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初,郭廷謂漫不經心地快速瀏覽著信函,但漸漸地,翻看速度放慢了,神色也變得嚴肅起來。
在信函中,林楓依然先講述了自己關於南北大戰的三個階段分析,特別強調指出,一旦壽州久攻不下,鄰近的濠州必然成為周兵突破的重點之一,周兵極有可能在北面渦口處搭浮橋進攻,陸上則可能從西邊、南邊同時進攻,敬請郭廷謂注意三點:一是周國也已成立類似的特種部隊,務必謹防他們潛入城中突襲,特別要注意他自己的人身安全;二是日夜派兵值守、巡邏淮河南岸,能派人潛至北岸偵察敵情更好;三是日夜巡邏西方、南方陸路。
終於看完了函件,郭廷謂怔愣了片刻,將手中一杯茶默默喝完,突然拍案大喊道:「來人,緊急召集軍中副將到書房軍議!」
手下人自然熟悉這位准刺史大人雷厲風行、說一不二的性格,很快將濠州四名副將召集了過來。
郭廷謂也不廢話,直接下了命令:一是從此刻起,全城戒嚴,沒有命令,任何人不得隨意出入,特別是一些販夫走卒、僧侶尼姑之流,如有任何異議,全部看押起來;二是全城百姓發動,日夜不停修造城防工具;三是在濠州進一步擴大鄉兵、洎兵徵召範圍,加急訓練;四是從軍中抽調精銳步兵、水兵,日夜巡防淮河和各處陸路,發現任何異常,立即上報!
一聲令下,全城驚動,整個濠州城內騎兵縱橫,火把飛奔,一時亮如白晝,嘈雜喧鬧如集市。
九月二十三日辰時,一名商販打扮的漢子緊急奔至南唐江陰節度使府門前,亮出了自己的榮譽勳章,言稱自己是林楓手下韓語,有緊急軍情相報。
南唐鄂王、江陰節度使李景達聞訊後,立刻接見了這位東方情報司的副組長。
李景達仔細觀看了韓語拿出來的密函上醜得非比尋常的林楓字體,又隨意詢問了幾個鄭王府中的私密事情,本身原為鄭王侍衛的韓語全都正確無誤地答了出來,方才徹底對他放下心來。
韓語彙報說,進入九月以來,吳越鎮海、鎮東、武勝三軍陸續有大批軍隊以長途拉練的名義向靜海軍方向前行,約計增兵超過八萬人。同時,前些日子起,吳越中吳節度使錢文奉下令蘇州全城戒嚴,陸續有軍隊攜糧草從南方的秀州(今浙江嘉興市)等地趕至蘇州,人數大約為萬人。
李景達神色肅穆起來,追問道:「那你們東方情報司是如何分析當前形勢的?」李景達剛剛去過壽州,自然會從林楓處瞭解道東方情報司的基本情況和運轉概況。
韓語從懷中掏出了一張簡易地圖,攤在了桌案上,點指著說道:「我們分析認為,吳越此次大型軍事行動是因為三國聯合出兵協定,正是為了配合周國的大兵南下。
在北方,吳越以較少數兵力主動攻擊江陰轄區,主要應該是起襲擾、轉移我軍注意力的作用;在南方,集重兵突襲福州,力圖奪回我軍攻佔的福州,長遠目標極可能為南下與南漢軍隊會合,爭奪泉漳兩州,妄想再次封鎖我大唐南方出海口。」
李景遂不由地深看了韓語一眼,點了點頭,問道:「那,這些情報可曾向建州、彰武陳誨陳刺史匯報?」
韓語點點頭道:「有!九月中旬我等就已派出兄弟與陳將軍聯繫上,匯報了相關軍情,最新軍情也正派人送往福州,陳將軍久經戰場,必定會有所準備。在蘇州,當前也有情報司的兄弟正潛伏城中,力爭刺探更詳細的軍情!我等推測,吳越北方進攻的第一目標只可能是我們邊境上唯一大州——常州。」
李景達撫掌大歎:「錢文奉啊錢文奉,你個老小子吃一塹竟然不知道長一智!這一次,那我就在常州再給你好好上一課吧!」
李景達送別了韓語,並給子他一枚可保證情報人員自由出入江陰軍和節度使府的令牌。
隨後,李景達也緊急行動起來,宣佈江陰軍全境封鎖戒嚴,任何人不得隨意出入;同時,急向常州團練使趙仁澤去信,要求他積極備戰,自己隨即將率大軍南下支援。
基本上在同一時刻,留守福州的建州、彰武節度使陳誨,駐守潮州的漳州團練使張漢思都接到了情報司或斥侯的緊急匯報,說吳越、南漢軍隊均有異常狀況,兩地駐軍也全部行動起來,積極應戰。
一場幾乎席捲整個天下的大戰即將拉開戰幕。
九月二十三日午時,後周李谷統帥大軍趕至淮河北岸,定大營在臨淮鎮西三里處,東西兩側相隔一里各建一座大營。
當晚,李谷主持召開了南征大軍的第一次正式軍議。不過,這次軍議是從一場爭吵開始的。
不知從什麼地方得到了消息,正將之一的史德統甫一到帳就舉報說趙匡胤涉嫌在臨淮鎮故意放走了林楓,請大帥嚴查此事!
趙匡胤眼睛都不帶翻的,語帶不屑反諷道:「當時林楓帶了數十名精銳戰士,隨身攜帶震天雷,淮河岸邊還有數千士兵等候。我們呢,只有十二個人和二百士兵。換你來,你只怕嚇得腿都軟了!」
史德統大聲回嚷道:「如果因為比敵人人數少,就連動手都不敢,還有何面目自稱禁軍精銳?」
趙匡胤搖搖頭,冷笑道:「明知不敵,卻魯莽亂為,是為不智!那林楓好歹也是打過數場大仗的人,會自陷危境?不像某些人,沒有打過大仗卻有面目自領正將!」
史德統是後漢大臣史弘肇的兒子,能封正將完全是受父親的恩蔭,還真沒有領軍出征打過仗,一下子被這句話給傷著了,蹦起來就想大罵。
旁邊的正將李重進看不過去了,一把拉住了史德統,勸說道:「都不要爭了!壽州備戰已久,林楓更是老奸巨滑,豈會如此輕易束手就擒。我們還是從長計議,討論如何攻過淮河吧!」
談到如何進攻,大帳內一時間靜了下來。
說句不好聽的話,因為林楓的刻意控制消息,關於壽州的最新消息傳不出來,現在大周上下對壽州快成兩眼一抹黑了,壽州具體有多少守兵不知道,全城防守情況也不清楚!另外,也正如皇甫暉分析的那樣,十二名正將整一半都是由東京周邊各節度使的親信擔任,臨行前也都經過得到過當家老大保存實力的指示,大家也都自覺地不當出頭鳥。
趙匡胤想起了林楓曾經提起過壽州有十萬人馬,但他內心自己也著實不相信這個數字,暗中搖了搖頭,沒有提起這個茬兒。
已經四十八歲的李谷輕撫鬍鬚,柔聲說道:「各位將軍請放心,聖上坐鎮京師是為了統觀全局,相信很快就將親率大軍御駕親征,來自武勝軍的兩萬援軍指日可至,我們的兵力優勢將益發明顯,還請大家暢所欲言,獻計獻策,老夫候教。」
李谷所講的這些重要消息有不少人是第一次得知,大帳內的氣氛也立刻轉熱,大家你一言,我一語,攻擊淮河的初步策略也敲定了:大軍主力集結正陽渡,偏軍集結臨淮鎮碼頭,正陽渡攻擊為主,臨淮鎮為輔;組織船隊、水軍試深性衝擊,後面搭建浮橋,爭取一戰過江!
九月二十三日晚九時,趙匡胤率領一眾虎賁衛趕至了淮河岸邊,準備渡河偵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