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租界的米其林西餐廳,人猿泰山和他的老情人珍妮共進晚餐。一頭金髮的珍妮從美國趕來替情人助陣,兩人喝著葡萄酒,吃著半熟的牛肉,笑容掛在面上。洋人懂規矩,一群人猿泰山的崇拜者沒有騷擾他們倆吃燭光晚餐,而是站在餐廳門口,等待著人猿泰山出現,他們是想得到人猿泰山的親筆簽名。
珍妮頗為奇怪,馬上將要拳擊比賽了,她的情郎人猿泰山,怎麼一點也不急,還有心情陪她出來吃西餐。
「泰山,你這麼篤定,不擔心那個黃種人嗎?」珍妮原本是美國環球時報的記者,喜歡刨根問底兒。
「哼!黃種人,有什麼好怕的,只會把精力用在女人肚皮上。親愛的,你放心好了,打一個拖辮子的狗,要不了三個回合。」雖然是自助餐,但人猿泰山的聲音,還是讓鄰桌的人聽得見。
人猿泰山不認識字,珍妮拿著一張報紙,念給他聽:「據可靠消息,麥克·李已經想跪地投降,不願打這場拳擊賽,但被大清皇帝給逼迫才來比賽。所以如今紅得發燙,有錢有勢的麥克·李不敢像上次那樣,押上全部的家當,以個人名義押了5萬兩白銀的賭金。直到如今拳擊賽的賠率依然居高不下,各家賭檔開出的最新賠率3賠1。大清民眾對於人稱假洋鬼子的麥克·李俱都不削於他的為人,特別是天津的民眾,紛紛把賭資押在法國的傳奇明星人猿泰山身上,其他地區的賭金暫時不詳,不過這場拳擊賽已經吸引全世界的目光。據鐵鉤船長賭場的老闆獨眼龍傑克所說,這場由他出面組織的拳擊賽,他已經收回成本,不在乎誰贏誰輸,他只希望賽出水平賽出風格,讓這場拳擊賽成為歷史的經典。嗯·······後面我不念了,都是我們倆的花邊新聞。呵呵呵呵!」
人猿泰山莞爾而笑道:「親愛的珍妮,這場拳擊比賽之後,我們就結婚,請你嫁給我好嗎?」說完人猿泰山掏出早已預先準備好的訂婚戒指,跪在珍妮面前,旁邊的服務生也遞上一束紅玫瑰。
感人的場面不由讓人紛紛起立鼓掌,大廳裡都是,「嫁給他!嫁給他!嫁給他!」
珍妮被人猿泰山所感動,滿含熱淚摀住嘴,微微點頭。
人猿泰山激動不已,給珍妮戴上訂婚戒指之後,就不管不顧,深情相擁,抱著珍妮,在餐廳裡來了個羅曼蒂克的擁吻。又引來一片驚叫聲,記者手裡的照相機鎂光燈忽閃忽閃。記者們頗為興奮,明天報紙的頭版頭條有了,世紀大決戰的看點頗多,花邊新聞層出不窮。
「泰山先生,請你發表一下你對麥克·李的看法?」真理報記者尤金,擠在人群最全面,叫得最響亮。
「黃種人,不堪一擊,麥克,你等著受死吧。」人猿泰山對著幾名記者大聲的咆哮,隨後與珍妮一起登上了馬車,絕塵而去。
真理報記者尤金和攝影記者屈塔夫,兩人趕回報社,準備發稿子,尤金一推眼鏡架子,說道:「屈塔夫,有點可疑,人猿泰山就像出來作秀一樣,是誰教他的,太假了吧。」
「管他呢!有素材可以寫,不就得了。明天再去挖麥克家的**,我們真理報的銷量翻一倍啊。」屈塔夫舉了舉手裡的照相機,有親吻照可以登,主編大人笑不動了。
尤金狐疑道:「可我總覺得人猿泰山錢財來路不正,他哪來這麼多錢買鑽石戒指,又要移民美國,還說讓珍妮過幸福生活,住上花園別墅,要養珍妮一輩子。人猿泰山不打拳擊了,有多少錢可以養老呢?你說他會不會被麥克收買,拳擊比賽時故意輸呢?」
屈塔夫一下子停下腳步,撓頭搔耳道:「嗯······尤金,你說的事情很有可能的呀,麥克就喜歡在背後搞小動作。明天你去探聽一下,麥克到底搞什麼鬼?」
「嗯······言之有理,是該動這步暗棋了。」尤金古靈精怪,轉動一雙眼珠子,腦海裡齷齪的想法一大堆。
屈塔夫儼然而笑道:「算了吧尤金,等到鐵杵磨成針了,也已經變成老太婆了,你沒有這個金剛鑽,就別攬這個瓷器活。還是讓我來吧!」
「哼!這可不一定,我也有大把的機會呀!」尤金盼望著李國樓家宅不寧,他就可以渾水摸魚。
尤金和屈塔夫趾高氣昂的走在夜色之中,征服了一座小山,就要攀登另一座高峰,李府幫傭這類下等角色已經不放在眼裡。他們想要讓李國樓戴上綠帽子,這才是法國友人所作所為,浪漫的情史是法國人畢生的追求。
早晨李鴻章在三江口總督衙門裡聽翻譯朗讀真理報的內容,臉色陰沉可怕,他高興不起來,李國樓不來見他,賴在租界裡不出來。這麼多事情要辦,卻像個小孩子一樣去和洋人打架。最讓他可氣的是,李國樓做生意不知道迴避,把名下的生意都掛在幾位夫人名下。為了這事被御史彈劾了,不知同治皇帝誰否會治李國樓的罪?年輕人腦子搭錯了,不知孰輕孰重。像他從來不自己出面做生意,交給親戚朋友豈不更好。
原本李鴻章還想帶李國樓出訪俄國、普魯士、法國、英國等西方列強,一想到李國樓尾巴翹到天上了,便不想帶李國樓出訪,年輕人理應在底層磨練久一點。大清帝國與普魯士帝國全面合作是他的功勞,不能讓李國樓插在中間,與普魯士國王威廉一世以及首相俾斯麥談判他要全功,李國樓理應賺錢做官商。李鴻章已經看出李國樓野心勃勃,他要壓制李國樓往上竄的勢頭,官場上講究門第,李國樓到底算哪路人馬?各派勢力爭先拉攏,左右逢源的人靠不住,一定要讓李國樓表明態度,端正思想。
李鴻章從翻譯口中瞭解李國樓近段時間在租界裡的所作所為,還算滿意,足不出戶這就對了,和洋人勾結是沒有好下場的。揮手讓翻譯下去,對著師爺許鈐,說道:「李國樓對我的命令充耳不聞,你說該如何處置他?」
許鈐回道:「傅相大人,你不能只傳個口信呀。現在李國樓以放假為由,道理在他那裡。大人你應該下達飭令,直接讓他來三江口見你。」
「嗯,有理!臭小子想給我擺架子,我就殺他一個下馬威。」李鴻章暗惱,李國樓小心眼特多,竟然抓住新武堂的財權,不肯放手。想跟他玩陰謀詭計,這一次定要扒李國樓一層皮。
「不過李國樓依然以放假為由,拖延時日,就不好辦了。傅相大人,你應該以公務緊急催促他,向他討要100萬白銀,嚇唬他一下,這樣他立刻會來哀求你了。再不識趣就玩死他,給臉不要臉。」許鈐一會兒功夫,就替李鴻章想出好主意,對付有錢人就要連嚇帶蒙。
「嗯······就這麼寫。」李鴻章捋鬚,微微點頭看著許鈐書寫飭令,是該把語氣寫的嚴重些。
他要出國訪問西方列強,雖然想好不帶李國樓出國,但到西方國度需要注意些什麼?規避些什麼?合約的條款也需要李國樓參詳,他再來修改。拿來主義,就是先搾取李國樓的思想精髓,然後改頭換面變成他的,這一套他早已做出規矩來了,對於李國樓為何規避他,李鴻章心裡有數,但世界就是這樣現實,大魚吃小魚,只要他是大清帝國的英武殿大學士,李國樓這個假滿人真漢人,還是要隨著他的枴杖走。
劉銘傳急沖沖走入大堂,怒氣沖沖樣子,強忍著火氣道:「傅相大人,我去小站鎮查看工地,那幫兔崽子已經來了,已經開始授課了。劉傑竟然不通知我,還要我以官場禮儀和他說話,***熊!七品芝麻官,竟敢如此對我說話,老虎不發威,當我是病貓啊。」
李鴻章倒是一凜,急道:「劉六麻子,你沒搞錯吧,新武堂學員不是說明年正月十五之後才來嗎?」
劉銘傳四十歲左右,高大魁梧,留有八字須,系貧農出身,排行老六,又因臉上長有麻皮,人稱劉六麻子。如今這個稱呼,只有長官,老朋友才會這麼叫他。李鴻章這麼叫他,就是把他當做自家兄弟。
劉銘傳一跺腳,怒道:「傅相大人,你被假洋鬼子給騙了,他藉著你的虎皮,從安徽把學員招收好,八百人的編制已經滿員。現在讓那些新學員住草棚,正在收他們骨頭,我也奇怪了,假洋鬼子怎麼會懂洋人的軍隊訓練,就憑他的家丁就能訓練,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啊?」
李鴻章頗感意外,新武堂尚在籌建之中,軍校的教官尚未到位。李國樓手裡沒有軍隊的資源,他是直隸總督,京畿地區的軍隊都歸他管轄,沒有軍官敢為李國樓效勞。新武堂怎麼會自行一套,開始授課了呢?
「哦······」李鴻章恍然大悟,難怪李國樓躲在英租界不肯來見他,原來使陰招,明修棧道,暗度陳倉,開始培養起親信。
許鈐看見李鴻章目光向他斟詢,思量一會兒,緩緩道:「省三啊,你看見那些教官都是李國樓的家丁轉制的嗎,有沒有大內侍衛混在裡面?」
劉銘傳大聲吼道:「許師爺,我是什麼人,一搭脈就看出那幫兔崽子是什麼來歷。敢對我不敬的人,只有假洋鬼手下那幫戈什哈。老子手裡若是有權,這幫兔崽子都要挨皮鞭,那塊媽媽地,那大驢熊,我一板覺踢假洋鬼子聳屁的了·······」
李鴻章聽見劉銘傳開始用家鄉話罵娘,反而笑出聲,含笑道:「劉六麻子,你的歲數已經不小了,穩重一點,將來的功名要靠新武堂,低調做人,別和李國樓鬧僵。萬事由我替你出頭,急吼吼成什麼體統。」
劉銘傳生著悶氣,大搖大擺的坐下喝茶,一點也不講官場規矩,這反而讓李鴻章喜歡,粗人一根筋,不會背叛他。像李國樓那樣左右逢源,還喜歡搞陰謀詭計的人,是得不到他信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