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陳從昏迷中醒來,眼中首先看到的是一簇火,然後發現這火就燃在自己的身上。
小陳大駭之下便要奮然掙扎,猛發現自己竟然動彈不得。定神一看才發現自己被繩索捆住了手腳。張嘴欲呼,發現口中竟也塞著一團碎布。
「不要動!」
有人在耳邊低語。
小陳循聲望去,只見喬好正蹲在他的身邊,一隻手扶著她的肩膀,另一隻手正拿著捆火把按在自己的手臂上。不過這手臂怎麼只有半條?
這是誰的手?小陳一時有些懵懂,隨即反應過來——這是我的手!
腦中瞬間映出一幅畫面——帶血的骨刃,斷飛的手臂。
隨著記憶的復甦,一陣刺骨鑽心的疼痛馬上自斷臂上傳來。
小陳悶哼一聲,雙眼一翻又昏了過去。
等她再次醒來時身上的繩索已被解開,身上也沒有火焰在燃燒,倒是身邊的空地上升起了好大一堆火,烤的身上暖暖的。
一低頭發現喬好的那件火狼皮袍子正蓋在自己身上,她慢慢將手臂從皮袍中伸出,半截斷臂赫然入目。
「原來這不是做夢」
小陳呆呆的看著自己殘缺的手臂,一時恍如夢中。
她的前半生幾乎都在「城市」中度過,雖然說不上錦衣玉食,倒也是衣食無憂,自已又生的漂亮,幾乎沒受過什麼挫折,平生受過最嚴重的傷就是在做實驗時割傷了自己的手。這次隨著老秦外駐到「零零一三七」是她頭一次走出「城市」,卻沒想到第一次出來就弄丟了半條胳膊。而手臂對一個女孩子,尤其是對一個漂亮的女孩子來說意味著什麼?她不敢去想。
小陳過了好半天才緩過神來,抬起頭四處打量。
原來自己還在地洞裡面,頭頂就是洞口。
轉頭又看到老秦縮在旁邊的角落裡,一動不動像是睡熟了。
倒是喬好沒了影子。
小陳心底明白老秦不是睡著了,可還是忍不住喚了一聲。
不出所料,老秦對自己的召喚毫無反應。
小陳掙扎著坐起,看著自己的斷臂和僵臥在旁的老秦,一陣悲從中來,眼眶發濕,忍不住就要哭出來。
她習慣的抬起左臂想去擦拭眼淚,手臂舉起一半才醒起自己已經沒有左手了。
舉起的斷臂插入一道昏黃的光柱裡面,彷彿被鍍上了一層灰色。
她正看的出神,洞頂光線一黯,斷臂重又隱入黑暗之中。
小陳抬頭看去,恰見一個人從洞口鑽入。陽光撞在那人的身上,恰似給他裝上了一圈模糊的邊框。
那人背上背著一大捆東西,順著鐵梯一路攀了下來。
是喬好。
喬好下到洞低,將背後背著的那一大捆碎木條仍到地下,向小陳露齒一笑。
「你醒啦。」
「醒啦。」小陳下意識的應了一句。
「我姓喬,喬好。」
喬好向小陳伸出一隻拳頭。
小陳看著喬好光赤的上身,目光又慢慢轉向喬好向自己伸出拳頭,沉默了一刻,也伸出了自己的右拳。
「我姓陳,陳最。」
兩個拳頭碰在了一起。
經歷幾番生死,兩人之間終於有了一點友誼的底子,或許不多,但在這亂世中卻也足夠珍貴了。
陳最看到喬好赤果的上身,知道他是怕自己傷後畏寒便將自己的袍子讓與了自己,想到喬好年紀要比自己小上許多,心下難安,就想將袍子交還給喬好。
「無妨,你穿著吧。」喬好按住陳最。
其時正值春末,氣候溫濕,這裡雖然深處地下,但因為燃著一堆火,溫度反倒比上面還暖,所以喬好赤著上身也沒什麼。
見陳最還有些猶豫,喬好又笑道:「這袍子我已經送給你了,我們喬家的男人送出去的東西從不會再要回來。你就當幫我個忙,不要讓我破戒。」
話都說到這個份兒上陳最還能說什麼?況且她失血過多,氣虛體寒,確實也需要這件袍子。
喬好把陳最扶到牆邊坐好,又從腰上摘下一個水囊遞過去。
陳最早已唇焦舌敞,也不客氣,接過水囊就是一頓牛飲,直到將囊中水喝掉大半這才罷休。
「慢些,這裡別的沒有,水還管夠。」喬好在旁邊歎了口氣,道:「這裡山窮水惡,那邊的山上只有草,一個喘氣的也沒有,這邊的河裡倒是有些活的,可惜它們比咱們還餓,我想吃它們,倒差點讓人家給吃了去。」
原來喬好出洞後便想到河邊去弄些吃食,卻沒想反倒差點成了河中怪物的盤中餐。
這河水中怪物甚是兇惡,喬好又不識水性,不敢和它們糾纏,只好退了回來,到最後只弄到兩水囊的河水。
陳最放下水囊,忽然說道:「你做的很對。」
喬好一愣:「怎麼?」
「火焰能封閉手臂上傷口和消滅傷口上的細菌,所以你做的很對。」陳最表情平靜的看著喬好,彷彿她討論的是某個陌生人的胳膊。
「不過要是再加上些火藥就更好了。」
「火藥?」
「對,火藥。你可以從我的手槍裡搞到。」
喬好楞了半晌,才道:「我下次注意。」
洞中又沉默下去。
喬好將拾來的碎木條扔到火堆裡面,又走進地道拖出丁一的一條斷腿。
「你在這裡等我,我再去河邊試試。」
「算了。」陳最搖了搖頭,道:「這河裡的怪物一個賽一個的凶狠,你不要去冒險了。別來個打魚不成反被魚吃。」
「不成。」
喬好自顧用繩索捆著斷腿。他幾日不吃倒也無妨,可陳最卻要支撐不住了。他雖然用火處理了陳最的傷口,止住了流血,也給創口消了毒,保住了陳最的命,可陳最現在急需營養,要是長時間得不到食物的補充,也只有死路一條。
喬好雖然沒說,陳最也知道喬好執意要去多半是為了自己,於是歎了口氣,不再阻攔。
最終喬好背著丁一的斷腿出洞「捕魚」而去,陳最沒有別的辦法,只能求神拜佛保佑喬好平安了。
沒想這一等就是許久。
陳最左等右等也等不到喬好回來,心裡越來越急,恨不得爬出洞去看個究竟,只可惜她身體實在虛弱,又只剩下一條手臂,勉強走兩步還行,要想爬上鐵梯那是千難萬難。
直到洞中的碎木即將燃盡時喬好才從洞外爬了回來。
人是回來的,手中卻沒有魚。非但沒有魚,人也有些不對勁。
只見喬好走動起來動作有些僵直,臉色更是難看的厲害,上面還隱約透出層灰色。
「你這是?」
喬好長長的歎了口氣,一屁股坐到地上,蔫頭耷腦的說道:「別提了,兄弟我被電了。」
「被電了?」陳最吃了一驚,忙問:「怎麼回事兒?」
原來喬好上去後在村子裡找了根沒有腐爛的鋼筋,用黑匕刮去上面殘存的水泥,截成大概兩米長短,又把黑匕綁在上面,做成一支簡易的梭槍,之後找了段陡峭些的河岸,自己站在河岸上一段高大平整的石台上,把用繩索拴著的斷腿扔到緊鄰河水的沙岸上,一小半浸到水裡,期望著能引上來一個半個不開眼的河怪。沒想到引是引來的,卻不僅賠上了一條腿,還差點把自己也搭上。上鉤的是條看起來不大起眼的怪魚。
這魚個頭說大也不大,也就和一個兩歲左右的嬰兒相似,胖乎乎的還挺可愛,
小胖魚直奔斷腿而去,一副不達目的決不罷休的樣子,喬好看了心中暗喜,一隻手拽著繩索,另一隻手舉起梭槍,只等小胖魚咬上斷腿就出手。
小胖魚幾下就游到了斷腿旁邊,張口就咬。喬好舉槍欲投,心中已經開始規劃等一下是做烤魚還是做魚生了。
可惜他的美夢落空了。
小胖魚一口咬住斷腿,喬好剛要出手,一道電光忽然從魚**出,穿過斷腿,又攀上了繩索。
電光何其之快,喬好連眼睛都沒來得及眨電光就傳到了他的手上。
一瞬間,斷腿變成了烤腿,繩索化成了飛灰,喬好變成了彈簧。
喬好只覺身上一麻,身不由己的向後射了出去,直直的倒在了石台上面,在石頭上足足滑出五、六米遠。
幸虧石台夠大夠平夠寬,也幸虧他是向後倒的,沒有掉到河裡,這才撿了一條小命。
過了老半天喬好才緩過來,他掙扎著站了起來,也不去「捕魚」了,一路狼狽躥回。
「也不知這繩子是什麼製成的,居然導電!果然撿來的沒有好東西。」喬好低聲嘟囔著。
「不成!」
喬好忽又從地上跳了起來,在地上轉了幾圈,忽地看向陳最,目光炯然,道:「人肉你可吃得?」
陳最臉色變了。她看看臥在旁邊的老秦,又看看那邊斷成兩截的丁一,緩慢而堅定的說道:「我寧肯死!」
「死就算了。」喬好歎了口氣,抬頭看看頭頂的天光,向陳最說道:「我還得去!」
「謝謝你不過你不要命了?」
「水路不通就走旱路!」喬好斷聲說道:「咱們不吃魚了,改吃肉。我弄不過那些河裡的,還弄不過山裡的嗎!」
喬好說到這兒話頭一轉。
「不過你這次得和我一起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