成州守備蔣沖最近對士兵的責罵明顯比以前少多了,姐夫張虔釗在鳳翔戰役中的「優異」表現給他上了一課。
「大家都是兄弟,有福同享有難同當。來,別客氣,喝。」蔣沖舉起酒杯道。為了緩和與下屬的關係,他請來了軍中的數十名骨幹飲酒作樂。
這在以前是不可想像的,那些骨幹都頗為詫異。
「以前我蔣某有什麼對不住弟兄的,不要往心裡去。從今往後,只要你們跟著我,咱們有酒大家喝,有肉大家吃,不分你我。」蔣沖繼續道。
「好,以後我們就跟著蔣守備。」那些人舉起酒,大家一飲而盡。
酒興正濃時,突報有人持張節度使大人的手諭到,進來了王全斌和符彥卿。
「張大人有令,立刻選一千人與我等前往鳳州。」王全斌道。
蔣沖納悶,「攻打鳳州?」
符彥卿笑道:「去投降。」
張虔釗歸順大蜀的消息還封鎖著,蔣沖看著二人很是陌生,裝束也很奇怪,立刻拔刀喝道:「你們是什麼人?我姐夫他人呢?」那十餘人也紛紛拔刀相向。
王全斌又晃了下手諭,道:「是去假投降,張大人吩咐必須是可靠之人。」
蔣沖刀入鞘,雖然有些疑惑,卻也只能遵令,「原來這樣。好,我立刻去辦。」
鳳州刺史馮輝去了鳳翔為李從珂看守老家,留下個校尉胡一通率二千多士兵守鳳州城。
胡一通一握大權就忙著胡來一通,將早已看中的那家姑娘搶到了府中。按理他一個校尉能有什麼府,刺史大人前腳走,他便後腳搬進了刺史府。姑娘起初還不從,他連吼帶詐,說什麼潞王交待的,這鳳州以後是他胡家的。姑娘在他的淫威下成了他的老婆。
不過這胡一通對這新婚娘子卻疼愛有加。這不,老婆病了,他親自端藥餵服。
「大人,城外來了兩千多成州士兵,說是來投奔我們的。」守城士兵來報。
「哈哈。」胡一通樂了,他如今缺的就是人馬。「快帶我去城頭。」
天已黑,舉著火把上了城頭一望果然有許多士兵在城下。「你們真是成州兵?」胡一通大聲問。
「聽說潞王對來投靠的將士有重賞,我們在那邊已好幾月沒餉銀了,便來投奔。」王全斌大聲喊道。
「張虎,你不認識我了?我是李強啊。」成州軍中有人也大喊。
胡一通的手下中有幾人也是在鳳翔從張虔釗那投靠過來的,都探頭望去,喜道:「看見了,真是你們啊。張大人,他們真是成州兵。」
當時士兵們都是誰給的錢多跟誰幹,他們來投奔很正常。胡一通立刻大聲道:「開城門,讓他們進城。」然後又朝城下喊道:「弟兄們,潞王對我們好得很,快來加入我們吧。」
王全斌與符彥卿笑著與兩千假降兵進入了鳳州城。
「哈哈,娘子,我已有五千人馬了,也是將軍了。」第二日,胡一通一邊給老婆餵藥,一邊炫耀。
他老婆見他對自己挺好,也已認命,「你做了將軍最好,但不要欺負百姓。」
胡一通道:「娘子放心,我胡一通一定做個好將軍。」
又有士兵來報:「大人,城外有四五千興州兵來投奔。」
「多少?」胡一通不相信自己的耳朵。
「不下四千。」士兵又重複了一遍。
「哈哈,我可以做節度使了。娘子,你養好身體,等著做節度使夫人吧。我去看看。」胡一通興奮地去向了城頭。
果然有不少人啊。你看看,有當兵的還有當官的,還有公子哥。不對,那當官的不是張虔釗嗎?他可是堂堂節度使,會來投奔我?他身邊那公子哥白馬神駿白衣飄飄,簡直就像個皇子,也是來投靠我的?
有詐。哼,你當我白癡啊。胡一通指著城下的張虔釗道:「張大人,這種小伎倆就想騙我開城門,休想。」
張虔釗厲聲道:「你若不開城門,待城破後要你狗命。」
若昨晚之前你說這話我信,但現在你也太小看我了。「張大人,你儘管來攻。實話告訴你吧,你的成州兵都歸順於我,我也有七八千人,不會怕你的。」
張虔釗大笑道:「真的嗎?把他給我拿下。」
還沒等胡一通反應過來,符彥卿已橫槊一擺,放倒了他身邊的士兵。
王全斌拔刀而上,將刀架在了他的脖上。緊跟著命令道:「打開城門,饒你不死。」
「開城門,快開城門。」胡一通倒很識時務。
城門大開,孟昶、張虔釗率軍魚貫而入。鳳州的士兵們沒有半點抵抗,一因為校尉大人的性命就在刀口,二因為他們忽然發現昨晚投降來的成州兵手中的刀槍就在眼前晃動。
「胡一通,你個匹夫,與潞王一起背叛朝廷,給我拉下去斬了。」張虔釗厲聲喝道。
胡一通雖被綁著,仍不失英雄氣概,「我就算死了,也比你這個還未打仗便逃跑的『草包將軍』強。」
哪壺不開提哪壺。張虔釗氣憤地道:「都死到臨頭了,還嘴硬。」
反正都是死。胡一通道:「要殺要剮,悉聽尊便。我家娘子是我搶來的,還請大人饒過。我的手下都是聽命行事,也請大人手下留情。」
「哈哈,胡校尉也是有情有意之人啊。」孟昶道。
胡一通一看,是坐張虔釗旁邊的那位公子哥,雖不知是何人,但張虔釗對他恭敬的樣子說明來頭不小。心中不服氣道:「有本事他再來攻城試試。」
孟昶繼續笑道:「再試一次?好主意。我給你兩條路,一是繼續做你大唐的校尉,張大人馬上退出城,重新攻城。二是做張大人手下的校尉,繼續駐守鳳州。」
「我選第一條。」胡一通毫不猶豫說道。他是「草包將軍」,我如果在他手下,那不豈是「草包校尉」,「但他必須兩天後來攻。」
「好,一言為定。張大人,咱們撤。」孟昶道。
胡一通一直覺得自己粗中有細,知道自己這點兵力是無法抵擋的,他要去搬救兵。隨即便寫了「張虔釗率八千人來攻鳳州」的字樣讓人快馬加鞭前去鳳翔求救。
馮輝手下就那麼點人,想起潞王臨走交待的遇急可求張延朗,當即修書「張虔釗率一萬人來攻鳳州」,快馬前往秦州。
「小題大做,張虔釗哪還有這麼多人,最多四五千罷了,當即命令手下大將張楷樽率兵五千前去救鳳州。
胡一通焦急地等了兩天,老婆的病也好了,可他的心情卻更沉重。
該來攻了吧,怎麼救兵還不來呢?
帶著一顆焦灼的心出了府,上了城頭,朝下望去,張虔釗率兩千人正在城下,卻不攻城。
「你不攻最好,等救兵來了,有你好看的。」胡一通心中恨恨想道。還沒繼續想下去,只見一人擺槊橫掃,擊倒了他身邊士兵,一人揮刀疾進,轉眼已將刀架在他的脖上。
我暈,又用這伎倆。可是,他們是怎麼進城的呢?
「打開城門。」王全斌厲聲大喝,哪管胡一通的糊塗一通。他和符彥卿根本就出城,在城中隱藏著呢。
胡一通這次想開了,將生死置之度外,「不許開。」
守城士兵根本不理會他,打開了城門,張虔釗率軍進入城內。
你以為人家這兩天在閒著啊。你那點可憐的士兵已大多數在金錢的誘惑下背叛你了。
一入城,張虔釗立刻命令道:「弓箭手伏於城門兩側。緊閉城門。」
緊跟著城外李延厚率兩千人到了城下等待著。等什麼?當然是秦州的援兵。
「援兵來了!看你們還敢猖狂。」已被捆綁的胡一通望見遠處的煙塵,心中大喜。
張虔釗也看見了,心中有些忐忑。皇太子的計策能行嗎?
「將他拖下去。」張虔釗憤恨地命令士兵拖走了胡一通。
見援軍靠近,李延厚並不抵擋,大聲指揮士兵向兩邊散去。張楷樽的五千秦州兵未受任何抵抗便到了城下。
「我乃秦州張楷樽,奉節度使張大人之令前來鳳州。」張楷樽道。
符彥卿道:「原來是張將軍,我乃駐守鳳州的胡一通校尉。將軍神威,賊軍懼怕而逃,有勞將軍。」
張楷樽不屑道:「『草包將軍』能帶出怎樣的士兵,哈哈。」
張虔釗心裡恨得癢癢的。你等著,馬上有你好看的。
「那是,那是。快開城門,請張將軍進城。」符彥卿命令道。
張楷樽率部入城,兩千騎兵在前,三千步兵在後。
張楷樽得意洋洋,還未出手,敵人就退,看來確實威名遠揚啊。
剛入城門,已經有人在前迎接,正是那剛在城樓的「胡一通」。
但見那「胡一通」一橫手中長槊,大喝聲:「站住!」
張楷樽一愣,隊伍停住,「胡校尉,什麼意思?」
只間城門兩側冒出許多士兵,搭弓射箭,射向秦州兵士。
「上當了!」張楷樽大呼不妙,大喊道:「撤,快撤!」騎兵們急忙掉頭朝城外奔,可城門處狹窄,你碰我撞,後面又有步兵,亂成了一片。再加上呼嘯而來的箭,一下子死傷大片。
符彥卿與王全斌已率兵迎頭殺了過來,張楷樽急忙揮刀邊擋邊撤。
好不容易退出城門,只見從兩側又殺出了兩支隊伍,強悍無比。正是剛剛在城下假意攻城的李延厚與兩千精兵。
李延厚長刀揮舞,直奔張楷樽。張楷樽急忙挺槍抵擋,沒幾個回合,便知不是對手,大喊著「快撤」已當先逃跑。那五千士兵死的死傷的傷,還能動彈的又都被符彥卿、王全斌和李延厚阻截,跟在張楷樽之後逃跑的,不過四五十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