皇上是被我們氣成這樣的。王樸和趙普兩人內疚地想著。
「皇上的想法其實也沒錯,待趙匡胤根基穩固,恐怕更難征服。」王樸道。
趙普還是搖著頭,「物極必反。沙漠中的沙在大風後有兩種可能,或被吹得消失殆盡,或聚成沙丘。我擔心大宋成為後者。」
王樸歎口氣道:「依皇上的作風,他寧願相信是前者。」
「我也希望是。」趙普道。
「既然皇上心意已決,我們就努力去達成他的心願吧。」王樸道。
趙普點頭同意,「咱們這就去找毋先生和李大人商量吧。」
「還有昭遠。」王樸補充道。
王昭遠帶來利好消息。趙匡胤的詔書到達各鎮節度使處後,引來巨大反應。其中尤以忠武軍節度使李重進和昭義軍節度使李筠最為強烈,二人推脫身體有病拒絕進京面聖。
「那些節度使都是大週身經百戰的老將,自是對趙匡胤不服。」李延厚道,「如此說來,皇上的想法雖然有風險,卻可一試。」
王昭遠第一個贊同,「自然。我們應盡快將一切都佈置妥當,只待皇上病癒,下旨北上。」
五位大蜀重臣達成一致,調兵遣將,準備糧草等事宜有條不紊地開始進行。
王處培等人到達金陵,聽聞皇上有恙,有些失落。王昭遠知道李處耘、馬仁瑀都是孟昶看中的人才,立刻將他們安頓妥當。
孟昶已昏迷兩日,仍不見醒來。孫茯苓幾夜未眠,用了各種藥方都無用,發愁得生了許多白髮。
「茯苓姐姐不要急,一定有辦法的。」唐糖道。今晚由她和留妍瞳服侍在旁。
杜逸風望著唐糖,心念一動,忙問:「唐曉掌門現在何處?」
唐糖搖搖頭,表示並不知道。
「唐門藥術獨步天下,或可一試。」孫茯苓明白了杜逸風的想法。
「那我這就去找我哥。」唐糖一聽,便道。
杜逸風道:「恬妃安心在此。我去找昭遠,他能更快尋到唐掌門。」說完,已飛速離去。
王昭遠隨即動用他龐大的「潛龍」組織,並馬上與乞巧門聯繫,向唐曉傳出「速來金陵」的消息。
汴京的趙匡胤開始大封大宋開國功臣。原大周文臣都有不同程度的提升,苗訓、楚昭輔一步跨入大宋一品官員行列。
武將方面,石守信、王審琦、高懷德、張令鐸、張光翰、趙彥徽等有功之將都得到重賞,成為各主要軍隊的節度使。先鋒王彥升則成為京城內外都巡檢使,領兵巡防京城治安。至於禁軍殿前都指揮使的位置是不能讓與他人的,由親弟弟趙光義升任。
已經出發前往北方的韓崇斌、李繼勳等重要將領也分別授予北邊節度使的官職,駐紮在北部。
各重鎮節度使分別來到汴京面聖。其中已為天雄節度使,駐防大名府的府彥超也來到。能不來嗎?自己的女兒、外孫都在人家手上。
趙匡胤接見節度使的形式很特別。他將那幾位最重要的節度使召來,授每人一把佩劍,一副強弓,一匹駿馬。他自己也單身上馬,不帶侍從,與節度使們馳出皇宮,來到固子門處的樹林之中。
那裡已擺好酒,卻無一人。
「咱們就在此處飲酒如何?」趙匡胤率先下馬道。
永興節度使王彥超,定國節度使白重贇,安遠節度使向拱,護國節度使郭從義,保大節度使楊廷璋,包括前國丈天雄節度使府彥超等人心中疑惑,相互對視,不知這是何意?
趙匡胤笑道:「各位將軍身經百戰,難道會懼怕這香噴噴的酒嗎?」說著,已走了過去,,抱起一酒罈,連飲數口。
節度使們不得不下馬走了過去,與趙匡胤痛飲。
趙匡胤客氣地向每一位詢問各地狀況,對府彥超更是多說了一句:「宗訓已封為鄭王,有我在,無人敢動柴大哥的家人,他們過得很舒適。」
符彥超慌忙道:「吾主寬厚,彥超誓死擁護。」
趙匡胤擺擺手,又與眾人飲了幾杯,突然道:「這裡偏僻無人,我也給了你們劍,給了你們弓,誰要當皇帝的,可以殺了我,然後去登基。」
眾節度使被他的氣概鎮住,忙都放下酒杯,拜伏在地,戰慄不已,連呼「不敢,不敢」。
「真沒有嗎?」趙匡胤加重語氣問。
「不敢,不敢。」眾節度使呼道。
「真的沒有嗎?」趙匡胤又問。
眾節度使嚇得埋頭不敢語。
趙匡胤訓斥道:「既然你們都不願做天子,只好我來做。既然你們要我作天子,就該知道是我的臣子,就應當各盡臣下的職責。」
眾節度使都是馳騁疆場的老將,千軍萬馬面前,眼睛都不會一眨,可現在的心中卻只有恐懼。
「今後決不允許驕橫無法,目無天子。」趙匡胤厲聲喝道,「若有違者,決不輕饒!」
節度使們大呼萬歲,以示順從。
緊接著,石守信、王審琦這群新節度使率部分別到達各地,與原節度使相互牽制。對這些親信,趙匡胤當然「寵愛有加」,所有人的家眷必須留在京城,「享清福」。
越是親信,越是危險,必須要控制住。自己就是例子,不能讓他人學習自己。趙匡胤正憑著自己的膽識和才能慢慢聚集大宋的武裝力量。
此時卻出事了,出事的人正是第一個進汴京的王彥升。
王彥升自恃擁立有功,不知收斂自己的行為,反而變本加,橫行不法。一日夜裡,喝了些酒後,竟然去敲宰相王溥的門,要收「保護費」。
王溥想他是皇上紅人,不敢得罪,便想掏些銀兩了事。誰知王彥升嫌銀兩太少,強行勒索一千兩。
王溥一時哪有這些錢,只好說「兩日過後,湊齊送去。」
王彥升走時威脅道:「兩日後若不交出一千兩,便要你全家的命。」
韓通一家的慘案歷歷在目,王溥慌忙覲見皇上,一五一十地說了個清楚。
趙匡胤大怒:「該死的王彥升,亂殺韓通一家,朕已饒他不死,卻不知悔改。王愛卿別怕,朕為你做主。」
隨後,王彥升被喚來,趙匡胤一通痛罵,要殺他。
苗訓、楚昭輔忙阻攔道:「新朝初立便殺功臣,會招來非議。」
趙匡胤想了想,貶王彥升為唐州刺史,永不得入京。
趙匡胤此舉大大拉攏了大周舊臣的心,形象一下子提高許多。
只有王彥升心中不服,心想:若沒有那些暗示,我怎敢殺韓通呢?
臨別京城時,楚昭輔來送行,另外還抬了兩箱銀兩,道:「王兄,這是皇上從國庫中拿出送給你的,你放心去吧。」
王彥升跪拜領受,含淚喊道:「皇上……」
「有些事,王兄還是忘記為好。」楚昭輔又道。
王彥升點點頭。他很清楚哪些事應該忘記。
孟昶清楚哪些事應該忘記嗎?不清楚,至少現在。
已過去五日,每個人都心力憔悴。這樣拖下去,後果難料。這幾日從未合眼的孫茯苓支撐不住,趴在桌上小做休息。杜逸風夫婦每日都要向孟昶發功,以防毒素攻心,也是疲憊不堪。太后李氏與六位妃子的憔悴之色已難以遮住,除了皇上寢宮,便立即回宮休息,生怕她人發覺異樣。
平心而論,最為難的是毋昭裔五位重臣。他們一方面每日要進宮面聖,一方面又要裝出無事的樣子,管理大蜀軍政。
當然,我們不能忘記潘佑大人。可以說,他是所有人中最需要偽裝的。皇上這一連幾日不露面,聰明人都會產生懷疑,懷疑之後呢,便是旁敲側擊地詢問潘佑。面對這些聰明人,潘佑不敢有半點馬虎,不敢露出一點蛛絲馬跡。
「潘大人,聽說上次毋昭裔大人在皇上面前推薦你進禮部,恭喜啊。」剛邁出德仁殿,韓熙載像是無意般地道。
緊跟著就圍過來徐炫幾位,紛紛拱手向潘佑道賀。
潘佑很吃驚,「韓大人從何處聽來的?子虛烏有。其實有件事我一直沒敢透露,諸位,可想聽?」
難道皇上?眾人圍的更近。
「不過我說出來,大家千萬不要外穿,那可是掉腦袋的事。」潘佑叮囑道。
看來皇上真的?眾人紛紛渴求地望向潘佑。
潘佑放低聲音道:「上次我與毋大人五位面聖,毋大人推薦韓大人出任工部尚書,皇上亦應允。」
原來是這事。眾臣有些失望。
韓熙載怎會相信,忙道:「潘大人休要猜測聖意!」
這時便聽身後喊道:「韓大人留步,請隨我面聖!」,正是毋昭裔。
眾臣,包括韓熙載,吃驚地望向潘佑。
潘佑笑道:「韓大人,恭喜,恭喜!」
韓熙載隨毋昭裔來到寢宮,進入前,孫茯苓叮囑道:「皇上之病尚未根治,為防傳染,只好隔簾召見。兩位大人,不要多言,勿要耽擱皇上歇息。」
龍床果然被簾遮擋,皇上盤坐簾後,身影可見。
「臣拜見皇上!」韓熙載忙行禮。
簾內傳出皇上聲音,「韓愛卿,朕喉嚨發癢,嗓音有些沙啞,你可習慣?」
聲音確實有些粗,有些啞。韓熙載忙道:「皇上病中召見臣,臣感恩惶恐。」
「那就長話短說。」皇上道,「朕知你治水有方,毋大人又推薦你入工部。王樸身兼二職,力不從心,朕決定由你任工部尚書。」
「謝主隆恩!」韓熙載跪謝。
「毋先生,明日便由你宣旨。」
毋昭裔笑道:「遵旨。不影響皇上歇息,我等退下了!」
「這病啥時完全康復啊,可憋死朕了!」簾內人緩緩躺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