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昶淡淡問道:「蔣沖是何人?」
張虔釗答道:「卑職的妻弟,任成州守備。」
「呵呵,那年我奪成州時,他便是守備。這都過了幾年,還未升職啊。」孟昶道。
「妻弟能力有限,能在這個職位已是抬舉。」張虔釗心裡不明白皇上為何提到蔣沖。他一直規規矩矩,沒犯什麼事啊。
孟昶道:「一年前,我聽說你這妻弟搶了人家兩畝地,可有此事?」
張虔釗想了下,解釋道:「皇上,不是搶,是花銀兩買來的。李大人可以作證。」
李延厚點點頭,「此事我調查過,確實是花了銀兩的,那個人家也未有怨言。」
「胡鬧!」孟昶脫口怒道,「農民靠什麼生活?土地。你給的銀兩夠花一輩子嗎?待銀兩用盡,又無土地,他們怎麼生活下去?他們當然不敢有怨言,因為你們是兵,是官,手中有刀搶,是可以隨時要了人家命的。」
見皇上發怒,張虔釗知道事情惹大了,忙不迭地道:「我命妻弟再去給些銀兩。」
孟昶雙目一瞪,「張大人,你還明白朕的意思嗎?」
「張大人,馬上令蔣沖還了人家土地。」李延厚已明白,「先前給的銀兩不許討要,算是補償。」
張虔釗這才真的明白過來,「我這就親去成州辦此事。皇上您放心,老張決不會給皇上抹黑,給我大蜀抹黑。」
「呵呵,明白就好。」孟昶笑著舉杯,「明日再去不遲,今日是喝酒的日子。來,大家為張大人的知錯就改乾一杯。」
大堂內又熱鬧起來。
次日清晨,孟昶出發,只有李延厚、孫文韶、無鸞幾人相送。大家仍不停勸阻。
孟昶笑著縱馬而去,出了大蜀,直往汴梁。
不知為什麼,李處耘不喜歡趙匡胤。雖然趙匡胤為人豪爽,軍中好弟兄很多,每次遇到李處耘也是和顏悅色,可他不但沒好感,卻非常厭惡。
作為柴榮手下最得力的兩名戰將,如今又是大周禁軍的主要將領,李處耘雖清楚應該同心協力,和平共事,但內心的反感從未減退。
「李兄,今晚兄弟幾個去『百花樓』喝酒,您也同去吧。」趙匡胤笑顏相邀。
李處耘連忙推辭,「內人近日有恙,兄弟得回府照看。」
趙匡胤沒有責怪,反而道:「嫂子病了,李兄為何不告知弟兄們,我們也好去探望。」
「多謝趙兄,只是小的傷寒,過兩日便康復,怎好勞煩大家。」李處耘忙道。
趙匡胤點頭讚道:「李兄真是我等楷模。那就待下次吧。」
「謝趙兄體諒。」李處耘匆匆離去。
「我們邀他數次,每次都找理由推托。大哥,我覺得他是看不起我們。」十位結義兄弟之一的石守信略有些不爽地道。
另一兄弟韓重贇跟著道:「擺什麼臭架子,假清高。」
趙匡胤淡淡地道:「或許人家真的有事。走,咱們去。」
這剛抬腳,只聽身後有人喊:「哥,為啥不帶上我?」正是從軍不久的趙光義。
「你還小,帶你作甚!回去,別跟著。」趙匡胤厲聲呵責弟弟。
石守信等人「哈哈」笑道:「不小了,也該長些見識。光義,跟哥哥們走。」
一行人說笑著向汴梁最繁華的酒樓「百花樓」走去。
李處耘的夫人自是沒病,那是他的托詞。一見丈夫回來,連忙相迎道:「有幾位客人已等候許久。」
「誰?」李處耘性格有些孤僻,很少有朋友來他府上。
夫人搖搖頭,「不認識。」
李處耘疑惑著走入大堂,便見正位坐一少年,一側坐一男子與三名女子。真沒禮數,竟坐主人位置。
「李大哥,好久不見,還記得我不?」少年見他走進,笑著起身迎道。
李處耘仔細打量片刻,只覺似曾相識。「好像見過。小兄弟從何處來?」
少年道:「大蜀。」
大蜀?是他。李處耘慌忙行禮,「處耘參見大蜀皇上。」
孟昶擺手笑道:「哪裡有大蜀皇上?小弟乃蜀中張三而已。」
「哈哈。」李處耘爽朗一笑,「好,張三兄弟遠道而來,處耘家中無甚準備,不若到酒樓痛飲如何?」自己能有今日,幸得孟昶推薦,心中非常感激。
「好,要去便去最繁華的,最好的。」孟昶道,「早聞這萬花樓赫赫有名,不如就去那吧。」
趙匡胤他們去的就是那,若相遇豈不難堪。李處耘忙找其他理由,「只是這萬花樓中大多胭脂水粉之色,恐難入兄弟慧眼。更何況這還有三位女子,多有不便哪。」
原來這萬花樓不僅僅是酒樓,更是汴梁最大的青樓。孟昶怎會不知,笑道:「這好辦。嫂子,你帶她們三人進內堂換身衣裳。」
不一會,肖玉蓉三人出來後便成了翩翩公子。
「李兄放心,這次我請客。」孟昶笑道。
李處耘只好領著孟昶五人去向萬花樓。心想萬花樓這麼大,應不會那麼湊巧遇見趙匡胤他們吧。
在郭威的治理下,汴梁已恢復往日繁榮。萬花樓內人頭攢動,紅塵女子們甩袖嬌笑,粉香四溢,極為熱鬧。
「幾位公子裡面請。」老鴰慌忙迎接。
「上等雅間。」孟昶道,像是熟客般。
老鴰連忙喊道:「春梅,秋菊,你們幾個快點來招呼客人。」
孟昶揮下手,杜逸風遞過去兩錠銀子。
老鴰眼都綠了。萬花樓中達官貴人見過得多了,這麼爽氣的第一次見。
「不要姑娘,只要最好酒菜。」孟昶笑道。
老鴰不敢怠慢,引孟昶到了最上層最好的雅間。李處耘一直低頭隨行,但仍被前去小解的趙光義發現。
「哥,我看見李將軍到上面去了。」他邊說邊指樓上。
不會吧?趙匡胤等人並不相信。以他們現在的俸祿是無法到那消費的。
「光義,你沒看錯吧?」趙匡胤道。
趙光義道:「不會錯,我看得真真切切。」
「待我去看個仔細。」那邊的李繼勳放下酒杯,便去察看。
不一會他便回來,驚訝地道:「確實是李處耘,另外還有五人,端去的都是最上等酒菜。」
「什麼?」韓崇贇從來就看不慣李處耘,第一個站起大叫,「不給我們哥幾個面子,自己偷偷摸摸地去享受。走,大家一起去湊個熱鬧,看他如何辦?」
「好。」另外幾人站起。
「既然他不願,又何必強求,我看就算了吧。」趙匡胤並沒生氣。
「那大哥你留在這,我們去。」石守信道。
眾人俱去,趙匡胤無奈跟在後面不停道:「勿要衝動!」
酒菜上齊,孟昶舉杯道:「這一路可把我饞壞了。李大哥,來,乾杯!」
李處耘忙舉杯道:「那小兄弟可要喝個痛快!」
話音才落,石守信幾人便闖進來,大喊著:「李將軍這麼好的酒菜,為何不請兄弟們呢?」
杜逸風幾人見有不速之客,手已握住劍柄。
真是不想見誰,誰就來。李處耘面紅脖赤,無言以對。
「你們不要瞎胡鬧。」趙匡胤走到最前,向李處耘拱手道:「李兄,他們喝多了,勿要見怪。」
李處耘尷尬擺手,「無礙,無礙。」
「什麼喝多了,是他李處耘不夠意思。」韓崇贇不給他面子,「我們請他喝酒他不來,原來自己在這樂呵。」
石守信跟著道:「咦,怎麼沒美人相伴?來呀,去多喊些漂亮的,今日李將軍請客。」
李處耘忙道:「各位兄弟,都是處耘之錯,來日必會擺酒謝罪。今日就算了吧。」
「什麼來日,就今日。」韓崇贇毫不理會。
「今日實乃我張三兄弟邀請到此,韓老弟還請見諒。」李處耘心中已冒火。
義社十兄弟之一的李繼勳道:「原來李將軍眼中只有別家兄弟,沒有我們這些兄弟啊!」李處耘初到柴榮處時只是他的手下,而如今職位卻高過自己,現在有機會發洩怨氣,哪肯落後。
李處耘怒火終於燒了起來,站起道:「我張三兄弟遠道而來,請你們出去,不要擾了我們的雅興。」
「不好意思,我這些兄弟酒喝多了。還望張三兄弟不要見怪。」趙匡胤拱手對孟昶道。他已看出這少年才是正主。
一直不說話的孟昶開口道:「呵呵,都是誤會嘛。既然幾位大哥有興趣,加入便是。李大哥,邀請你的弟兄們共飲吧。」
有了台階,李處耘只好喊道:「再準備些碗筷,再拿幾罈好酒。」說完,坐下將杯中酒一飲而盡。
「這強扭的瓜不甜,這強討的酒不香哪!哥幾個,咱們走!」石守信擺手道。
「為啥我們走?應該他們走才是。」韓崇贇突然道。
李繼勳跟著道:「對,對。李將軍,你們去買賬,然後離開這裡。」
「啪。」李處耘摔碎酒杯,大喝道:「你們別不識好歹!」
「想打架嗎?」石守信幾人握拳怒目而對。
「啪啪」,孟昶拍掌站起,笑道:「打架?好。本公子最喜歡看打架了!就在這打吧,損壞的東西全算我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