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保大九年三月,因有周之晉州、吳越福州、清源泉州、楚地桂管同時發生血腥戰事,這一個三月被稱為『血色三月』。」
——摘自南唐史官石硯所著《南唐書?林楓大事記》就在吳越、清源兩地為戰爭逼近而困擾時,北方的後周也不得輕閒。
晉州大戰開始後,郭威一直有些焦頭爛額的感覺。先是晉州城迅速失陷的意外讓自恃國力雄厚的後周文武大臣挨了一悶棍,而後面的事態進展,讓他們的鬱悶感覺更加濃重。
從晉、隰、慈、絳四州逃難的民眾超過了十萬人,他們四散進入周邊州縣,讓各地叫苦不迭,各地要錢、要糧的奏章日夜不斷;而那些衣食無著落的難民甚至開始渡過黃河向西京洛陽、甚至東京開封進發,事情有失控的苗頭。
最讓人鬱悶的是,後周將近一個月時間來已經向晉州調派了三批共計一萬出頭的軍隊,無一例外全遭敗績,戰績最好的最後一批,也不過攻破了晉州城外圍的三道土牆和壕溝,而他們一個上午倒下的士兵就多達三千人!
在城牆上、土牆後臨時支架起來的小型投石機的立體衛護下,打瘋了的北漢士兵讓後周士兵體會到了什麼叫寸步難進:
想渡過壕溝?裡面插滿了尖頭朝上的木刺,北漢士兵躲在土牆後射木製箭支、投擲石塊、土塊,一不小心掉下去必死無疑!好不容易在壕溝上搭上了木橋,守兵就會將熱油倒入壕溝,點火阻敵。如果你準備填土滅火,他們就會掘開汾河水,將壕溝填滿水,以河水阻敵……
被郭威勒令戴罪立功的王晏快要瘋了,等他第三次進攻失敗後好不容易抓到了一名北漢重傷士兵,準備嚴刑拷打時,那名滿口吐血的士兵說了幾句讓他心驚膽寒的話:「來吧,爺讓你隨便殺!反正我已經殺了三個周兵,我家可以在三州分到二十四畝地了,他們後半輩子生活有著落了,我死也值了,恨只恨,我不能多給他們拼幾畝地!」
給守晉城士兵分地,這才是林楓給北漢劉崇父子暗中出的最狠一招!反正要把四州的居民全部趕走,不如將土地提前論功分給守城將士們,有了錢財和土地的刺激,再弱的士兵也會爆發出巨大的能量。事實也證明了林楓的狠招多麼有效!
王晏看著那名士兵劇咳一陣後含笑逝去,癡愣了半天,立刻派出了八百里快騎,將這一驚人信息匯報給郭威,並再請援兵,更多的援兵!
郭威拿到這一求援文書,也是一籌莫展,即使是大將郭崇威上報了反叛的徐州輕鬆拿下,成功誅殺留右都押衙鞏廷美,擒獲元從教練楊溫的勝利消息,依然沒有讓他高興半分。
向來是福無雙至,禍不單行。此後,又接連發生了兩件讓郭威抓頭的事情。
第一件事是因為澶州節度使柴榮的一封秘奏引起的。柴榮抱怨說,樞密使兼同中書門下平章事王峻經常攔截自己的奏章,自己派去京師的臣僚經常被王峻刁難,其他大臣也曾向自己反映此事,請求聖上好好約束王峻。
這絕對是一件不好辦的事情!
王峻是誰?郭威的拜把子哥哥,比郭威大兩歲,兩人在軍**事多少年。當初,兩人的家屬全部在京城被後漢隱帝所殺,兩人便一起兵變,殺進了開封;當郭威黃袍加身時,時任樞密使的王峻在京城開封配合郭威,派出郭崇和馬鐸兩員大將分別開赴宋州和許州,替郭威穩定局勢。正是因為這樣的大功,王峻被郭威封為了樞密使兼同中書門下平章事,也就是宰相,成為後周首屈一指的重臣。
但是,後周局勢剛一安穩,性情急躁、做事草率的王峻開始變得驕橫起來,不少時候竟然當朝違逆郭威的意思。如果郭威順著他,他就高興地走了,如果不答應,他立刻怒容滿面,嘴裡不乾不淨的粗話就出來了。而且,郭威越是寬容對待他,他越是得寸進尺、肆無忌憚。
這個大哥很是棘手啊!郭威腹裡的牢騷還沒來得及發洩,來自袞州的一封奏章又讓他氣歪了鼻子——袞州節度使慕蓉彥超奏稱,去冬以來,袞州遭受大雪災,只怕今歲好多地方將顆料無收,請求免除袞州今年的賦租,並及時放糧賑災。
慕蓉彥超本是吐谷渾沙陀族人,是後漢高祖劉知遠的同母異父弟弟,入中原後,曾冒姓閻,因長得太黑,又是大麻臉,人送外號閻崑崙。因為劉知遠的鐵關係,先後擔任過鎮寧軍節度使、袞州節度使。
去年年底,郭威起兵造反時,劉承祐曾召慕容彥超等將入京護衛。郭威大軍攻打京師時,慕容彥超與開封尹侯益在北郊抵抗,劉承祐親出勞軍,結果侯益投降,慕容彥超敗逃兗州,劉承祐遇弒。郭威稱帝后,賜詔書安慰慕容彥超,並稱呼其為弟,以籠絡他。
去冬以來,兗州的確下過大雪,但早應該就化完了,而瑞雪往往有利於農作物生長,怎麼會成災呢?這分明是在與皇帝郭威搗蛋啊!
郭威還沒有為自家事情生完氣,南唐攻打吳越的消息讓他徹底傻了眼。
在後周朝堂緊急商議對策之時,吳越王錢弘俶急得嘴角起了一個大泡,全是被南唐的犀利攻勢給逼的——各地警報已經傳來,南唐江陰、寧國、安化三軍隊伍全部集結邊境,隨時都有可能直插吳越腹地;而混編的楚唐水軍以泰山壓頂之勢,從江陰軍(治今江陰)開始,只要是吳越船隻,不論戰船、商船,不舉旗投降者一律擊沉俘獲,而且從不分兵,不計死傷,沿著吳越海岸線掃蕩過來,時不時還派出大量士兵突襲邊境城鎮,補充淡水、食物,搶劫錢財,在戰船數量上處於劣勢的吳越戰船只能節節敗退,海上戰事有潰敗蔓延之勢。
關於這一段的海上戰事,戰前成功從步兵混入水兵的「不死小兵」呼延成瑞在《一個小兵的輝煌軍旅》中曾經借用了成語,說他們在海上「橫掃千軍,屍體滿目,槳櫓飄海」,還得意地將這幾個詞用了好多次,在該書呈氾濫之勢,被後世說書人戲稱為「呼氏專用成語」。
就在這時,彰武軍節度使兼福州刺史錢宏儇報來緊急軍情:五十餘艘南唐戰船沿建陽溪(即閩江)而下,三萬建州軍沿建陽溪南岸東下,水陸呼應,逼向福州;同時,建陽溪入海處有不明船隻逡巡,不許任何船隻通行。
一時間,擁有十萬大軍的吳越在排兵佈陣上竟然有些捉襟見肘的感覺。吳越朝堂討論來討論去,最後得出一個決定:保持當前佈陣不變,靜觀局勢變化;再急派使者,向後周、清源軍求助。
而此時,已經獲悉南唐出兵吳越消息的南漢朝堂上也開始了如何趁機奪取桂管地區的大討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