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誨、嚴恩、林楓大喜過望,率人出城迎接,在城西五里處迎到了齊王李景遂,趕緊將泉州城內發生的一切如實匯報。
李景遂驚喜難抑,激情長嘯過後,率先打馬縱騎奔入自己以前從未踏足過的泉州城。
泉州使相府前,南唐將領站在大門右側,清源軍副統軍使張漢思、陳洪進、緊急趕到的漳州刺史留從願以及一干泉州軍文武立在左面,恭迎齊王大駕,一身布衣的留從效站在最前面,而他們身後使相府門頭上原來的牌匾已經被摘掉,用來表明清源軍上下的誠意。
李景遂爽朗大笑,輕快地跳下馬來,一把挽住了留從效,向其他泉州文武微笑示意,邁步走向府內。
盛大的晚宴已經準備就緒,李景遂一踏入正堂,音樂立刻響起,畢竟是「國際化大城市」,雜夾著中外特色的各種菜餚流水般端了上來。
心情爽極的李景遂用力拉住了要去旁席就坐的留從效,硬是將他拉到了正席之後,在自己的旁邊加了一個凳子,將他按在了那裡。
李景遂率先舉起了滿滿的酒杯,站了起來。
一看到這個情景,現場的樂聲立即停了,所有在坐的文武將軍齊齊端杯肅立,靜等齊王講話。
李景遂身子一側,將酒杯伸向了留從效,與有些吃驚的留從效輕輕一碰杯,然後大聲說道:「第一杯酒,景遂代表大唐聖上敬高風亮節的大唐驃騎大將軍留從效!」
此言一出,滿場皆驚。特別是原清源軍將領,全部是喜色湧上了臉龐。原來,大唐不僅不會將留從效貶為平民,反而將其晉陞為從一品的武散官驃騎大將軍,這對留家是一個大喜訊,對心中忐忑的泉漳文武更是一個大喜訊。
留從效看著李景遂亮出的空杯底,有些愕然地將酒杯一飲而盡,略一愣怔之後,向李景遂深深跪拜下去,表達自己滿腔感激之情。
李景遂將留從效攙了起來,再次倒滿了兩人的杯子,然後舉到面前,大聲說道:「第二杯酒,敬在座的泉漳文武,本王代表大唐鄭重許諾,只要拿下了福州,必然論功行賞,各位的未來必定更加輝煌!」
這杯酒再度被飲盡,得到齊王鄭重承諾、知道自己前程基本無憂的泉漳文武面上喜色更盛。
「第三杯酒,敬所有大唐的英勇將士,謝謝你們!」李景遂再度高聲勸酒。
從此刻起,賓主盡歡,暢意勸酒,兩軍之間的所有隔閡至此已經消失無蹤。
不過,過不多時,齊王在林楓的提醒下,率先離開了歡宴現場,諸多文武大臣也全都停了下來,跟著走進了書房,共同商議如何謀取福州。
因為整體策略早已敲定,現在只是作一些細節補充和調整,未過多久整體進攻計劃即宣告搞定。所有領到了命令的大小將領全部出動,連夜調遣兵力,數十名騎兵率先打著火把縱馬奔出了泉州城,直奔福州而去。
三月二十二日午時,彰武軍節度使兼福州刺史錢宏儇在福州城西面迎仙門巡視時,沿城牆急急奔來一名福州兵,老遠就開始大喊:「錢使相!錢使相!有人正在衝擊南城寧越門外的唐軍陣營,看服飾應是清源士兵。」
錢宏儇心中一驚,立刻抓過一匹馬來,沿著城牆面向南邊急馳,他的一干親隨趕緊跑在後面跟著。
等錢宏儇縱馬跑至正南處的寧城門城頭,立刻被城牆下亂糟糟的情景給吸引住了:一隊著白衣泉州軍服的騎兵在南唐南大營中橫闖直撞,馬匹所到之處,南唐兵豕突狼奔,連哭連叫,但仍然避免不了被砍倒在地。這些騎馬殺過中線以後,開始筆直向著城牆衝了過來。
「不對呀,唐兵前些日子攻城時表現可沒有這麼弱啊?!」錢宏儇十分納悶,自言自語道。
過不多時,那些騎兵已經闖出了唐軍南大營,很快趕到了護城河前,領頭兩員小將跳下馬來,急跪在地上,頭前一名大聲稟告道:「我是清源軍節度使留從效之子留紹錤,為清源軍副統軍使陳洪進之子陳文善,我等有急事求見吳越國錢使相!」
錢宏儇躲在城垛後面,發現南唐南大營中直到現在依然雜亂無章,心中納悶更盛,而他的一名副將錢不奐趴在城垛上觀察了好半天,回頭稟道:「錢使相,來人的確是留紹錤,他以前來咱福州一次,我認識他。」
錢宏儇略一沉吟,吩咐道:「將吊橋放下了一半,將這兩人用吊籃弄上來問話。」
很快,一身汗水混雜著血水的留紹錤、陳文善上到了寧越門上,遠遠看到坐在城門樓下的錢宏儇,立刻跪倒在地,大喊道:「錢使相,請速發兵救我泉州!」
「紹錤,別急,起身慢慢說來。」錢宏儇一驚,急問道。
留紹錤起得身來,急步走到了牆邊,指著南唐的軍營說道:「使相,現在城下的南唐兵均為民夫所扮,真正的建州軍已經悄然偽裝行至泉州城,楚唐船隊也從海上包圍了泉州灣,正在夾擊泉州!」
「哦,細細說來!」錢宏儇看到下面的唐兵表現,又聯想到福州水軍此前關於大批船隊從海東面經過南下的事情,立刻對這個事情相信了一小半。
留紹錤雙手比劃著,講出了泉州戰事的進展:一萬建州軍從西面突襲,連下泉州大田和永春兩城;兩萬建州軍從福州南下,在與清源德化守軍相峙數日後,突然發力,攻下了德化,然後北西兩處合兵攻下了南安城,打到了泉州城下,現正日夜攻城;與此同時,小唐各軍精銳四散出擊泉漳各地,還到處散發謠言,各地只能結城自保,泉州南大營士兵分兵一萬赴各地守城,南大營另兩萬士兵全部移至海邊,聯合水軍與楚唐船隊作戰;北大營士兵與泉州城內外互相呼應,正與建州軍相峙不下。
說到最後,留紹錤淚流滿面,咬牙切齒地喊道:「建州陳誨老兒以前為了自己榮華富貴背叛了閩國,今日又為虎作倀,再犯我泉漳兩地;更可恨的是,雖然他們人數略處劣勢,但攻勢兇猛,我方堪堪打平,泉州士兵已經傷亡近萬人!家父特命我率軍中精銳從南城潛出城池,連夜走山中小道,前來求援!」
「那,留使相的意思?」錢宏儇怦然心動,感覺福州戰局的轉機突然擺到了自己面前。
留紹錤「通」地一聲跪倒在地,急道:「家父出發前交待小人說,戰局危急,再拖下去怕南唐再派援兵,要想打破泉州局勢,只要福州能夠派出五千至一萬人從南唐軍後方突襲,三方同時夾攻,建州軍必敗無遺,泉州圍可解,福州圍亦可解!」
錢宏儇立刻吃驚地答道:「五千至一萬?我福州水陸兵員不到兩萬人,水軍還在西南水門處與建州水軍對峙,城中只有不到一萬五千守兵,上萬建州軍還在圍城,實在派不出這麼多的士兵啊!」
留紹錤連連叩頭,大聲說道:「錢使相請放心,小人剛才在小唐軍營中故意亂闖了一番,發現所有人均無還手之力,絕對為民夫所扮!想必城東也必如此!」
錢宏儇依然一臉為難地搖搖頭。
留紹錤臉色亂變,最後一咬牙說道:「家父說了,只要錢使相出兵超過五千,成功解了泉州之圍後,我清源願將德化和仙遊兩城雙手奉上!以後永春以北不派一兵一卒!」
只要出兵,不僅解了泉州之圍,去了福州的臨頭大患,還可以平白向南拓地六十里,這樁生意划算啊!錢宏儇更為意動,盯住下面依然亂糟糟的南唐軍營,眼睛急轉。
「此事只怕空口無憑……」看著留紹錤、陳文善無比熱切的目光,錢宏儇終於開口說道。
留紹錤立刻從懷中掏出一張令書,將之遞給了錢宏儇,隨後並掏出了一個紅色小章,拿在手上。
錢宏儇粗略一看,發現令書內容非常簡單,就是聲明只要福州肯出兵五千以上相助泉州,事成之後將德化、仙遊兩地贈送吳越。令書末尾正是留從效的瀟灑簽名,錢宏儇已經見過多次,印象十分熟悉。
留紹錤揚了揚手中的小章,誠懇地說道:「使相大人,只要福州兵出城救援泉州,家父的清源節度使私用印信立刻可以加蓋其上!」
到此,錢宏儇再無懷疑,立即大聲吩咐道:「錢大奐,速速點齊五千兵馬,趕赴泉州救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