食鹽國有化,此事鬧得轟轟烈烈,盡人皆知,頗有山雨欲來之勢,倒是竇太后不動如山,彷彿什麼都不知情,群臣也在心裡暗暗感歎,竇太后還真的是沉得住氣,就算是到了現在這種地步,依然是鎮定自若。
倒是竇彭祖終於是忍不住了,他早就想找竇太后問個清楚,究竟是怎麼一回事。他自然不是代表自己一個人去的,而是代表了一大批人去的。
「太后啊,這件事情您可要好好思量啊!」
竇太后倒是沒有多少驚訝的表情,嘴上說道:「這件事情是韓安國決定的,哀家可管不著。」
竇彭祖心道,若不是您示意,韓安國是吃了熊心豹子膽也不敢如此啊,但是他嘴上仍然說道:「韓安國這是犯了眾怒,竇太后……」
「什麼犯了眾怒,這是利國利民的大好事,怎麼落到你的嘴裡反倒是成了犯了眾怒?國庫這些年空虛成什麼樣子,你難道不清楚,七國之亂不用花錢?圍剿羌人難道不用花錢?派人和親匈奴就不用花錢?你大手大腳慣了,難道真的以為國庫裡的錢是憑空變出來的?」
竇彭祖的臉色變成了醬茄子,不敢再接話,生怕讓竇太后火氣再上來不可收拾。
「行了,這件事情你就不用管了,哀家自有主張,用不著你在旁邊聒噪。」竇太后直接把竇彭祖給哄了出來,竇彭祖欲言又止,只能搖了搖頭,出了長樂宮,什麼事情都沒有打聽到,反而惹得竇太后生氣,得不償失。
等竇彭祖出來,竇太后也是重重歎了一口氣,嘴上說道:「也不知道這個竇彭祖啊,什麼時候才能真正懂事,他怎麼就不明白哀家的用意?」
「把常侍郎找來,哀家偏偏就不信了,偌大的大漢朝,就沒有一個人能明白哀家的意思!」
太監一路小跑,很快就把蕭明給找了過來,蕭明倒是不清楚竇太后為什麼找上自己,心中微微有些忐忑。
竇太后倒是沒有說什麼重話,閒話嘮了幾句,讓蕭明的心也稍稍安定,然後就轉入正題,問起了韓安國的事情。
「韓安國的事情相信你也已經聽說了,哀家想要問問,關於這件事情,你是怎麼看的?」
蕭明會意,回答道:「這件事情說簡單倒也簡單,說複雜還真是有點複雜,總之,這件事情有些……」
「什麼意思?」
蕭明老實回答說:「在豫章,下臣的家裡就是從事食鹽買賣的,所以下臣比一般的大臣瞭解的更多,把食鹽收歸國有,這件事情對朝廷來說究竟有多重要。」
竇太后微微一笑:「如何重要?」
「擴充國庫,遏制諸侯發展,這件事情短期還是看不出什麼好處,但是長期一來,就能見到效果。」
竇太后滿意的點了點頭,算是同意了蕭明的看法:「你能看到這一步已經是相當的不容易,這件事情其實不是韓安國的意思,而是哀家的意思,就在幾日前,下邊推薦了一個人上來,提出了這個想法,武帝不以為意,但是哀家反倒覺得這件事情大有可為,所以就下令韓安國放手去做。」
蕭明心中一動,難道這件事情還是武帝的意思,竇太后就是被皇上牽著鼻子走?
「敢問這個人究竟是誰?見識遠大,非一般人所能及。」
竇太后哈哈大笑:「你這是拐著彎來稱讚自己吧!」
蕭明的臉色有些發燙,竇太后就當做沒有看到,笑著說道:「這個人好像就叫做桑弘羊,家裡世代經商,所以才能提出這個想法。哀家反倒忘了,常侍郎的家裡也是經商,能有這般遠見也不足為奇,可歎下邊的群臣,竟然不懂哀家的良苦用心,反而覺得哀家一意孤行,不知所謂。」
蕭明已經猜出來了這個桑弘羊的用意,這個桑弘羊,蕭明又如何陌生,那個第一個提出來「民不益賦而天下用饒」的大農丞,那個提出來不依靠農業富國的第一人。
蕭明無論如何都想不到,這件事情竟然是他提出來的,更加想像不到,這件事情竟然是武帝用來算計竇太后的陰謀,而現在,很明顯,竇太后沒有看出其中的陰謀味道,反而在沾沾自喜自己究竟是做了一件多麼重要的事情,對於大漢朝的千秋萬代有多麼重要的意義。
「這個桑弘羊,倒是有些本事,只不過資歷尚欠,這件事情還得由韓安國去做,韓安國畢竟有些影響力,要是換了其他人,指不定會引起更大的反彈。」
竇太后說的沒有錯,要是桑弘羊去做這件事情,反對聲音肯定會更高,只是竇太后現在還沒有明白一件事情,自己現在正被人利用。
竇太后就像是剛剛出鞘的寶劍,寶劍鋒利,威力無窮,可惜,把它握在手上的是皇上,可是竇太后直到現在都沒有真正明白。
蕭明不會開口提醒,他也是後知後覺,他終於明白了,武帝真的是長大了,這個計謀,包括了多少陰謀在內,就算是蕭明,也不一定能想到,蕭明畢竟當官的時間太短,這些陰謀手段見過的不多,但是這並不表示,其他人就用不出來,大漢朝能人不少,會使這種手段的能人更是不在少數。
也不知道桑弘羊究竟知不知道自己在當中起到的作用,韓安國究竟是不是武帝派在竇太后身邊的眼線,蕭明覺得自己的腦子有些不夠用。首先派人把桑弘羊給舉薦上來,然後把他派到竇太后的跟前,讓竇太后中計,最後再把韓安國送到竇太后的身邊執行這個計劃,以達到皇上的目的。當中一環扣一環,真是天衣無縫,蕭明感歎,究竟是誰,能想出這樣的計劃,竇太后中計還真是一點都不冤枉。
要不是竇太后忽然提起這件事情,蕭明也不會知道自己也已經成為了這個計劃的一枚棋子,自己的作用,就是把韓安國送到太后的身邊,相信有更多的人參與其中,也不知道真正瞭解事情真相的究竟有幾個。
看到蕭明發呆,竇太后有點生氣,提醒道:「常侍郎,你究竟在想些什麼?」
蕭明苦笑:「下臣在擔心,家父在豫章郡的產業,也不知道現在還保留著幾分?」
蕭明其實更擔心一件事情,原本以為武帝凡事都要依靠自己,但是現在看來,武帝的身邊,還有一個更加厲害的角色,蕭明的失落感油然而生,就像是忽然明白了自己的價值變低,對於將來和武帝的話語權也是大大降低,對於蕭明來講還真是一個不小的打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