說出的話潑出的水,侯夫人趕緊拜謝皇恩。
「在朕的眼裡,沒有什麼寶物比得上朕的賞賜珍貴。侯姨,你說是不?」孟昶又道。
侯夫人趕緊應道:「皇上的賞賜確很珍貴,民婦牢記在心。」
孟昶的話還沒說完,「昨晚侯大人好像出去了?」
侯夫人想都沒想地答道:「他說去看望李仁罕大人,很晚了才回府。」
「不錯,他確實去了李大人那,但很快便出來。之後去了一個不該去的地方。」孟昶笑著道。
「哪裡?」侯夫人急切地問。
孟昶很淡然地說出了名字,「一笑坊。」
侯夫人一聽,大怒:「他竟敢去那煙花場所,還欺瞞我,待回去教訓他。謝皇上告訴我實情。」
孟昶阻止道:「朕料定今晚侯大人還會去。侯夫人可不必驚動,在一笑坊外守著便是。」
「如果他真敢還去,民婦必不饒他。」侯夫人說著,方醒悟這才是皇上的賞賜,「民婦謝皇上賞賜。」
孟昶搖搖頭,「這只是朕賞賜的一部分而已。你可直接告訴侯大人,若要家庭平安和睦,不該做的事不要去做,做過的事可以到朕這來說明,朕會等著他的。」
「弘實他莫非做了什麼大逆不道的事?」侯夫人聽出了孟昶的畫外音,忙跪下道:「皇上,還請您寬宏大量饒了弘實,民婦這就叫他來你這認錯。」
「侯姨請起。」孟昶扶起她,「呵呵,現在天色還早,只要侯姨按照朕所說的去做,就算立了大功。功過相抵,朕不會怪罪侯大人的。」
「皇上是很寬宏大量的。」喬公公本沒資格說話的,但侯夫人是親戚,忍不住說了句。
侯夫人走後,孟昶才去上朝,眾臣都已等了很久。
眾臣行完君禮,孟昶望著拄杖端坐在那的李肇關切地問道:「李將軍的腿病還沒好嗎?」
「老臣聚疾成病,實在難以治癒。」李肇趾高氣揚地道。
趙廷隱猛然想起孟昶要跟自己打的那個兩月能治好李肇病的賭,心中一笑。他相信孟昶能辦到。
「李仁罕大人還沒上朝啊。」孟昶掃了一遍眾臣,問道。
張業連忙回答:「李大人病還未癒,不能上朝。」
「那好。待退朝後,亞父與王處回大人隨我去探望。」孟昶帶些憂慮道。
趙廷隱沒有說話。孟昶對李仁罕的一再遷就讓他的心裡有些不舒服,可他得另一種感覺卻更加強烈,那就是李仁罕快要走到盡頭了。
在一聲「有事稟奏,無事退朝」後,孟昶攜另兩位顧命大臣趙季良和王處回去了李仁罕在成都的府邸。
這府邸內的擺設決不亞於皇宮。會客大堂桌幾名貴,四周擺滿了玉器,掛足了名畫。越是文盲,越是要充學問,自古如此。
李仁罕是病人,所以不能下床迎接聖駕,孟昶等人便徑直去了他的臥室。
進了臥室,孟昶才知道自己這個皇帝當得實在窩囊。自己用的是普通的紫羅帳,周圍用紅布遮擋,被子也沒任何的紋理雕飾。可你看我們的李大人,使用的蚊帳是芙蓉花染色,四周輕紗圍繞,被子是聞名遐邇的錦被,上面的刺繡應出自麻四婆的「ど妹子」繡莊。
「老臣重病纏身,不能迎駕,望皇上贖罪。」李仁罕爬起來道。
「李叔叔不必多禮,小心著涼。」孟昶走向前,將被子朝上拉拉。細膩柔滑,好被啊!
趙季良道:「如今大蜀危機,急需李大人去做決斷。還望將軍早日康復,替皇上分憂。」
「是啊,是啊。」王處回在旁跟著道。
「李大人的身體重要,實在不行,我看就由趙廷隱大人多擔些責任吧。」孟昶無奈地道。
李仁罕慌忙道:「李某戎馬一生,豈能被這小病打倒。既然國家有難,老夫明日便上朝。」不提趙廷隱他也許會再矯情下,可一聽到這名字,他立馬就裝不下去了。
孟昶關心地道:「李大人病還未好,不要呈一時之強,傷了身體。」
「皇上放心。」李仁罕高聲道,「明日老夫就是爬也會去上朝。」
趙季良與王處回讚道:「李大人憂國憂民,國之棟樑,是我們臣子的榜樣。」
孟昶跟著道:「王大人明日就讓李昊大人上個折子,號召眾臣向李大人學習。」
「遵旨。」王處回道。
臨走時,孟昶瞥見床角處有一物甚為精美,忍不住拿起一看是個茶壺,上面鑲滿了黃金、白銀、美玉、珍珠、琥珀、琉璃等寶物。「如此精妙的茶壺,怎可放於床角,李大人,你也太不小心了。」
在一旁的李府下人掩嘴而笑,李仁罕立刻怒斥:「奴才大膽。」然後又對孟昶道:「皇上有所不知,這是在下的溺器。」
溺器,古時對小便夜壺的稱呼。孟昶連忙放下,說道:「李大人真會享受。」心中卻在大罵李仁罕的貪婪和荒淫。
出了李府,王處回道:「早聽聞有一無價之寶『七寶溺器』流落蜀內,沒想到落入了他的手中。」
趙季良搖頭歎道:「奢侈至此,無可救藥。」
「呵呵,那寶物確實不錯。不過李大人快要無福享受了。王大人,你與李昊大人的奏折上再加上一條『奢華無度,貪婪成性』。」孟昶笑著道。
張業此時的心中也在大罵舅舅李仁罕的貪婪,因為他想起了那顆夜明珠。
小皇帝為何要將這麼貴重的寶物賞給自己呢?這個問題他想了很多答案。比如因為他握有禁軍,皇帝要拉攏他等等。可今日他猛然覺得沒這麼簡單。這小皇帝彷彿知道他會將夜明珠獻出去,故意賜予他。
如真是這樣,那這個小皇帝也太可怕了!他心想。
今晚他邀我去共用晚膳,會不會另有所圖?張業又有了些擔憂。
與孟昶共進晚膳的只有四位,除了趙季良和王處回,便是禁軍的兩位頭領張業與李廷珪。
「張大人對那顆夜明珠可還滿意?」孟昶笑著問道。
寶貝早不在我這了。張業心中鬱悶,可不能說出,「很滿意。臣謝皇上。」
趙季良轉頭對王處回道:「王大人,咱們今日在李仁罕大人的府上也見到顆夜明珠。你對鑒別寶物有研究,你覺得和張大人那顆如何?」
王處回想了下道:「雖未細看,但也可斷言不分上下。」
本來就是同一顆嘛,怎分得出高低。張業心道。
孟昶道:「李仁罕大人也是識貨之人,屋中寶貝眾多,朕的宮中也沒那麼多呢。就那麼顆夜明珠,也賞給張業大人了。張大人,你可知朕的一番苦心?」
張業馬上道:「皇上厚愛,臣當誓死效命。」
孟昶話鋒一轉,「張大人,你可知罪?」
我有什麼罪?張業回答道:「臣何來的罪,請皇上示下。」
「你將朕所賜寶物轉於他人,還想狡辯嗎?」孟昶厲聲道。
王處回手指張業道:「我說怎麼兩顆夜明珠這麼相似,原來你獻給了你舅。」
張業慌忙離座跪地道:「舅舅喜愛,拿去玩幾日便歸還。還請皇上明查。」
「呵呵。張大人請起。」孟昶笑道,「朕不過一時心疑,方才試探,果不其然。」
張業不敢起身,低頭道:「臣一時糊塗,還請皇上贖罪。」
「一時糊塗不打緊,永遠糊塗可就大大的不妙。」孟昶意味深長地道,「朕免了張大人一時糊塗之罪,請起回座吧。」
張業抹去汗珠,這才膽顫地落座。
李廷珪在旁道:「皇上,張大人自掌禁軍來,躬力親為,管理有方,臣也佩服得很。」
一見一直視為敵人的人在替自己說好話,張業感激地望了下李廷珪。
「李大人,你盡敢欺瞞朕,好大的膽。」孟昶怒道。
李廷珪與孟昶的關係,張業清楚地很。詫異地望向孟昶,不明白他這話的含義。
李廷珪道:「臣不敢。」
「張大人,李大人說的都是真的嗎?」孟昶問道。
說是真的嗎?那就是皇上錯了。說是假的嗎?那就不僅僅是李廷珪欺瞞,還說明我禁軍管得不好。張業左右為難。
孟昶見他不答話,繼續道:「我敢說如果張大人要造反,禁軍中跟在身後的不會超過十人。張大人,你說是不?」
張業慌忙又一次離座伏地道:「臣對皇上絕無二心,皇上明查。」
我查你個頭,你的二心路人皆知。孟昶微微擺手道:「張大人,朕只是打個比方。朕當然相信你的,不然怎會將禁軍交於你呢?」
「以張大人的能力,應該可以勝任更大的職位。成都防禦使一直空缺,還望皇上恩准張大人任此職。」趙季良道。
成都防禦使掌管了整個成都的軍隊,比禁軍指揮使的權力大,級別高,一直由趙季良兼著的。張業又感激地望了眼趙季良。
「朕正有此意。」孟昶點頭道,「明日上朝朕便下旨。哎,張大人,你怎麼還跪著呢,快請起回座吧。」
「謝主隆恩。」張業來了個長拜後方才起身。
侯弘實便是在此時被侯夫人拽進來的。
他們的出現讓趙季良、王處回、李廷珪很吃驚,讓張業相當地吃驚。只有兩個人沒有任何的吃驚,還很高興。當然就是大蜀皇帝孟昶與他身後的喬公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