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一次,南漢朝堂上下對出兵桂管地區報仇雪恨沒有什麼異議,但圍繞出兵的具體時間產生了爭執。
南漢內侍省丞潘崇徹等軍中實力派是速戰派,堅持認為兵貴神速,應趁楚唐兵發吳越、無暇西顧的良好時機,以雷霆之勢一舉拿下桂管地區。
而其他人全成了理智派,堅持認為唐與吳越的戰爭走勢尚不明朗,應該觀察一段時間再行動。萬一桂管地區遲遲不能拿下,楚唐聯軍取勝,從沿海、陸上同時攻入南漢,南漢必危!
潘崇徹對這種論調嗤之以鼻,他扳起指頭數了數前幾年南唐攻閩與現在攻打吳越的兵力對比、戰爭策略,論證出此次南唐攻打吳越絕對是利令智昏,他們也許可以在海上取得部分成果,但在陸地上,輸定了!
因為主戰派去年慘敗而歸,理智派也多了跟潘太監頂牛的底氣,毫不客氣地揭短了:去年,太監將軍吳懷恩出征前也是信誓旦旦,必取桂管,當時桂管地區守兵不過幾千楚兵,結果碰上了一個妖人林楓,慘敗而回。現在,桂管地區楚唐聯軍守兵過萬,日夜操練,十分難攻;而南唐此次出兵吳越也比以前攻閩時多了一個妖人林楓,勝負很難說,不要輕舉妄動,南漢再經一次慘敗,就離亡國不遠了!
經過桂州大戰,再加上那個嚇煞人的「京觀」山,林楓的惡名在南漢國內甚至有嚇阻小兒哭的功效,各種各樣的傳言流傳甚廣,妖人已經是比較保守的說法了。
被捅中痛腳的潘崇徹老臉一紅,翻臉怒道:如果出征桂管不勝,自己將永不言兵事。
南漢王劉晟也被大家的爭論給說毛了,最後拍板了一個折衷的出兵方案:以潘崇徹為西征主帥,坐陣興慶府,繼續招集其他地區漢兵,作為援兵;以謝貫為副帥,率領四萬禁軍率先出征。這意思就是說,如果謝貫那四萬人進展不順,後面也就不玩了。四萬人的損失南漢還頂得住,再多,就要傷筋動骨了。
一時間,桂管地區時隔四個月,又將再度陷入腥風血雨當中。
而此時,被南漢朝堂反來復去掛念的林楓終於在建州節度使府等到了最想見到的劉七,將下階段攻擊計劃告訴了他,請他通知到海盜頭子賈宇航,自己則帶了十多名特種戰士緊急趕往劍州(今福建南平)。
三月十日晚,林楓趕至劍州。此時的劍州,成為了南唐大軍的調度中心,全部戒嚴,任何人沒有建州節度使陳誨、雲麾將軍林楓聯合簽署的過關文書,根本別想亂行半步。
林楓趕到劍州刺史府的同時,陳誨也剛剛從二百里外的福州城下趕了回來,好幾日未見林楓的陳誨一把拉住了林楓的雙手,大聲誇道:「林兄弟,以前聽了關於此戰的整體佈局,陳某只能感歎:自愧不如,後生可畏!此去福州,齊王一路上跟我閒聊了許多關於你的事情,詩才、技藝、發明、變革、練兵……我就更納悶了,這林大人到底還有什麼不會的?
林楓臉色大窘,趕緊謙虛道:「晚輩是樣樣皆沾,樣樣稀鬆。不像陳使相,精於練兵,此仗過後,建州兵美名必然揚威天下!」
「那是當然的!」陳誨得意地揚起了臉,哈哈笑著將林楓拉進了府中。
「齊王在福州城下應該沒有任何事情吧?」林楓不放心地問道。
「放心,一萬建州軍自保還是沒有任何問題的!」陳誨信心滿滿地說道。根據他們與齊王在建州的謀劃,逼進福州的三萬大軍只有一萬真的軍人,其餘兩萬全是由民夫扮演的,而其他兩萬建州軍則全部潛至劍州,準備突襲泉州。
「林兄弟,你預計聯合船隊何時可以到達福州地界?」兩人一直走到書房的輿圖跟前,陳誨問道。
林楓向西北方向看了看,用指節在輿圖上量了一下,算道:「船隊三月二日從金陵出發,約在三月四日出海,按原定的每日海上推進八十里算,今明兩日約可以抵達吳越東府外海。」
陳誨也上前比劃了幾下,拍牆歎道:「如果一路無阻,船隊應該約在三月十八日左右抵達福州外海!」
正如林楓、陳誨他們的推算,戰棹都指揮使馬可貴率領三百餘艘戰船於三月十一日早上趕到了杭州灣,遙遙已經可以看到吳越戰船的桅桿森林了,秘密領到一支望遠鏡的馬可貴觀察敵船數量後,將聯合船隊一分為二,一百一十艘海鶻呈扇形圍在西側,將杭州灣圍了三層;其他二百餘艘雙車船則集聚在西南方向的舟山群島方向。
三月十一日晚,守候一天不見吳越水軍出擊的馬可貴秘密帶領著所有雙車戰船悄然繞過舟山群島,全速南下。
三月十五日晚,頭前開路的先鋒船隊將一名自稱為特種戰士劉七的人送到了馬可貴船上。馬可貴驗證劉七蓋有雲麾將軍林楓印信的證明,瞭解了下一步計劃,立刻吩咐船隊張起所有風帆,直下泉州。
三月十七日上午,南唐突然派出一名使者,直入泉州城,將一封通牒親手轉交給清源節度使留從效,聲明圍攻福州城的建州軍擒住了一百名身著泉州白色軍服的士兵,斥問留從效為何不聽大唐命令,擅自派兵暗助吳越,命令他在兩日之內將主使之人交出,否則別怪刀兵相見!
留從效鼻子都快氣歪了,我神經病啊,這個時候只派一百士兵過境?但為了以防萬一,他急詢南北大營的副統軍使張漢思和陳洪,兩人也是一頭霧水,極力否認。
得到否見答覆的那名使者是特種戰士趙天霸扮的,他從背後扯出兩套染有鮮血的清源軍服拋在地上,拔出腰刀刷刷幾刀將衣服剁得粉碎,一言不發,轉身就走。
留從效也惱怒地將手中的茶盞摔到了地下,臉色鐵青。
三月十八日午時,留從效突然接到兩個急報:
先到的是來自北面的消息,有兩萬應是從福州分出的唐兵,突然開拔駐紮到德化北側的吳越邊境線,聲稱要追查清源軍中的叛徒,要求己方立刻撤回守軍,交出幕後主使;隨後,西線大田縣也傳來急報,三萬建州軍突然從劍州永安方向殺出,席捲過境,直向東而來!
聽到急報,留從效怒火攻心,急令一萬北大營士兵立刻拔營北上德化阻擊北方敵軍,一萬北大營士兵分駐泉州西邊的南安、永春,層層阻擊西方敵軍,同時,緊急召集泉州境內文武大將到留府商議。
這時,守城的士兵送來了一封箭書,說是前天那名異常囂張的使者射進城來的,留從效打開一看,話只有兩句:明早巳時之前交出幕後黑手,否則屠城。
留從效將這封字寫得扭扭歪歪的最後通牒甩給了與會的武將,怒道:「小唐實在欺人太甚!全軍備戰,跟他們拼了!」
就在他們軍議如何應對南唐大軍之時,駐守惠安港的戰棹指揮使傳來了另一個極具震撼的壞消息:至少兩百艘雙車戰船突然出現在北側海面上,已經襲擊了他們,正朝泉州方向開來!
此時,再笨的人也明白了,南唐搞出這麼多的花樣,最終目的竟然是清源軍!
在場文武一齊將驚怒的目光看向了目瞪口呆的康仁傑,同一個念頭浮上了所有人的腦海:「楚唐聯合出手志在福州」全是康仁傑分析出來,莫不成他一直是南唐的細作不成?
陳洪進怒吼一聲,拔刀出來,上前就要去劈康仁傑,被留從效怒聲喝止了,指著康仁傑不說話。
康仁傑身如篩糠,跪地大哭道:「想不到林賊竟然如此狡猾,臣屬蠢笨,也被騙到了!請留使相明鑒,如果臣屬是林賊的細作,這兩天時間在下有無數次的機會溜走,也根本沒必要來參加此次軍議,但臣屬並沒有走!臣屬一片忠心,請使相明鑒啊!」
留從效面色沉鬱,默不作聲,揮手示意手下將康仁傑帶走囚禁起來。
陳洪進上前一步,急切地奏道:「留相,那林小人手下有一群能征善戰的特種戰士,為防止突襲,臣建議將北大營特種戰士悉數派入城中,衛護使相。」
留從效再度想到了剛剛押走的康仁傑,再想想日常暗中收到的關於北大營特種戰士種種可疑之處,輕輕搖頭道:「泉州城頭有八千守兵,城中有我三千留家子弟兵,必可保老夫安然無恙!特種戰士為軍中利器,還是派出去刺探軍情為要!」
隨後,留從效緊急下令:
封閉全城城門,任何人無軍令不得出入;
所有戰船緊急進駐泉州灣入海處的大墜島;北大營、南大營各出一萬士兵,緊急趕赴泉州灣北面的下宮和南面的沙相兩營,與大墜水軍呈三角之勢,防範海上來敵,不得放一名楚唐水軍西進一步!
南大營剩餘兩萬士兵分別駐守泉州四門,隨時聽候派遣!
就在泉州軍議宣佈解散,張漢思、陳洪進率各自手下副將、親衛走出使相府的時候,一個鄉下孕婦不停地「哎喲」喊著疼,被兩名精壯漢子用車推到了泉州西城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