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後三天,康仁傑每天上午在清源軍使相府無聊地坐班應卯,每天下午則像打了雞血一樣躥到北軍大營裡,監督特種戰士選拔和訓練設施安裝,不時還與已經選出的特種戰士一起對招訓練,總是興奮地喊叫個不停,不時叫囂自己也要幫助陳洪進訓練出天下最厲害的特種戰士,必定會打得林楓手下那些三腳貓一個個屁滾尿流。
也正是因為這一點,陳洪進和新選出的特種戰士們很快就接納了康仁傑,口口聲聲稱他為「康教官」。
九月十四日亥時,一身泥水的康仁傑方才回到泉州康家為他在城內新購的宅子,簡單洗漱了一下,就倒在了床上,昏昏睡去。
「喀」,一聲幾不可聞的輕響從窗戶邊傳來,康仁傑立刻警醒,身子如魚似地滑下了床,右手在枕頭下一撈,抽劍在手,警覺地盯著已經洞開的窗戶。
「康司馬、康教官,你倒是挺警覺的嘛!」一個清脆而利落的女聲響起,藉著窗戶透過來的月亮,一個嬌俏的黑色身影抱胸而立,模糊的俏臉帶著一絲調侃的笑意看著康仁傑。
「什麼人?報上名來!」康仁傑絲毫沒有放鬆警惕,將劍直指對方,輕聲喝道。
「放鬆些!康教官,如果我要刺殺你,怎麼也不會選擇這月亮快圓的時日才來,至少也會蒙個面什麼的吧?」那名不請自來的女俠繼續調侃著康仁傑,人走到了床前的椅子上,將腰間的刀解了下來,輕輕放在了桌子上。
「敢問女俠是?」康仁傑將手中的劍放下,但身體依然沒有放鬆,緊緊盯著這個奇怪的女人。
「雀巢!」那名俠女依然沒有回答他的問題,卻輕聲吐出了一個奇怪的詞,右手也在空中緩緩劃出一個「雀」字。
就像針扎過的氣球一樣,康仁傑的警惕一下子散光了,他將劍扔在了床上,坐到了桌子另一邊的椅子上。
「你真是林楓派來的?」康仁傑摸了摸桌上的茶壺,他為自己和女俠分別倒了一杯冷水。
「我是林昭武派來的!行不改名,坐不改姓,姓張名嬌!」這位女俠正是被林楓特派出來的張嬌。她已經回到泉州多日了,也暗中跟隨刺探了康仁傑好幾次,直到這天才趁著夜色登堂入室。
康仁傑吐了一口氣,將手中握緊的茶壺放下了,端起茶杯,衝著張嬌一揖,輕聲說道:「終於等到林大人的人了!只不過,在下怎麼也想不到會是一名如此嬌俏美麗的女子!」
「別拍馬屁了,本俠女不愛聽!康教官,可否給說一說當前的狀況?林大人特別在意雀巢計劃的進展,特別派我前來一探,並相助於你!」張嬌橫了康仁傑一眼,再度壓低了聲音說道。
沒錯,一心立下驚天大功的康仁傑正是聽從林楓的安排,從一開始就故意與林楓鬧出了種種的不快假象,直至最後鬧翻,讓自己有借口投奔清源留從效,準備實施離間分化,巧取清源軍。林楓給康仁傑定的取信計劃正是他目前已一步步實施過的:以所謂清源軍的機密取信任,以南唐的所謂機密留下,以特種訓練為由留在軍中,再另行定計徐圖。
「雀巢」計劃名字的來源正是取自鳩佔鵲巢、巧取豪奪之意。為了防止他人誤撞誤中,林楓對接頭暗號進行了加密,一是將鵲字改為雀,一是要求對方回答必須是「我是林昭武派來的」,也是取自林楓最初的武官:昭武校尉。
康仁傑將當前的進展低聲說了一遍,特別是特種訓練,張嬌問得特別細緻,當得知康仁傑並沒有將特種訓練最核心的「武器、信念」等內容對外吐露,張嬌也鬆了一口氣,衝著康仁傑豎了一下大拇指。
「林大人的後續計劃是什麼?」康仁傑追問道。
「臨行之前,林大人就交待了我三個字,陳洪進!要求你我見機行事,加速離間他與留從效老賊的關係。林大人隨後會有更多的後續計劃,屆時會另外派人與你我聯繫。」張嬌搖了搖頭,輕聲說道。說到留從效,她的牙齒咬了咬,充滿了恨意。
在林楓的記憶中,五代期間清源軍得以偏安中國東南達七十年之久,在其統治者序列中,留從效於公元962年病逝後,先後由其副統軍使張漢思、陳洪進擔任,而陳洪進則是不請自取,於公元964年將「昏庸無為」的張漢思給替代了。所以,林楓把雀巢計劃的最重要突破點放在了陳洪進身上。
據記載,宋時蔡襄為陳洪進兒子之一的陳文善寫的墓誌銘中說:「從效為帥,王(指忠順王陳洪進)為之副,從效死,張漢思繼之,漢思昏不治,王自代之。」比蔡襄生活年代更早的宋代文學家王禹偁在為陳洪進的幕僚陳仁壁所寫的墓誌銘中說:「唐未大亂,天下分裂,東南閩,有王審知據之自立,繼以李、留、張、陳凡五帥七十年。」
康仁傑的眉頭不由地皺了起來,問道:「據我連日來的觀察,那留從效與陳洪進關係非同一般啊,想離間是難上加難啊!」
張嬌輕輕一笑,手裡撥弄著茶杯,說道:「林大人說了,堡壘最易從內部攻破,陳洪進本非安份之人,特種訓練就是一個很好的離間武器。林大人還說了,特種部隊是把利刃,關鍵是看掌握在誰的手中!」
張嬌的話讓康仁傑眼睛一亮,有些發癡地盯了她潔白如玉的牙齒一眼,連連點頭。
「好了,五日後再見吧,我要走了。」張嬌伸手掩了一下欲打呵欠的小嘴,站起了身。
「張姑娘,你平日裡如何居住?如何生活?有沒有需要我幫忙的?我泉州康家還有些家底。」康仁傑站起身來,低低地急促問道。
「不用了,多謝康兄關心!我也是泉州本地人,自有安身之處。倒是康兄身在曹營,要多加小心才是!」張嬌正色說完,微微一個萬福,手掌一按窗台,人已經跳了出去,幾個起落之間,已經不見了蹤影。
就這麼離開了?康仁傑茫然若失地看著她消失的地方,已經沒有了絲毫睡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