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彬按兵不動,固守徐州的策略讓宿州的李處耘和李谷很傷腦筋。兩人研討良久,也未想出高招。衛兵來報水軍統帥高彥鑄來到,兩人忙相迎。
高彥鑄望著二人笑問:「兩位大人可否正在煩惱?」
李谷道:「高大人明知故問嘛。」
「不用煩惱,我的水軍即將逆汴水而上,直攻宋州。」高彥鑄笑道。
李谷、李處耘忙道:「萬萬不可。」
高彥鑄道:「兩位大人放心,此次絕不會重蹈覆轍。」
「孤軍深入總是不妥。」李處耘道。
高彥鑄大笑道:「在水上,宋軍豈是對手,哈哈。更何況我又不是真得去打宋州,嚇唬一下而已。眼看春節,待過後便行動。」
李谷、李處耘跟著大笑。水軍北上,必會引來宋廷震恐,必會逼迫曹彬早日出徐州決戰。曹彬本欲以靜制動,以逸待勞,計劃恐怕要落空。
這個冬天特別冷,孟昶未向襄陽發動攻擊,他只是讓樊城降兵們穿著嶄新暖和的棉衣跟著他四面巡視。
人都是要面子的,王文寶未同行,張鎔跟著。孟昶笑問他:「張鎔,你覺得這樣對守軍的打擊夠不夠?」
張鎔想了想,道:「其實襄樊士兵們之間相識者頗多,若能喊話,相信會有很多前來投奔。」
孟昶等的就是這句。笑道:「好,此事交給你負責。」
張鎔便開始組織降兵每日向襄陽城內喊話,內容大多是說在這邊怎麼怎麼好,大蜀對降兵怎麼怎麼好之類的。
守軍們聽著,大多歎氣不已,有的甚至落下眼淚。有的後悔著為何當時沒調往樊城,不然怎會穿著單衣餓著肚皮在寒風中受罪。
焦繼勳沒有責怪,低頭匆匆離開城頭,到了向府。到這喝個爛醉如泥,忘記煩惱,忘記憂愁,已成為他每日的功課。
張鎔的行動起到很大效果,果然有許多襄陽宋軍趁夜黑偷偷跑到蜀營。
襄陽內的將校起初還想盡辦法阻止,到最後就睜隻眼閉只眼,隨他們去。
每日有人數減員的消息匯報過來,並不斷增加。後來焦繼勳就痛罵部下:「以後這些小事就不用向我匯報,你們自己處理。」說完又會到向府,醉得更厲害。
馮繼業也醉得很厲害,可當他聽說來者是大蜀將軍李廷珪時,便醒了大半。
「馮大人準備讓我就這樣站著嗎?」李廷珪問。
馮繼業一拍腦門,「來人,賜坐,上酒菜。」
李廷珪坐下飲酒,並未客套,直入主題,「馮大人,我是來勸你降蜀的。」
馮繼業裝酒醉,「李大人,今日我飲酒過多,不宜談此事,待明日吧。」
李廷珪的回話很乾脆,站起來道:「既然如此,那李某告辭。」
馮繼業忙著急阻攔道:「李大人,在靈州多呆一日又能如何?」
「馮大人,你可知道這一日會發生什麼嗎?」李廷珪問。
「能有什麼。」馮繼業不屑地道。
李廷珪笑道:「馮大人在這西北偏僻之地呆得還習慣嗎?」
馮繼業大笑道:「還好。」
「只怕明日馮大人便會離開這裡。」李廷珪笑道,「靈州的主人要變,我還有必要勸降你嗎?」
馮繼業疑惑問道:「李大人這話什麼意思?」
李廷珪解釋道:「我今日來勸馮大人,是因為你是朔方節度使。明日你便不是,勸降你還有何意義?」
「哈哈。」馮繼業大笑道,「我大宋皇帝對我恩惠有加,允我治理一方,怎會有你這一說。我聽說蜀軍被我大宋軍追趕得四處逃竄,狼狽不堪,難不成想到我這尋你避難之所,才來唬我。」
李廷珪搖頭道:「馮大人若不相信,我就陪你等吧。」
兩人又飲酒片刻,忽然傳來朝廷欽差到,馮繼業吃驚不已。
李廷珪識趣地迴避到內屋。
欽差進來宣旨,大意便是封馮繼業為梁國公,回京師享福之類的。
送走欽差,馮繼業拿著聖旨,一屁股坐下說不出話。當年父親病逝,他親手殺死同父之兄,坐上節度使之位,實屬不易。天高皇帝遠,老子是第一,到你汴京去,我還算個屁。
李廷珪出來回到原位飲酒,並不理會他。
「你怎會知道此事?」馮繼業不解問道。
「因為欽差路過延州時多喝了幾杯。」李廷珪淡淡地道。
這就是說延州已是大蜀的?馮繼業心中明白很多。
李廷珪繼續道:「其實這事很好辦。馮大人可以向宋廷稟報靈州外有蜀軍蹤跡,懇請緩上些時日。」
馮繼業沒有吭聲。
「當然馮大人也可以馬上去汴京履職。」李廷珪又道。
馮繼業道:「如今蜀宋大戰,勝負未分,我怎會降你。」
「哈哈,原來馮大人是想有兩全之策。」李廷珪大笑道,「這也好辦。你可以暫不降蜀,但必須保持中立,待有了結果後再作決定便可。」
馮繼業這才有了笑容,「好,就這樣。」
李廷珪走後,潘美便派人前來,令馮繼業出兵協助剿滅蜀軍。馮繼業的回復很簡單,自己已調任,潘大人你還是向新任的朔方節度使下令吧。
新任的是哪位啊?誰知道。如今戰亂,半路上遇害的可能性太大了。
就在潘文德到了富州,王藍田到了慶州,準備與潘美大軍夾擊蜀軍時,蜀軍猛然直向京兆府。
米信大驚,忙向潘美求救。
耀州的潘美大吃一驚,只好率軍前來救援。、
蜀軍停止攻擊,重又轉向鳳翔,隨即佔領。
這一個輪迴,將潘美折騰得夠嗆。進入長安後,與米信等人緊急商量對策。
固守京兆府,這是大多數人的意見。潘美很無奈地接受這一現實,除富州潘文德、慶州王藍田外,大軍駐防京兆府四周要地。
春節便要到,蜀軍應不會再有大的行動。他想。
在這個問題上他和回到鳳翔的李廷珪想法一致。
雖然這次行動的結果是蜀軍又退回鳳翔,但成果顯然。且不說定難節度、朔方節度以及延州等地雖未換旗幟,但已暗裡降蜀。所過州鎮,蜀軍的秋毫不犯也讓當地百姓稱讚。還有便是在許多城中已留下伏兵,春節過後的大行動便會方便很多。
春節是咱中華民族最大的節日,誰也不會破壞歡慶的氣氛,壞了規矩,所以蜀宋之間很默契的在各地休戰。
能堅持到今日實屬不易。焦繼勳歎著氣來到向府,卻見到位年輕人與向拱談笑正歡。
「這位是大蜀皇帝孟昶,我孟賢侄。」向拱笑著介紹,彷彿是自己的子侄。
孟昶笑道:「向叔,這位一定便是焦叔吧。」
「不錯,便是那不開化的老焦。」向拱大笑道。
焦繼勳猛然拔出腰間之劍,指向孟昶,怒喝道:「你盡敢入我襄陽,不想要命了嗎?」
「哈哈。」孟昶大笑,「焦叔,今日是什麼日子?」
「大年三十。」焦繼勳道。
「焦叔在今日拔劍相向,難道不怕被後世鄙視嗎?」孟昶笑問。
向拱忙道:「老焦,你這是幹什麼?這麼尊貴的客人想請都請不來,難道你想壞了我的興致不成?」
焦繼勳無語相對。
「在我向府今日便不可舞刀弄劍,出了向府,隨你怎樣。否則,休怪我翻臉。」向拱又道。
焦繼勳將劍回鞘,轉身便要離開,孟昶道:「焦叔,你不能走。」
「為何?」焦繼勳不服氣地問。
「因為襄陽城內的所有士兵和百姓。」孟昶道。
焦繼勳一愣。
向拱道:「老焦,你給我坐下。你不想活,我們還想活呢。」
「向兄,我尊重你,但我不能與敵人同坐。」焦繼勳說完便離開。這位老將的骨頭還是很硬的。
「老焦。」向拱忙喊。他怕這位好友失去這個機會,怕襄陽失去這個機會。
「他馬上就會回來的。」孟昶笑著舉杯道。
向拱懷疑地望過來。
「喝酒,向叔。」孟昶一飲而盡。
向拱很快便回來,坐下後,狂飲不止。當他氣憤地走出向府時,變走不動了。他的面前跪著無數百姓,還有很多士兵。他們什麼都沒說,什麼都沒做,就這樣靜靜跪著。望著眼前情景,抬頭望這灰濛濛的天,他不得不重新走入向府。
孟昶道:「我很高興能與兩位老叔共過這個大年三十。從現在開始,任何人也不得談政事,咱們痛飲到明日,如何?」
焦繼勳不答話,向拱大笑:「好。」
「向叔,光這樣喝酒多無趣,快些上些節目助興。」孟昶笑道。
向拱為難道:「這,這一時也未準備。」
孟昶道:「呵呵,還好我有準備。」說著一拍手,走入一群女子,翩翩起舞,美妙絕倫。
「她們不是襄陽城內春香院的姑娘嗎?」久在煙花場所混跡的向拱驚問。
「是啊,難不成向叔還要侄兒從金陵帶佳人來不成?」孟昶笑著反問。
向拱「哈哈」大笑,「好,好。」
姑娘們舞畢退出,又進來兩位持琴女子,坐下輕彈。
「她倆不是我襄陽城內楚風樓奏琴的曉雨、曉玉姐妹嗎?」向拱又驚道。
孟昶笑道:「向叔你就別再炫耀你的見識多廣了,下面節目的表演者全是襄陽城內的名人。」
「哈哈,老焦,看咱這賢侄,比咱們對襄陽還熟。」向拱大笑道。
焦繼勳只顧飲酒,沒有作答。他已清楚,明日後襄陽就要變了,徹底地變。
他們說這叫變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