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國樓一行人組織嚴謹,行動迅速,很快就消失在茫茫的官道上。等到早晨右翼前鋒營統領袁葆恆得到兒子袁楚喬被捕快帶走的消息,為時已晚,派了親兵隊長袁凱去追,卻落得空手而回。
袁葆恆帶著人來到復新莊向幾名留在袁府的老管家田榮芳、僕人、丫鬟問了所為何事?
雖然田榮芳等人說話模模糊糊,疙疙瘩瘩,把責任推卸到馬車伕余大頭身上,替三少爺袁楚喬說盡了好話。但袁葆恆立刻明白是怎麼回事?一下子癱軟在太師椅上,久久不能言語。這個逆子,要這處別墅,原來是在干喪盡天良的事。讓他怎麼辦?連恭親王府的親兵也出動了,他沒有選擇了。
安排好府裡的諸多事宜,袁葆恆帶著一隊親兵,直奔京師,他要親自去面見恭親王奕訢,先請罪再看看是否有通融的地方,大不了揮淚斬馬謖。
一路上袁葆恆獨自坐在馬車裡搖頭歎息,這事該如何和老妻容康說?像他們家帶著皇親,和葉赫那拉氏有親戚關係,雖然遠了一點,但沒出五服,正是因為有這層親戚關係,才讓他事業順風順水,坐上位高權重的寶座。
三子袁楚喬為何做出這種出格的事?他也想通了,他是皇親勳爵,可以萌陰後代,但也只有兩個名額。同樣是兒子,大兒子袁楚戴和二兒子袁楚順已有一番事業,在外地為官。而作為三子的袁楚喬,只能在家無所事事,看著兩位哥哥,每年回家時風光,心裡有股怨氣,最後以變態的方式發洩心中的不滿。嗜血的本性流淌在他家族裡,他不是也有親手處置天平天國俘虜的時候,還和兒子們訴說虐待俘虜的經過,是他把兒子袁楚喬給毀了。
袁葆恆老淚縱橫,默默的擦拭眼淚,嘴裡念叨著一個名字,「李國樓!」仇人的名字一定要牢記在心裡,看向窗外蔚藍的天空,陰雨過後,彩虹出現在天際。
此時李國樓依然在刑部大院忙碌,他拖來了一名同盟軍,「老上級」少卿武可凡。
「老武,你知道我抓捕了誰?」李國樓鬼鬼祟祟的把五品文官武可凡拖到一處僻靜處。
「誰啊?小李子,你又玩哪出戲?赤兔胭脂獸沒有找回來,還這麼興奮,小心被甄社長踢到床底下去。」武可凡哈哈大笑,對李國樓不用心慈手軟。
李國樓翻一翻白眼,說道:「赤兔胭脂獸算什麼?我打到一隻老虎,袁葆恆的兒子袁楚喬被我抓進大牢裡去了,你敢不敢去提審他?」
「什麼!小李子,你再說一遍?」武可凡猶自不信,以為他的耳朵聽錯了。
「沒錯!就是右翼前鋒營統領袁葆恆的兒子,老三袁楚喬犯在我手裡,我是連夜趕回來,三十多個小時沒有睡覺了。袁楚喬犯了天大的案子,這次栽在我手裡,人證物證俱全,這小子有點比你強,敢吃人心肝,證物室裡還有剩下的心肝,你敢不敢嘗嘗看?」李國樓嚇唬武可凡,他知道武可凡從軍隊裡退役下來,就是因為得罪了袁葆恆,所以他要拉攏一個同盟軍。
武可凡摸著大鬍鬚,獰笑道:「哦!有這種事。走!帶我去看看。你小子打什麼鬼主意以為我不知道啊?想叫老哥做什麼?」
李國樓莞爾一笑道:「還不是看中老哥審案的一手絕活,對於這種死硬分子,還是老哥在行。」
武可凡問道:「你沒審問過他?」
李國樓點頭道:「嗯,我沒有問過袁楚喬一句話,現在他就想著他老頭子來救他。只要讓他希望破滅,袁楚喬什麼都會說,還會自鳴得意呢。」
武可凡冷笑三聲,說道:「對待罪犯要軟硬兼施,又要有顆冷酷的心,小李子,你還嫩了點,別給我躲起來,好好學著點。」
李國樓在路上就把案情經過訴說一遍,兩人直奔大牢,武可凡問道:「小李子,你有沒有向包大人稟明?」
李國樓微微點頭道:「已經發出告急文書去了,不論包大人支不支持我們?先捏住把柄,把供詞捏在手裡,就算官官相護,我們也要狠撈一筆,不能便宜了袁葆恆。你說是不是?」
武可凡哈哈大笑,說道:「對頭!膩味死那幫高官,我也要坐上實打實的五品官,虛度光陰,蹉跎年華啊。先把供詞攥在手裡,走遍天下我們也有理。」
「那名幫兇余大頭被我騙了,吐了個底兒掉。老哥,我就怕那名幫兇被人在大牢裡給人滅了,大牢裡的事,你要上心,我和那些人不熟啊。」李國樓說出心裡的擔憂。
「哦······」武可凡停下步伐,思索一會兒,說道:「你說的有理,我們還是先去安排一下,那名幫兇不能讓他死。把他關到我那兒去,不能讓他們串供。」
武可凡和李國樓忙碌了一下午,連晚飯也在刑訊室裡吃。人是不能和生理機能抗衡,從小錦衣玉食的袁楚喬,飢腸轆轆,還沒有休息的時候,捕快和罪犯進行一場疲勞戰,十幾個小時以後,終於崩潰了。
袁楚喬萎靡不振的說:「長官,給我一杯水喝,再賞我一碗飯吃,我願意交代。」
武可凡巋然不動,正色道:「袁楚喬,這就對了嘛,和國家機器較量是沒有好果子吃的。是男人就應該把責任扛起來,好漢做事好漢當,不要連累家人,早超度早投胎。」說話間武可凡一隻腳踩了李國樓一下,讓李國樓不要啃聲,萬事由他出頭。
袁楚喬在供詞上畫押、簽字之後,才喝上一杯熱茶,吃上熱菜、熱飯。
李國樓打趣的問道:「袁楚喬,飯好吃嗎?」
「嗯,肥肉好香啊!」袁楚喬吃得滿嘴流油。
「嗯,那你就多吃點,看看你的臉頰,肉太少了,呆在刑部大牢裡,你能好吃好喝,不用動歪腦筋,長得肥肥胖胖。等你的家人來看你,就知道我們沒有虐待你。」李國樓一晚上閒著無聊,直到現在才有機會開口。
袁楚喬瞥眼道:「李隊長,既然我這麼配合,你能否告訴我,你們是怎麼找到我的?從來沒有人攔截過我的馬車,到底我哪裡出錯了?」
李國樓莞爾而笑道:「袁楚喬,是老天爺出賣了你。你不應該在下雨天拋屍的。」
袁楚喬恍然大悟,懊惱道:「哎,是我大意了,以後我會改進的。」
李國樓和武可凡互相看一眼,搖頭苦笑,袁楚喬竟然不怕國家法律,還想著活著出去。
武可凡歎道:「袁楚喬,那你就在這裡閉門思過,想一想還有什麼改進的地方。」
袁楚喬吃飽喝足,一抹嘴說:「哎,你們倆想的正是天真,一份供詞就像要我死,打到金鑾殿也是余大頭犯的案,我只是認人不淑,人證物證都指向余大頭,我有時間證人,你們拿的是一份行刑逼供的假口供。現在我反悔了,你們要不要重新錄一份口供。」說完袁楚喬囂張的瞅著兩名捕快,準備打一場持久戰。
武可凡騰身而起,笑道:「袁楚喬,我們只要這份供詞就行了,至於你還有別的解釋,以後會有人來給你錄一份口供,我們可沒有興趣聽你演說。」
袁楚喬歎道:「哎,那就太可惜了,我還沒有說我十二歲時殺人的場景,你們有沒有興趣聽啊?」
李國樓看向洋洋自得的袁楚喬,知道他沒有說假話,那麼十二歲時袁楚喬殺人,最有可能就是殺了家裡的奴僕或者是丫鬟。對於滿人貴族家庭來說,死了一名奴僕,不算大事,有主子包攬,那就有長輩包庇縱容袁楚喬,因果報應,袁楚喬殘殺妓女是有先例,應該是名女性死在年僅十二歲的袁楚喬手裡。
李國樓陰深深的說:「袁楚喬,別自鳴得意,實話告訴你,我們既然動了你。你老子也要吃掛落面,沒人救得了你。」
「哼!我娘是太后娘娘的八嬸娘,李隊長,你怎麼說呢?」袁楚喬囂張的抖動二郎腿,臉上儘是不削之色。
李國樓嗤之以鼻,道:「袁楚喬,別提太后娘娘的名字,玷污皇家臉面,你連屍骨也要被挫骨揚灰。聽你這一說,我就知道你離死不遠了,等下次我來時送你一根黃綾。」
袁楚喬勃然變色,舉起手裡的鐵鏈,有股猛虎伏兔的氣概,怒道:「姓李的,你別落在我爹、我哥手裡,到時他們會把你掏心挖肺來祭奠我的。咯咯咯咯!」
李國樓搖頭道:「袁楚喬,你就省省吧。就憑你這個矮種雞,等你長高個了,再來找我報仇。」
袁楚喬極為不滿道:「我家就我矮一點,我爹我哥都是高個子。」
武可凡笑道:「袁楚喬,放心吧,你是你爹的種,你的三角臉和你爹一樣,矮一點不丟臉。」
李國樓長身而起,說道:「武大人,我們走吧,袁楚喬吃飽喝足,我可是二天二夜沒有睡覺了。」
袁楚喬咯咯咯狂笑,說道:「走吧走吧!我也好睡一覺,編故事說謊話,咱們下次再較量,我是不會輸的。」
袁楚喬吃飽喝足有了精神,想和捕快再來一次較量,但沒有人搭理他,空落落的牢房裡只有臭蟲、螻蟻與他相伴。他不怕殺生,敢於動手術刀,但看見臭蟲、螻蟻從床的縫隙裡爬出來,不由自主的驚聲尖叫。四周牢房裡也傳來尖叫聲,恐怖監獄大牢裡黑漆漆一切,所有的妖魔鬼怪在這裡受到煎熬。
黎明時刻武可凡和李國樓走出刑部大牢,兩人擊掌相慶,滴水不漏的供詞已經攥在手裡,而且是兩份供詞,愣憑誰也不能篡改。
武可凡歎道:「這小子不是人,是頭野狼,可惜生錯年代,若是讓臭小子上戰場也是塊好料。」
李國樓伸展懶腰,看向東方的日出,洒然而笑道:「老武,別去想這件案子了,我們已經盡力,接下來就等上面的人發話,你管好你的臭嘴,別再給包大人添堵。」
武可凡大怒,呵斥道:「臭小子,你怎麼像豬八戒一樣倒打一耙,包大人被你牽著鼻子走。我也被你誆進這樁案子裡,若是我被人打黑槍,都是被你這小子害的。」
李國樓奸笑二聲,說道:「富貴險中求嘛,老武,你也不想想我為什麼和你穿一條開襠褲,同病相憐呀。」
武可凡飛起一腳嚇唬李國樓,喝道:「滾你的吧驢球子,你的開襠褲最臭了,老子才不會穿呢。」
開玩笑之後,兩人討論一番案情,感覺沒有什麼紕漏了,各自分開,武可凡坐堂等包一同回來,李國樓動輒得咎膽小怕事,貓在一輛普通的馬車裡轉回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