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是覺出徐子青走神,雲冽手臂用力,使得徐子青腰間被箍得一疼,就立刻回過神來。
徐子青一愣,便見到雲冽眉頭微皺,心裡略略訝異,師兄這是生氣了麼?隨後他反應過來,就漸漸專心。只是再如何專心,這也不過是你貼著我、我貼著你,與其說是親吻,不如說是彼此親暱……他便隱約有些明白,師兄或許不止是失去了記憶,更是心智直如稚童,行事僅憑喜好。
這回只過了一炷香時間,雲冽便停下來,然後身形一晃,已是退入了那無邊黑暗之內,就在同光芒相距一尺處打坐起來。
徐子青猜測,這或者是到了極限,憑師兄現下入魔情形,只能在這全是靈氣的潔淨之地呆上這片刻罷了。
因著方才剛入定過,徐子青便不再繼續,轉而關懷起他的師兄來。
不知為何,他竟覺得師兄打坐越久,這濃郁的魔氣……就稍稍淡了一分。
這魔氣是因七情魔羅所匯聚而來,是否魔羅花瓣越少,這魔氣也會散去?又或是魔氣不再匯聚,而如今正有的魔氣,則被他師兄全部吸收?
徐子青並非魔修,對於這些魔道修行之事也極不瞭解,他歎了口氣後,就不再多想,只關注師兄,叫他不要生出什麼變故就好。
或許是因著雲冽之前踏入這片光亮中耗力甚巨,這一日裡接下來的時候,他都持續入定、煉化花瓣。
徐子青看過一會,發覺並無異常,就開始淬煉自身的神通起來。
除了青雲針之上所包含的道之意志還需要多多打磨、融會貫通之外,他更是從《萬木種心**》中的「鍛木篇」裡,獲取了提高自身底蘊的方法。
也就是「鍛木」了。
說來徐子青也算收取了不少從木,能利用那些從木禦敵制勝,可是若是只在煉氣期的時候倒也還算有些用處,到了築基期以後,修士往往使用的都是靈器了——再怎麼堅韌的植株,能比得過靈器的畢竟是少之又少,更何況修為更高後還要使用寶器,就越發是草木之物所不能抵禦的了。
就比如徐子青而今手裡能跟靈器比一比的,只有千年鋼木和嗜血妖籐,可以自身成長最終寶器難敵的,也只有嗜血妖籐。
可是且不說嗜血妖籐尚未成熟,便是等它成熟了,總也不能但凡是遇上個什麼為難的,就將妖籐放出來罷?
《萬木種心**》既然是傳奇功法,自然不會留下如此大的漏洞。
故而待修煉此法之人修為到了一定境界,就可以領悟「鍛木篇」,將身體內已然收取的萬木進行鍛煉,將其培育成同靈器、寶器一般能夠對敵之物。
想到便做,徐子青頭一件事,就是淬煉幾種常用的從木。
於是他很快盤膝闔目,掌心裡就出現了一團濛濛青光,再一轉身,青光化作一株嫩芽,很快竄出皮肉,變作了生著簇簇葉片的成株。
而後他張口一噴,就有一道濃郁青光落在了這成株之上,將它團團包裹,忽伸忽縮地吞吐起來。
此後,徐子青再度入定,雙目不再睜開。
期間他手中的植株不斷變換,也不斷吐出青光進行鍛煉、打磨,如此不斷消耗真元,但丹田里功法卻運轉得越發快了。
這一入定,就是十日十夜。
當徐子青終於醒來,則發覺自己坐在一人的懷中。
腰間、肩頭都有一根結實的手臂牢牢鎖住,半個身子亦是被禁錮在一人的環抱之中,肩膀另側有一個重物壓住,那一側的耳畔,則灌入了平靜的呼吸聲。
熟悉的氣息,仍然冰冷的溫度。
無疑,仍舊是他的師兄。
徐子青身體微微僵了一瞬,隨即很快放鬆下來。
雲冽立刻有所察覺,他並不抬頭,直接開口:「醒了。」
徐子青笑了笑:「是的,我醒了,師兄來很久了麼?」
雲冽動了動,似乎是幾不可察地點了點頭:「很久。」
徐子青啞然。
他雖知師兄素來直白,可這時卻難免讓他噎了一噎。
旋即他便側過頭,看著師兄漆黑的長髮,輕聲道:「……勞煩師兄久候,是我的不是。」
雲冽不語。
徐子青卻笑了:「師兄不肯原諒我麼?」
雲冽仍不開口。
徐子青搖搖頭,有些好笑,師兄這可是鬧了彆扭?越發讓人覺得可愛了。他又想著:也不知待師兄從這境地裡醒轉之後,得知此時所為,該是如何想法?
過了一會,他忽而又歎了口氣,若是到了那時,師兄必然又是七情不動的模樣罷。想到此處,他心裡極深之處,竟隱約生出些不甚明晰的惋惜。
雲冽不回話歸不回話,卻還是摟著徐子青不動,很是親密。
徐子青抬起眼,這時他再看那一片魔地,果然如他所想,正是魔氣淡了一些,十日前看不出來,而今則看得清晰許多。
那一朵七情魔羅仍是遺世獨立般立在那處,而整個花盤則小了一圈,不過那種邪異之感,卻是絲毫不曾減少。
……只怕是待到雲冽將花瓣盡皆煉化,但只要花株仍在,便仍會如此罷。
正想時,徐子青忽覺頸邊一點濕意,剎那間,幾乎整個人都立刻僵了住。
師兄他、他這是在做什麼?
很快,那一處濕意擴大,漸漸下移,不多時落在鎖骨邊上,緩慢來去……
雲冽的手握在徐子青的腰上,竟也不自覺地揉捏起來。
徐子青這回當真是呆若木雞,他身形一晃,已是出現在三丈開外。
此地雖無流風,但頸間涼意仍在,讓他終是確信,方纔他果真是被師兄以舌……觸碰,面上立時就有些發紅。
入了魔的師兄,可當真知道此舉是為何意麼?
雲冽見他離去,眉頭微微鎖起。
而後幾乎只在下一瞬,一具極有壓迫力的身形就立在了徐子青的對面。
徐子青一驚,兩肩已被按住。
雲冽湊過頭來,將唇與他附上,雙目中黑色魔念極其濃郁,仿若一處深淵,能將人拉入極惡地獄之中。
分明是如此親密之時,然而雲冽週身氣息卻極為危險。
若說從前的雲冽如同劍仙,高不可攀,而今的雲冽便仿若魔神,不容違逆。
徐子青呼吸一窒,便忘了躲閃,彷彿也被那濃濃魔念引出了心中極欲,竟已是想不到其他顧忌,而只看到了師兄一人。
雲冽見他神色,眉頭漸漸鬆開。
只是不論雲冽是魔是仙,於徐子青而言都毫無影響,因而他雖也被引得七情動盪,但他原本就愛慕雲冽,就算七情動盪,也只是讓他戀得更深,其實不能讓他神智昏沉。故而他很快就冷靜下來,反而擔憂起雲冽來。
此時他終於發現,自己之前即便早已對七情魔羅生出警惕,可到底還是低估了此花之能。師兄他現下入魔之深,已讓他有些不安了。
深深地吸了口氣,徐子青微微張口,含住雲冽雙唇。
他現下也想不出什麼法子相助師兄,但師兄對他這般親近,他卻明白多半是因他曾經相助師兄結丹的緣故。而他至始至終心中只有師兄一人,就算師兄終生不能同他兩情相悅,他的心意也絕然不會改變。
魔者遂欲,且不論雲冽放出魔念後為何要對他如此——甚至這或許不過是感知到徐子青氣息親近,因功法之故而如此相待。
可徐子青卻決心依從師兄所願,要讓他事事順心,以免他魔念失控、減少了事後神智回返的機會。
……這也算是他徐子青的一點私心。
果不其然,徐子青才主動如此試探,雲冽已越發貼近過來。他似乎略有不解,而後卻能無師自通,反而將徐子青的雙唇含住,輕輕摩挲。
徐子青歎了口氣,稍稍後退後,再探出舌尖,往雲冽唇上一舔而過。與此同時,雲冽張口,恰恰將徐子青的舌尖納入。
一時間兩人舌尖相觸,徐子青頓了頓,心裡忽然有些酸楚。
若是師兄醒來,再想起今日之事,可會覺得他忤逆兄長?
他轉念一想,他做到如此地步,哪怕師兄醒轉後七情再度凍結,總也是能明白了他的心意了。於他而言,這也未嘗不是一件好事。
雲冽魔念之下,所行之事皆因本能,卻沒有徐子青這許多的複雜心思。
他雖不識此人,卻想要貼近於他,於是他便貼近。
若是能貼近五分,他便絕不會只貼近三分,而今似乎能越發親暱,他神色不動,已是伸出手來,將人摟緊。
下一刻,便是唇舌交纏。
雲冽動作生疏,徐子青也並不純熟,原本這一次真正的親吻應當要磕磕絆絆。但不知為何二人卻好似十分默契,親吻之時竟生出一種纏綿之感,溫柔繾綣。
徐子青用心感受師兄,只覺得胸中安穩,什麼魔氣、劍氣盡皆被拋諸腦後,只覺得此人不論變作了何種模樣,都是一般讓他心生眷戀。
自初次見面,到一路相伴;從他百般想要主動結識,到後來互為知己;從「雲兄」到師兄,從敬重到愛慕……期間諸事如同畫卷,一一自識海中閃過,越發讓他生出了十分溫暖。
此時徐子青也越發明白自己的心意。
他更深知,師兄那一抹帶著冰冷殺意的氣息,將鐫刻於他神魂之上,伴他同行仙途,直至終得大道,逍遙長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