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哈哈哈!你羅浮欺我,我便毀你傳承!你精挑細選之人必然入魔,得到你傳承晶石之人,也必然是個廢物!」
伴隨著笑聲而來的,便是這極狂妄的怒吼聲,其中所含憤怒怨憎,幾欲衝破虛空,全然灌注到徐子青的耳中。《純》
徐子青深深地呼吸,極力平息胸中氣血翻騰。
那笑聲良久方才停歇,直至徹底消失後,他仍能感覺到耳膜「嗡嗡」作響,那無邊的恨意也彷彿充斥他的識海,讓他幾乎不能平靜下來。
腦中天旋地轉,雙眼前一片迷茫,徐子青感覺到一種森森刺痛,使得他頭痛欲裂,心中驚駭難言。
恍惚間,他隱約似乎瞧見在無邊魔氣之中,有一尊巨大無比的擎天魔影,仰天長嘯,張狂無比。這分明只是一絲不知何人遺留下來的音影,無形無蹤,但哪怕僅僅只是如此,依舊使人無法抵擋,道心都要崩潰了去。
遠方,雲冽盤膝入定,正在全心全意煉化魔羅花瓣。
這魔影似乎只針對徐子青一人,卻讓那入定中的雲冽絲毫不曾覺察。
徐子青心裡震驚之極,他想著:難道我今日要葬身於此?
隨後他卻又再度堅定心志,極力對抗起來。
他絕不能死在此處。
且不說他一心問道長生,不可因一時險阻而放棄自身,便說他那師兄而今入魔、記憶全失,他也不能放心留他一人在此。
於是徐子青很快壓制了道心浮動,將自己化作巨浪中的一葉小舟,任憑那魔梟留下的音影摧打,他卻牢牢穩固自身,不使道心失守。
不知過去了多久,他也忍耐到了極限。
忽然間,一股暖流自頭頂灌入,外界純淨靈氣瘋狂湧來,讓他的丹田也立時急速運轉起來。
原本蘊藏在血脈裡還不曾煉化的乙木之精,也紛紛化作綠色光點,在經脈裡肆意遊走,最終極快地沒入丹田,不斷地擴充、增長。
丹田里的真元一層層不斷加厚、壓縮,再如此往復,越積越多,待充滿丹田,就更加向外擴展,而後極快斷裂,又由乙木之精立時修補。
這般過了許多時候,徐子青胸口一滯,便覺整個人身子一輕,修為更上一重,步入了化元中期。及至到了此時,那魔音的影響才略略少了一些,胸口的窒悶、腦中的刺痛,也漸漸消弭了些許。
他睜開眼,雙目中青光閃過,視線卻落在了不遠處的寒玉池裡。
徐子青記得,在他難以支撐之時,乃是有外物相助,才讓他順利熬過此劫。
而這外物帶給他的感受,就如同之前他進入此地時的那股力量一樣。
便也是說,乃是那一朵白蓮之功。
徐子青再打坐半個時辰,才將所有後續影響盡皆消除,而後站起身,就來到了寒玉池邊。
在池中,那一對並蒂蓮剔透美麗,鍾天地之靈秀,集萬物之清輝,只一眼看去,便覺得處處精緻,難以用言語描述。
到這時,雖說是這一對並蒂蓮將他們師兄弟帶到此處,以至於雲冽入魔、徐子青也險遭重創,可不知為何,徐子青卻對它們並無惡感,反而覺得很是親切。
他也終是能夠確定,真正呼喚於他的,並非是上方白玉池裡的蓮花虛影,而是這一對真實存在的並蒂蓮花。
說來也不算奇怪,徐子青身具乙木之精,血肉之中俱有此物,而乙木之精乃木之精華,越是有靈性的草木之物,理應越是被其吸引。
這一對並蒂蓮乃是羅浮真人留下,它們的早早察覺徐子青的存在,自也願意親近於他,便將徐子青引來。而如若徐子青得到傳承,於它們而言,也總比同它們有相剋屬性之人得到要好。
徐子青在這一片光亮之地中,並不受任何影響,就將神識放出,緩緩送入寒玉池中,同那一對並蒂蓮接觸。
果然,才觸碰到它們,就感覺到一種親近之意傳來。
紅蓮熾烈如火,白蓮清冷如冰,這二者本不應兼容,不過陰極而陽生,冷極自也有熱意而出,白蓮借助寒玉池之寒氣,生得亭亭玉立,而紅蓮借助白蓮,亦是生得艷麗無比。
這一對蓮花的性子也有些許不同,一個仿若天之驕子,性情激烈,另一個則好似月中仙人,淡漠冷靜。
徐子青才同它們接觸這一刻,已是心生歡喜,不由得便試圖與它們交流起來。
不多時,那處便傳來回應。
「吾名炎華。」
「吾名月華。」
「我兩個成精已久,卻脫不得蓮花之身。」
「祈望仙長相助,點化我等。」
「若仙長垂憐,使我等得獲人身,我等願為仙長效力。」
「即便作為奴僕,也心甘情願。」
這兩朵蓮花心思純淨,你一言我一語,已將心中渴盼說明。
徐子青聽得,卻是微微一怔。
若是獸類妖物,點化起來倒是容易,只消化形丹一粒,再佐以一套簡單的點化之術,就可為之,只不過要求修士修為比獸類高出兩個境界罷了。
可是並蒂蓮乃是草木之物,這、這當如何點化?
徐子青不解,便將疑惑說出。
兩朵蓮花便道:「仙長身具乙木之精,只消予我兩個一滴,便足矣。若是仙長不信我等,我等可將精魂奉上,還望仙長恩允。」
徐子青聞言,若有所思,隨即便點點頭:「也好。」
他其實並不喜好以神魂控制他人,只是此處怪異,而他那師兄情形也不甚佳,就算他對師兄信心十足,也不可疏忽大意。
大不了到事後再將精魂送還就是,如今這時,還是要小心為上。
那一對並蒂蓮見他允了,竟是極為歡喜,當下微微抖動身軀,將蓮苞一張,就吐出一紅一白兩個光團來。
徐子青見狀,也是一張口,就將那兩團精魂吞入腹中,暫且收存。
並蒂蓮這般誠摯,徐子青自也以誠心還之,他閉目運功半刻,就將血肉裡的乙木之精聚集起來,逼至右手食指指尖。越是修行得久,他也越是明白,乙木之精這等天地奇物,以他而今的靈軀根本不可能完全煉化,只得隨著修行增長,慢慢容納。這時勻出兩滴來,並不算多,也對他無損。
隨後他抬手清點,就有兩點綠芒極快沒入兩朵蓮花花苞之內,被它們極其歡欣地快速吞下。
這一刻,那兩朵蓮花的花苞忽然合攏,之前四散的靈光,也立刻收攏回去。
徐子青微微一驚,隨即查探自己收攏的兩團精魂,才發覺原來這便是已進入了蛻化妖身的過程,若有什麼意外,也能通過精魂同並蒂蓮連接意識。這般確定以後,他倒也安下心來。
於是此時雲冽正在打坐,這蓮花也入定了,徐子青剛剛晉入化元中期,自也該好好鞏固一番,也要細細查探丹田的變化。
好在之前幾年徐子青都不曾提升境界,化元初期的底子打得還算穩固,而今再來突破,雖是突然了些,也不至於留下什麼隱患。因著再度煉化了部分乙木之精,使得徐子青的丹田擴充一倍,經脈也拓寬不少,使得真元在其中滾滾流過時,就如同百流爭湧,浩浩蕩蕩,能發出歡鳴之聲。
待徐子青這回運轉功法、將丹田充滿後,便發覺不僅真元積存更多,也厚實數倍,之後再來使用各種法訣時,也能支撐更久。
識海中那《萬木種心**》的法訣,此刻正快速流淌而過。他閉目端坐,更為用心地參悟起其中的諸多奧妙起來。
一日一夜後,徐子青緩緩醒來。才睜眼,他就又是一怔。
就同昨日一般,他眼前一張放大的冷峻面容,正同他四目相對,鼻尖相觸。
徐子青直覺抬眼,果然見到雲冽發間仍有一片暗紅花瓣,且十分完整,乃是剛剛黏著上去……看來,是他這師兄又一輪入定結束了。
隨後雲冽忽然偏頭傾身,兩人雙唇再度相接。
果然……徐子青心裡不由苦笑。
師兄每回都是如此,他就算明知是師兄入魔所致,也難免有些心馳動搖,長此下去,恐怕心都要跳將出來——修仙之人的心自不會這般容易跳出,不過是徐子青十分無奈,且對雲冽拒絕不得,才有此說罷了。
這次雲冽依舊不言不語,不過因徐子青原先乃是端坐入定,故而動作亦有變化。想是覺得如此姿勢著實不太好受,雲冽便伸出手臂,攬在徐子青的腰側,而後稍一用力,就將人直接抱在懷中。
徐子青大窘,以往疲累時被師兄當做小兒抱起已足夠羞煞,而今二人原本便肌膚相親,又這般被抱了住……一時之間,就讓他面皮發燒起來。
雲冽自入魔後,一舉一動便越發霸道起來,若以往不過是氣勢驚人,使人自然而然聽從於他,現下便是舉止遂意,不由人推拒。
因此徐子青才剛剛輕推了推,雲冽卻反而抱得更緊,讓兩人胸口相貼,幾乎能聽到彼此心跳之聲。
徐子青心裡隱隱有些覺得,師兄的魔性,似乎是增加了……
他閉上眼,心思很快轉過。
昨日之時,雲冽將他送入這一片光亮之地,自己卻不進入,但今日他卻徑直進來,與昨日完全不同。
這般下去,也不知是好是壞……他雖說仍是堅信師兄定能清醒,可對那七情魔羅,卻也更加警惕起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