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東宮慈安太后住在綺春園,西宮慈禧太后住萬春園,享受夏日的涼爽,入秋就去熱河圍獵,和大清邊疆的各個少數民族貴族以及宗教領袖搞好關係。中午吃完午飯,是她們倆聚會的時間。
大小河道把大面積的福海和規模稍遜的後湖,以及眾多小塊面聯結成完整的河湖水系,襯以聚土而成的山崗、島堤和荒石,別有秀色,仍是慈安太后、慈禧太后所愛之園。觀水賞花,體味園中不盡的底蘊。看著眼前的湖光粼粼,兩位太后娘娘不由得一起發出輕微的歎息聲。
失去了才知道珍惜,取消垂簾聽政之後,人休閒下來,整天無事可幹,沒有權柄的日子裡,虛度光陰。坐在涼亭裡的慈安太后歎道:「姐姐呀,看你茶飯不思的樣子,是在想你的折子了吧。」
慈禧太后手一揮,身旁伺候的四名侍女知趣的退開,微微點頭道:「嗯,姐姐我呀雖然還能看見折子,但不能提筆,我是拿起來又放下,放下了又拿起來。心裡好空虛啊!恭親王為了避嫌,怕淳兒殺他全家,連我這裡都不敢來了。哎······」
慈安太后嫣然而笑道:「姐姐呀,緣分總盡到的時候,別強求了!你這十幾年可沒白過,還算是國母呢。」
慈禧太后恬不知恥的回道:「妹妹好沒良心,若不是我肯做西施,你依舊被八王關在熱河深宮裡,哪會享受這般榮華富貴。」
兩人為了皇權和地位勾結在一起,早已結下親密的友誼,同盟軍的關係是一榮俱榮,一損俱損。
慈安太后歎道:「雖然我喜歡清靜,但整天無事可幹也太無聊了。希望被李國樓言中,小火車可以讓我們玩的盡興,能夠一面吃飯,一面觀賞窗外的美景,我現在就在想洋人的小火車是什麼樣的。哦,姐姐呀,這福海裡放置兩艘蒸汽鐵甲船,你說可好?」
慈禧太后話中有話:「妹妹呀,你花樣經這麼多,是想叫探花郎破產啊。」
慈安太后妙目飛眸一眼,反駁道:「怎麼會呢?妹妹我有得是體己銀子,先墊出來,讓李國樓買兩艘豪華的遊艇,我們明年先乘豪華遊艇,後年乘蒸汽火車。咯咯咯咯!」
「那敢情好!」慈禧太后臉上流露出嚮往之色,兒子既然親政了,她只能把精力花在遊山玩水的享樂上。一望無垠的碧光湖色,讓人沉迷也讓人有無盡的失落。
下午李國樓被太監叫到福海,再次拜見兩宮太后娘娘,心裡好似有一面小鼓,咚咚咚直跳,感覺沒有好事,又要被拔掉一層皮。果然慈禧太后開口就要他購買兩艘蒸汽鐵甲船,不容置疑的口氣,讓他有苦難言。
李國樓鼓足勇氣,囁嚅道:「啟稟太后娘娘,這資金用度奴才已經遞上來了,已經排到明年年初了。洋人不好糊弄,他們是要看見訂金的呀。這蒸汽鐵甲船要伺候好了,需要建碼頭,倉庫、還要新建維修的大棚,一年時間太緊了。奴才斗膽一句,是否明年下訂金,後年和蒸氣火車算在一塊。」說完李國樓抬眼兩位太后娘娘,隨時準備跪地說軟話。
「哼!大膽李國樓,膽敢強詞奪理,不怕本宮罰你嗎?」慈禧太后神情不善,隨時要下令處罰李國樓。
李國樓憨厚的一笑道:「兩宮太后娘娘都是慈悲為懷的人,哪會和奴才計較呢。在這裡也只有奴才敢說幾句俏皮話,兩宮太后娘娘聽過就一笑了之,要不,奴才講個武松打虎的故事。嘿嘿嘿嘿!」
慈禧太后聽了李國樓說辭,臉色緩和下來,慢悠悠道:「李國樓,別打岔,本宮現在就要兩艘鐵甲蒸汽船,還就要明年就能遊玩。養你這個萬壽山督辦,就是要把差事辦好,不然抬舉你幹嘛。」
李國樓看出兩宮太后娘娘心情頗佳,便厚著臉皮,笑道:「扎!奴才一定辦好,一定將兩艘鐵甲船,修建的既穩當又豪華。不過奴才有個請求,還請兩宮太后娘娘成全。」
「嗯,什麼事啊?」慈安太后聽見李國樓答應辦好,不由展露出一絲笑容。
「奴才,請求兩宮太后娘娘把體己銀子,存在請進來銀行,也好讓奴才有資金周轉,利錢嘛·······嘿嘿!兩宮太后娘娘,每年10%可好?」
「才10%啊!」慈安太后聽了早已動心,但嘴上不鬆口。她厚厚的一沓銀票,就放在奩盒裡,連數都懶得數。
「李國樓這也太低了吧,外面放高利貸都是每月30%。」慈禧太后對高利貸的行情倒是知道,過去她小時候父親死了,就曾經借過幾次高利貸,直到如今記憶猶新。
李國樓聽了,不好駁斥慈禧太后的謬論,銀行存錢的利息是很低的,否則豈不是做虧本買賣,只能再退一步,說道:「兩宮太后娘娘教訓的是,奴才該有新的覺悟,那就20%好了,不過只能是兩宮太后娘娘的體己銀子,其他娘娘的體己銀子,奴才可付不起這麼高的利錢。」
「嗯······李國樓,你先退到一邊去,讓本宮想一想。」慈禧太后心裡歡喜,但不能讓李國樓看出她對於利錢很滿意。
「扎!」李國樓倒退而行,心裡竊喜,彷彿就在發行國債,先用起來再說。至於以後搞亂金融市場,引起通貨膨脹,管他什麼事。
「妹妹,你手上有多少銀票呢?」慈禧太后問道。
「哦·······讓我想一想,先存一百萬兩,姐姐看行不行?」慈安太后凡事喜歡聽慈禧太后的話。
「好像太少了,李國樓只會開口一次20%,我存在國外花旗銀行的利錢只有1.5%,嘿嘿!李國樓被本宮狠宰一刀。」慈禧太后對於銀子可看得頗重的,國民經濟的事情她還是知道得清清楚楚。
「哦!是嗎?那妹妹我就聽姐姐的,多存點銀子,我手頭上200萬銀票總是有的,零頭嘛等······張滿意,把本宮的奩盒拿來。」慈安太后平時懶得動,今日高興,準備大動干戈。
慈禧太后命令李蓮英去拿體己銀子,又把李國樓叫來,適才他自己說的,會說武松打虎,就讓李國樓說一回「三碗不過岡,景陽岡武松打虎!」
李國樓也不謙讓,討要了一壺茶,擺在書桌前,就開始說道:「話說武松在路上行了幾日,來到陽谷縣地面。此去離那縣還遠。當日晌午時分,走得肚中飢渴。望見前面有一個酒店,挑著一面招旗在門前,上頭寫著五個字道:『三碗不過岡』。武松入到裡面坐下,把梢棒倚了,大聲叫道:『主人家,快把酒來吃。』
只見店主人把三隻碗、一雙箸、一碟熱菜,放在武松面前。滿滿篩一碗酒來。武松拿起碗。一飲而盡。叫道:『這酒好生有氣力,主人家,有飽肚的買些吃酒?』
酒家微微側頭道:『只有熟牛肉。』
武松一拍桌子,大聲道:『好的切二三斤來吃。』
酒店家去裡面切出二斤熟牛肉,做一大盤子將來,放在武松面前。隨即再篩一碗酒。武松吃了道:『好酒!』又篩下一碗。恰好吃了三碗酒,再也不來篩。
武松敲著桌子叫道:『主人家,怎的不來篩酒?』
酒家隨口道:『客官要肉便添來。』
武松喝道:『我也要酒,也再切些肉來。』
酒家莞爾而笑道:『肉便切來,添與客官吃,酒卻不添了。』
武松道:『卻又作怪!』又問主人家道:『你如何不肯賣酒與我吃?』
酒家手指著招牌,說道:『客官,你須見我門前招旗上面,明明寫道:三碗不過岡。』
武松問道:『怎地喚做三碗不過岡?』
酒家道:『俺家的酒,雖是村酒,卻比老酒的滋味。但凡客人來俺店中吃了三碗的,便醉了,過不得前面的山崗去。因此喚做三碗不過岡。若是過往客人到此,只吃三碗,更不再問。』
武松笑道:『原來恁地!我卻吃了三碗,如何不醉?』
酒家告誡道:「我這酒叫做『透瓶香』,又喚做『出門倒』。初入口時,醇濃好吃,少刻時便倒。」
武松豈會相信,搖晃著腦袋說道:『休要胡說。沒地不還你錢。再篩三碗來我吃。』
酒家見武松全然不動,又篩三碗。武松吃道:『端的好酒!主人家,我吃一碗,還你一碗錢,只顧篩來。』
酒家道:『客官休只管要飲。這酒端的要醉倒人,沒藥醫。』
武松猶自不信道:『休得胡鳥說!便是你使蒙汗藥在裡面,我也有鼻子。』
店家被他發話不過,一連又篩了三碗。武松道:『肉便再把二斤來吃。』
酒家又切了二斤熟牛肉,再篩了三碗酒。武松吃得口滑,只顧要吃。去身邊取出些碎銀子,叫道:『主人家,你且來看我銀子,還你酒肉錢勾麼?』
酒家看了道:『有餘,還有些貼錢與你。』
武松道:『不要你貼錢,只將酒來篩。』
酒家道:『客官,你要吃酒時,還有五六碗酒裡,只怕你吃不的了。』
武松叫道:『就有五六碗多時,你盡數篩將來。』
酒家苦笑道:『你這條長漢,倘或醉倒了時,怎扶的你住。』
武松答道:『要你扶的不算好漢。』
酒家那裡肯將酒來篩。武松焦燥道:『我又不白吃你的,休要引老爹性發,通教你屋裡粉碎,把你這鳥店子倒翻轉來!』
酒家道:『這廝醉了,休惹他。』再篩了六碗酒與武松吃了。
武松前後共吃了十五碗。綽了梢棒,立起身來道:『我卻又不曾醉。』走出門前來,笑道:『卻不說三碗不過岡!』手提梢棒便走······」
李國樓說書直截了當,乾淨利落,並不嘮嘮叨叨,吆喝聲嗡嗡入耳,說到關鍵處,還會賣關子。但又把人物刻畫的細緻入微,在一般人不經意的情節細微的地方著力渲染,聲音或快或慢,或急或緩,或斷或續,或高或低,說得入情入理,入筋入骨。把兩宮太后娘娘的耳朵驚得豎起來,驚歎的拍案叫絕。
這個段子在茶館裡是老段子,一般說書人都會說,兩宮太后娘娘自然也聽過。老段子有老段子的好處,一聽便知李國樓說得還行,沒有懵人,就津津有味的聽著。
李國樓說了一個小時,方告結束。兩宮太后娘娘還意猶未盡,慈禧太后又叫李國樓唱了一首軍歌,這才放李國樓過關。
李國樓懷揣400多萬兩的銀票以及存折離開圓明園,心裡又是高興,又是擔憂,內心五味俱全,複雜的感情摻雜在思緒裡。高興的事當然錢到了他手裡,就能用在國民經濟上,大清的工業革命有了財力上的底蘊。擔憂的事情,有點跌份,難以啟齒,就是怕被兩宮太后當「面首」使喚。給皇上戴綠帽子,那還有活路嗎?連家裡的九位奶奶,都要被太監砍成「人彘」。如今連恭親王也不敢踏入慈禧太后的寢宮,這種事萬萬做不得。做人要穩重,要做一名像老師李鴻藻一樣高風亮節的正人君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