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楓笑了,不在意地說道:「你們一群小孩子,能鬧出什麼事情?」
陳飛抹了一把汗,回答道:「新來的一些富家子弟集體鬧情緒,今天上午不參加訓練了!」
林楓臉色立刻拉了下來,指著陳飛斥道:「你怎麼處理的?」
「我開始想將領頭的黃暉關起來,結果他們一擁而上要動手,被我們打傷了兩個。我不想把事情再鬧大,吩咐兄弟們將他們圍了起來,趕來向您報告。」陳飛一面說著,一面羞愧地想低頭,突然又記起了林楓的交待,趕緊將頭挺得高高的。
林楓倒不生氣了,笑著說:「他們是不是抱怨『三不准』?」
「對,這個是最主要原因。今天早上吃飯時,幾個孩子吆喝著飯菜太難吃,黃暉就領著他們鬧了起來。」陳飛趕緊回答。
這一段時間,與林楓合作的各個富商陸續將自己孩子和親衛派了過來。親衛們都好說,林楓直接塞給葛暢狠狠調教去,至於那些富二代孩子,林楓全部移交給陳飛,並立下了「三不准原則」:不准攜帶任何人和物件進入軍校,不准違反軍校任何規定,不准任何人搞任何特殊。
一句話,這些含著金湯勺出生的孩子除了一身衣服外,徹底變得跟一無所有的孤兒們一樣!
從衣來伸手的土豪生活突然墜落到吃糧咽菜、艱苦訓練的地獄,這些熊孩子「造反」是遲早的事情!林楓搖搖頭,安排兩名士兵將周娥皇、肖菲兒送回刺史府,自己跟上陳飛,急急趕向南邊的少年軍校。
在少年軍校的操場上,一群孤兒圍了一圈,將十來名孩子看在中間,雙方都在互相瞪著,沒有一個人吭聲,圈中只有一個十二三歲的孩子坐在草地,聚精會神地盯著草地在看什麼,正是剛到沒幾天的黃暉。
林楓揮手驅散了領隊的李春和孤兒們,直直走向中圈的孩子。看到林楓過來,剛才還在擰眉怒目的富二代們立刻都有些怯,生硬地笑著,人都往黃暉身後躲著。
黃暉慢悠悠地從草地上站起,恭敬地向林楓行禮。
「黃暉,你很鎮定自如嘛!」林楓過去摸摸黃暉的頭,笑著說道。
「不瞞叔父,小侄當初在潭州黃府親眼目睹過叔父從容打退盤龍的戰鬥。經歷了那一夜,眼前的這點事兒根本不值一提!」黃暉沉聲說道,很有點小大人的樣子。
林楓哈哈大笑,衝著黃暉一豎大拇指,人一屁股坐到了草地,示意這些孩子們也都坐下來。
「林大人,您不懲罰我們?」快滿十歲的方寧問道,他來自海外貿易方家。
「為什麼懲罰你們?」林楓十分奇怪地反問道,「軍校,軍校,最少也要讓你們像個軍人,教導你們要有抗爭的勇氣,有不屈的精神!如果最後你們連爭取自己權利時都不敢站出來,那麼,那種教導一定是失敗的。我就該去跳淮河了!」
「那林大人,你是支持我們的了?」更小一歲的方安從哥哥方寧身後露出一個腦袋,小聲問道。
林楓哈哈大笑,指著北門方向,大聲說道:「我只支持正確的事情!如果你們聽完我的話以後,還要堅持離開,盡請離開,我絕不攔阻你們!」
這些孩子立刻靜了下來,相互看看,不再作聲。
林楓點了點人數,只有十一名孩子,奇怪地問道:「我記得已經來了十三個,另外兩個是誰?」
「就差兩個小蕃人!喏,就在那兒。不敢與我們一起站出來的傢伙!」來自泉州康家的康俊傑嚷道,滿臉地不豫,那兩個小蕃人是從泉州一起跟自己過來的,到了關鍵時刻卻沒有跟自己一夥站出來抗爭,實在是丟泉州人的面子!
林楓抬頭,衝著正看著這邊的施非和摩爾招招手,示意他們也過來。兩人快步走了過來,筆直地站在那裡。
「你們倆為什麼不參與早起的事情?」林楓和藹地問道。
「家父每隔一段時間,就會對我們兄弟幾個進行苦訓,這裡根本算不上苦。」九歲的施非率先答道。
同樣九歲的摩爾昂聲答道:「父親說過,我們是光明王國之傳教者,如果沒有好的身體,沒有堅韌的意志,就不可能戰勝黑暗王國!」摩尼教的創始人摩尼認為世界是光明王國和黑暗王國的對立,善來自光明,惡來自黑暗,而他們的理想是光明戰勝黑暗。
「說得好!」林楓不由地鼓掌喝彩,伸手請兩個孩子也坐下。
林楓轉過頭,再看看那些「起義」的孩子,發現黃暉、方寧等大一點兒的孩子全部有些臉紅。跟兩個小蕃人一比,他們就顯得太過嬌生慣養了。
「知道你們與其他的孩子最大區別嗎?」林楓和聲問道,指了指正在列隊跑步的孤兒們。
「是不是我們家裡都有錢?」年僅七歲的泉州裴家裴仁厚脫口而出,他身邊的幾個小孩子不由地笑出了聲。
林楓點了點頭,又輕輕搖頭,大聲說道:
「也對也不對!我認為是你們對這個世界的看法完全不同!他們從小失去父母,在外流浪,他們需要做的就是與這個世界抗爭,如何活下去;而你們從小錦衣玉食,應有盡有,只怕你們會認為你們需要是學會如何駕駛馭家族財富,甚至領導這個世界!可是如果到了現在,你們與他們處境完全一樣,再也沒有錢了,也沒有可以幫你們的人,你們認為還能贏過他們嗎?」
一群孩子似懂非懂地看著林楓,裴仁厚搖搖小腦袋,嘟濃道:「反正,反正我的叔叔們說過,我們家的錢幾輩子都用不完。」
「你們還小,不能完全認識到錢的意義。錢是很有用的東西,但也是很怪的東西。仁厚,如果讓你每天背著一大包錢,不多,就三貫銅錢,你認為能背多長時間?」林楓笑著問道。
「三貫錢?很重的,我可背不了多少時間。」裴仁厚可愛地吐吐小舌頭。
「如果是在每天在你們的心裡背著呢?同樣,你們的心,你們的精氣神,都會時時被錢壓著,被錢統治著,遲早會撐不下去的。」林楓語重心長地說道,「錢只是一個工具,如果使用得當,你就是它的主人;如果使用不當,你就是它的奴隸!」
面前的孩子都不吭聲,眼睛不停地眨著。
林楓再指指孤兒們,大聲說道:「黃暉,你敢不敢大聲地對這些孤兒說,就算我沒有了錢,也一樣比你們棒?」
「我敢!」黃暉騰地站了起來,大聲說道。
「你們呢?」林楓再度追問道。
「我們也敢!」一群孩子大聲答道,也都站了起來。
林楓示意他們坐下,接著說道:「我認為呢,真正的富人也都有自己獨特的精氣神,那就是文化的教養,社會的擔當,靈魂的自由!
文化的教養不用說,你們至少都有私塾可讀,都習讀背誦過詩書經典,教養自然不會是問題。
現在,你們跟我說說,在你們家族中,在你們住的城市,別人對你們怎麼看?是不是光會吃喝玩樂的紈褲子弟?」
「當然不是!」黃暉、方寧兩個孩子大聲回道,有幾個孩子則不由地低下了頭。
「在我看來,判斷一個人成功不成功的標準很簡單,就是看他是怎麼對待身邊的世界的,有沒有擔當!以我為例吧,從小也是一名孤兒,但我沒有放棄,一直在努力,今天才能跟你們坐在這裡聊天!你們本身家境很好,如果肯上進,又肯擔當,將來能夠做出多大的功績,我甚至不敢設想!」林楓像一個耐心的老師,誘導著這些小學生。
「對了,你們有沒有自己的理想?」林楓突然問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