喜酒喝完,李國樓告別離開,小德張送至簾子庫胡同口。李蓮英對屬下照顧有加,小德張從內務府調入西宮非常滿意,變成慈禧太后近身太監,生活待遇比過去好許多,已有伺候他的小太監。兩人道聲珍重,揮手告別,有些話不用講,盡在不言中。
魏小六小心翼翼的說:「義父,我們剛開張,就搶地盤,硬是擠入別人的地盤,這不合生意場上的規矩啊。會被人往死裡整。再說人心隔肚皮,那些太監也有和萬家票號串通的人。還有內務府也有人在外放高利貸,我們把銀行開在這裡,他們會很不開心。」
李國樓點頭道:「我知道,我剛才的話,晚上萬壽陸就會知道,反正也是一句酒宴上的戲言。請進來銀行能不能在這裡立足?現在說為時尚早。若是開不出來,我也沒多大損失,反而是那些想撈錢的大太監會不開心。這也是一場宮裡權力的鬥爭,我只能說出一個金點子,成不成?要看誰的勢力大。」
魏小六搖頭道:「我看難,一百多年的規矩,誰肯打破。小李子不敢問政事,這麼多太監頭子,心思各異,沒有誰能一統江湖。」
李國樓笑道:「小六子啊,你犯傻了是不,我們也沒有一統江湖,多了我們一家銀行,不顯山不露水,各處山頭誰敢跳出來反對?等到我們靠實力做大,他們想反對我們,也沒有這個實力了。一個金點子也要靠積澱,哪會直接逼死人?等我們做大做強,至少也要四五年以後,你就等抱兒子以後再說吧。」
魏小六撓頭,嘿嘿奸笑幾聲,就像要一個兒子一樣,急不來的,老婆還沒娶進門呢。
「義父,死太監撈錢太狠了,一個位子竟然要你四千兩銀子,還不管成敗,後續還要你八千兩銀子,這也太狠了。」魏小六猶自不甘心,「一萬二千兩白銀」恐怖的數字,李蓮英信口開河,毫不在乎的就敢討要。
李國樓歎道:「小六子,你不知道,太監早已被慣壞了,連他們的主子也不知道他們有多富裕。所以我要把他們錢騙來,讓這些廢物為大清建設做貢獻。」
魏小六打著酒嗝,笑道:「義父,從我認識你到現在,你總有歪理,天底下也只有你看出死太監手裡有座金礦。」
李國樓揚聲道:「哎,你也不想想,沒有錢賺,誰會揮淚自宮,小德張就是自己給自己動了宮刑,昏死過去三天,五天才爬起來,現在他的春天不是來了嗎?」
魏小六酒後吐真言,咕嚕:「還是你的春天多。」
「嘿嘿嘿嘿!」李國樓抬頭看向藍天,團聚的日子指日可待,他的成功離不開女人,倏地想起與眾奶奶同床魚水之歡之情景兒,忍俊不禁的莞爾。
下午晴空無雲,人逢喜事精神爽,李國樓直奔刑部衙門,趁著現在人尚且空閒,去看老朋友,也想知道戶部庫銀失竊案的最新進展。這是一個消息閉塞的年代,就似桃源中人,裡面的人是不瞭解世界的變遷。
李國樓還有一個不可告人的目的,那就是戶部庫銀失竊案一旦捅出來,牽連更廣。皇帝以及兩位太后娘娘就會想,內務府銀庫裡面的庫卒一定也是這樣盜竊庫銀的,通過火耗裡面的充填把虧空填滿,每年都有奴才在偷他們皇宮的銀子,竟然隱瞞了他們一百多年。這改變大清帝國流通的白銀製度就有的放矢,上面的皇帝、太后娘娘很有可能同意實施銀元制度,徹底改變大清帝國白銀外流的局面。
李國樓新呈上李鴻章的兩條陳條,一條為出賣國家主權,逃不掉被國人攻訐,永遠釘在歷史的恥辱柱上。另一條關於銀元制度的改制,就有可能在朝堂上通過,而他作為倡導者,很有可能被朝廷赴以重任。
與此同時戶部正發生一件翻天覆地的大事,一場捉拿盜竊庫銀罪犯的行動已箭在弦上。
府庫的大門緩緩緊閉,三十名光頭錚亮,赤身光膀子的庫卒,魚貫而出,一如既往的翻觔斗,讓旁邊的守衛看清楚,他們沒有夾帶銀元寶出門。門外六名官員各自拿起一張封條封住府庫的大門,一切按部就班,滴水不漏。旁邊還有二十幾名士卒盯著他們看,其中有的人是蛇鼠一窩,和那三十名庫卒狼狽為奸,比如那六名貼封條的官員。而那些手持火槍的士卒則是木知木覺,渾然不知有人當著他們的面,在偷竊國庫的銀子。
突然從大院門外傳來聲音,員外郎馬志軍帶領一群人馬,跨入大院,喝道:「全部給本官站住,刑部查案,余大人、包大人,到······」
但見一百名荷槍實彈的刑部捕快,在包一同率領下,把大院裡的人,團團包圍。
員外郎馬志軍不敢擦拭額頭的冷汗,心裡知道戶部庫銀案,已被偵破,連戶部尚書余書珍和刑部尚書包一同一同前來,打了他一個措手不及。看向那幫捕快,果然幾次和他打交道捕快都在,那個禿頭分外扎眼,只是沒有看見李國樓的身影。
馬志軍早就想通了,受賄之罪和盜竊庫銀大罪,天囊之別。他才不管手下人的死活,只要閉上自己的嘴,誰都不能屈打成招。
余書珍道:「包大人請!」
包一同撫鬚,邁入大院,踱著八字步,一雙歷眼看向那群面帶驚恐的庫卒,說道:「天網恢恢疏而不漏,本官既然來了,就是來抓捕盜竊國庫銀子的罪犯,你們誰犯了國法,還不從實招來。」
看著周圍荷槍實彈的捕快,這槍口都對準他們了,貼封條的官員趙友國,臉色刷白,急忙表白道:「包大人、余大人、馬大人,我們這裡可是按條列辦事,沒有徇私舞弊。」
旁邊其他五名官員也紛紛附和,大聲說冤枉。包一同沉默,靜聽幾名戶部官員的訴說,心知肚明,這些官員哪會是好人?這從上到下都撈好處,但他和戶部尚書余書珍早就商量好了,抓出偷盜庫銀的現行犯即可,那群獼猴掛靠的大樹,饒過性命,放一條生路,給滿人留點面子,不讓朝廷丟臉。
包大同揮手打斷幾名官員的說辭,話裡有話的說:「本官,來這裡當然已知是非曲直,清者自清,不必多言。誰想蒙蔽長官是辦不到的,有罪的人還不跪下來認罪。」說完包一同坐在一張太師椅上,取過一杯茶,官架子擺開,喝茶,巋然不動,面帶譏笑看著三十名惴惴不安的庫卒。
暗想:那銀元寶夾帶在肛門裡,能藏多久?再不取出來,性命攸關。現在看誰耗得過誰?
六名官員互相窺探對方,也已知道快要瞞不住了,俱都低著頭,臉色難看之極,頭上涔涔的冒冷汗,誰也不敢發聲。這銀子對於人體是有毒的,重金屬在人的肚子裡,哪能長久,再憋下去,就要倒地而亡。
到了此時三十名滿人庫卒,知道案子被人瞧出門道來了,從明朝開始隱藏了數百年的絕活,將要大白於天下。倏忽之間,猶如老母雞下蛋,一個庫卒生出一隻銀元寶,噹啷一聲,連續掉下三隻銀元寶,落在青石地板上。
但見一群庫卒撲通跪地,大叫:「大人饒命!」「請大人開恩!」「我全部交代!」
一面磕頭認罪,一面生出銀元寶來。三十名庫卒,本事大的人生出三隻銀元寶,本事差的人也生出兩隻銀元寶,三十隻老母雞下蛋,絕對詭異又可笑。
場面為之動容,有狂笑聲,也有磕頭認罪聲。那六名官員當然不能免罪,膝蓋一軟,全部低頭認罪,當場被剝去官袍,摘掉官帽,參革官帽在所難免。
包一同大聲,喝道:「來呀!全部給本官,押回刑部大牢。」
「扎!」艾海和其他捕快叫得震天響,大清第一大案被他們偵破了,這份榮耀將照耀他們一生的仕途。
馬志軍假裝歎服,跪在地上,說道:「余大人,屬下該死,不知養了一幫監守自盜的小人,請余大人責罰。」
「哎!」余書珍長歎一口氣,掃視身後一大批戶部官員,法不責眾,沒有人是清白的,他們平時拿的孝敬銀子,就有這份「銀蛋」收入,如今都裝傻,說著,「萬沒想到盜竊庫銀,還有這一招!」撇清和國庫失銀案的關係,把自己說成被蒙蔽的人。
「包大人會把案子查清,誰有罪誰沒罪?會有個水落石出的時候,你們有什麼話,要如實交代。所謂坦白從寬抗拒從嚴,我們大清的法律是公正無私的,你們好自為之。千萬不要毀人自污,本官看你們自己的表現。這一次我們戶部發生這種事情,那些庫卒真是喪盡天良,丟盡祖宗的臉,本官都不好意思看見他們,替他們害臊!教訓是深刻的,後果是慘重的。馬大人立刻給本官整改,把漏洞給本官堵住······」
余書珍洋洋灑灑說不停,把府庫大院當做演講的舞台,上百名聽眾聆聽他的演講。等包一同帶著一幫捕快押送罪犯走了,余書珍還在說,一場演說至少說了二個多小時。戶部那些滿人大員過去沒有人聽他的話,還給他使絆子。從這一刻起,余書珍知道,那些滿人只會跪在他面前挨訓,他想誰死,誰就要倒台。戶部的滿人官員這下老實了,刺頭將全部拔除,有「鬼子六」做後台,還有同門「包一同」做盟軍,他是扳不倒的。
大街上老百姓看熱鬧,從戶部押出三十多名罪犯,上百人的陣仗,那是什麼樣子,大街上早就炸開鍋了。
「包青天出來了!」「包大人為民做主啊!」「打倒貪官污吏!」「包青天是文曲星下凡!」
蜂擁而至的人群,翻身跪拜在大街兩邊,大清朝需要包青天,離不開為民做主的青天大老爺。
抱拳打招呼過後,包一同好不容易坐在馬車裡,車在往前駛,包一同思緒萬千,有一份欣喜,夾雜著一份惆悵,喃喃自語,「包青天!我是包青天!我是文曲星下凡!哎,做青天多難啊!我不能貪污了,我不能受賄了,我真的要做清官了,想想錢也賺夠了。該向左宗棠學習,對手下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獨善其身才能官升一級。」
想到他在請進來銀行投資的二十萬兩白銀,將會錢滾錢,白銀滾滾而來,不需要再貪污了。包一同思想境界大跨越,他升級成佛,不為凡塵所擾,閉上眼睛靜修思想品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