靜了下來。
南北大戰中最炫目的個人傳奇故事就此誕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