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國樓回到周家大院,一間偏房是他歇息睡覺的地方,他先洗冷水澡,換乾淨的衣服準備晚上大吃特吃一頓。他心裡也有小九九,下午辛苦一點做值日官,晚上就能睡大覺了。
李國樓臉上擦著雪花膏,對著一面小鏡子梳理著髮辮,正在房間裡吹口哨得意時,門外有人敲門。
「李先生,我可以進來嗎?」李運開守規矩的敲打房門。
「進來!」李國樓盤好髮辮,娘娘腔般的甩手,把辮子甩到腦後。
李運開行軍禮,挺著小胸膛,站立不動,說道:「報告李先生,那十二名小兔崽子,我給他們上過課了。男的還好,有幾個人女娃子,煩死了,現在還在哭,不肯吃飯。」
「嗯,我聽見了。小石頭,對他們要有耐心,不要嚇唬他們,餓一頓不會死的。」李國樓整理好儀容,準備面見長官。
「李先生,你不去看看他們嗎?」李運開對於李國樓不去看他一下午的成績,有些不甘心。
「好吧,我去看看那些兔崽子。」李國樓被李運開逼得沒辦法,不去看看孤苦伶仃的兒童說不過去。
「小石頭,你有沒有打過他們呀。」李國樓邊走邊問,走向西面的廂房。
「嚇唬了幾個兔崽子,李先生,那幾個嬰兒怎麼辦啊?」李運開岔開話題,不讓李國樓掃聽他對付小弟的手段。
李國樓撓頭搔耳,歎道:「麻煩啊,做好人好事,還要雇奶媽子,小石頭,以後你要做好榜樣,有事找錢老師。」
李運開點頭道:「哦,知道了。」
「小石頭,你開心嗎?」李國樓看穿李運開內心的想法。
「嘿嘿嘿嘿!」李運開傻笑道:「李先生當然開心,這麼多小弟,以後我也能立字號。」
「哎!」李國樓長歎一口氣,歸本納原,他改變不了一個人的本性,李運開看見了戰場上英雄好漢的樣子,更加堅定將來要走什麼路。
李國樓走進西廂房,笑如春風,一串爽朗的笑聲之後,問道:「海娃、葫蘆,你們吃過了嗎?」
「吃過了。」海娃、葫蘆異口同聲道,他們感覺到幸福,吃飽喝足,豈能體會到其他小孩子的痛苦,以及心靈所帶來的創傷。
李國樓抱起一個五六歲的小女孩,和顏悅色的和小女孩聊天,問東問西,變出一柄扇子送給小女孩。他善於和小孩子打交道,一會兒工夫,西廂房裡傳出小孩子的笑聲。
看著一群小孩子,吃上熱氣騰騰的飯菜,李國樓寬慰許多,含笑著看著幾名小孩子吃飯。戰爭所帶來的孤兒,大多數流離失所,泯滅在鄉村野外。他有能力幫助這些人,就要盡一份力,就算沽名釣譽還是假仁假義也好,至少問心無愧,他勇於承擔責任。
現在李氏家族在上海、天津創辦《亞東紡織廠》已有幾千人做工,以後企業發展了,就會有上萬人。李國樓要向民族企業家學習,扛起更多的社會責任。
「嗯,這就對了,以後你們到了京師,要聽小石頭的話,我會經常來看你們的。」李國樓站起身,和善的撫摸每一個小孩子腦袋,雖然心裡感覺極不舒服,害怕小孩子身上有跳蚤。
「李先生,你會不會把我們買到窯子裡?」小女孩劉薇嘴裡含著一塊大肉,可憐巴巴問道。
「放心吧微微,李先生是好人,不會把你們賣掉,以後讓你們穿新衣服,天天吃大肉。」李國樓循循善誘,讓小孩子看到美好的前景。
「小石頭,是真的嗎?」海娃打破沙鍋問到底。
李運開點頭笑道:「嗯,是啊!」暗自好笑,天底下哪有什麼免費的午餐?收拾兔崽子的日子,馬上要來了。
李國樓對著李運開眨巴眼睛,告訴李運開說話經過大腦,若是說錯話,以後不帶他出門了。
「李先生,你要發毒誓。」海娃這次不想再被李國樓欺騙。
李國樓捏一下海娃的臉蛋,笑道:「傻瓜海娃,白蓮教徒發過的毒誓還少嗎?李先生是不會騙你們的,到了京師請你們吃大魚大肉,每人兩套新衣服。」
小孩子好哄騙,已經沒有小孩哭了,海娃帶領一群活潑好動的小孩,跑到院子裡玩耍。
李國樓站在院落裡,看著幾名小孩玩老鷹抓小雞,破爛不堪的衣服,活潑好動的年齡,有的人小孩隔著玻璃窗看向外面鬧騰的小孩。躲在屋子裡的小孩已經懂得人生的痛苦,而他則要把幸福和童年還給這些孤兒。
艾海行進到李國樓身旁,歎道:「李隊長,這些小孩子心裡裝著仇恨,有的小孩會記住一輩子,將來不好說啊?」
李國樓緩緩的說:「我知道,所以我不會對他們太好,省得將來傷心,盡到責任就行。親身兒子也會反目成仇,你的屁股擦乾淨啊。」
「哦,這我也知道,身邊養了一頭狼崽子嘛。等他長大了,早點讓他**,我衙門的位子讓他頂,江湖的事不讓他碰。餓不死他,也不把他養肥。」艾海心神想念著京師的家,那裡有他愛的人,也有他一生要提放的狼崽子「艾蓮英」。
「嗯,這就對了,那是頭狼,養不熟的,瞧那雙眼珠子,都是白色,看上去就是空空洞洞。以後你家大業大,還是早點讓他**,我記得蓮英今年十一歲了,等到了十八歲,你就和他分家,別讓他惦記你那份家業。」李國樓埋藏心裡的陰霾,「艾蓮英」就是一根毒刺,若不是看在艾海面子上,他早就除掉艾蓮英,斬草要除根,自古就是如此,歷史也是這樣書寫。
艾海點頭道:「我知道人的本性是改不了的,我們原本就是好人,以後嘛······三哥你金盆洗手,我十三太保也能成為話事人,說一句話,京師就要抖三抖的人物。」
「哎!」李國樓瞧著艾海光溜溜的腦門,搖頭歎息道:「艾禿子,人貴在有自知之明,你沒顯赫的戰功,叫你寫一篇文章,狗屁不通,又沒有過硬的家族背景。你倒是說說哪樣是你的強項?」
「跟對人,不就行了。」艾海瞥眼極為不滿,同樣出道的人,屬他居於高位,亦步亦趨,努力跟上李國樓的步伐,他又沒有長反骨想做老大。至於他為了三哥,鞠躬盡瘁死而後已,把「二哥」鄔得福往死裡整,豈不是忠心可表的證明。
李國樓沒有看艾海,他身邊的人對於他的地位產生不了危險,一群大老粗是成不了大事的,唯一對他產生危險的那顆毒瘤「二哥」鄔得福等於死人了。只有他能改變命運,這麼多兄弟唯他馬首是瞻,有了眾星捧月的快感。
李國樓跨步向正門而去,只要他跨進去,刑部尚書包一同也要聽他指點江山,他的臉上煥發出一層油彩,那是塗抹雪花膏煥發的色彩,精神養足,李國樓要去瓜分勝利果實。
包一同歇息的在後宅,地主「周扒皮」的宅子和城裡富人的宅子不同,有防護功能,外宅有高牆,內宅是一座碉樓,此時很多地主老財家的建築都是這樣,有的地主把家建成一座堡壘,告訴世人天下大亂即將來臨,地主老財是多麼怕死。但就算再堅固的碉樓也會被攻破,「周扒皮」逃脫不了被貧苦百姓「扒皮」的命運。
李國樓蹬上二樓,包一同睡過下午覺,坐在一張圓桌前喝茶,李國樓知道包一同準備幹什麼?包一同天亮就要趕回京師去,京師裡有一個人不除,包一同寢食難安。
「坐,找我什麼事?」包一同一瞧李國樓來到他的寢室,就知道李國樓有不可告人的事。
「哦!」李國樓看著親兵小刀子魏群替他倒茶,一甩頭讓魏群離開。
「包大人,楓林屋那裡阿普薩帶著一群人在傳播『先天道』,我想回去時把『先天道』拔除了。這是後患啊,不比白蓮教徒差,有過之而不及。你看行不行?」
「先天道?」包一同緊鎖眉宇,好似沒有理由,問道:「李隊長,你不是大驚小怪。鬧得太大,我吃不了兜著走。」
「包大人,你沒有看出先天道的反動本質,就是『驅除韃虜,恢復中華。』這種教派其實都是反清的,信仰的是儒教,就是漢人的那一套。現在找個理由除了,還不用花費大力氣,等到他們成星火燎原之勢,我們呆在京師裡套句俗話就是『困獸猶斗』。城外的那些捕快、衙役也會變成我們的敵人,到那時我們兩耳不聞城外事,變成瞎子、聾子。現在豈不是已經這樣,誰知道有這路人馬坐鎮在楓林屋,那裡的鎮長、保正向我們報告過嗎?」李國樓聲音雖輕,但句句誅心,像一隻重捶打在包一同心坎上。
「多事之春,發生這麼多事好嗎?」包一同猶豫不定,拿一個教派開刀,鬧不好會官逼民反,古往今來這種事情很多,誰做出頭鳥最後誰先倒霉。
李國樓拍著胸脯,說道:「包大人,天底下有超凡脫俗的門派嗎?特別是這種不講究出家的門派,講究教友之間結合,還雙人合體修煉。裡面一定藏污納垢,骯髒的不得了。我們抓了這麼多白蓮教女教徒,還會有後患嗎?下官一招就把先天道往死裡整,讓老百姓痛恨死先天道,永遠釘在恥辱柱上。」
「小李子,你是不是想發財想瘋了?」包一同瞥眼,依靠民團以及捕快組成的隊伍,竟爾在京師郊外四處開戰,這名聲總是不好。
李國樓說道:「包大人,你不同意也就算了,我回去時還能和先天道的人一起喝酒打屁,以後政令不通的事發生,可別怪我們辦差不力。」說完李國樓端起茶杯,緩緩的吹動杯麵上的綠葉,雖然他為了大清帝國的千秋基業鞠躬盡瘁死而後已,但人家以為他是狗放屁,他也無可奈何。
包一同心裡倒是沒有想先天道到底有多大能耐,而是想順手發財。出城剿滅叛匪,開銷可以報公帳。但是『周扒皮』的宅子到他手裡了,還有上千畝的良田,不用花一文錢就能拿到新的地契。『楓林屋』也是一座大宅,就算不入手,官方出手賣掉,裡面的貓膩就是上千兩銀子。打仗的好處多多,這是難得有機會的事,以後有機會也會被兵痞子得去,他只能等升堂問案。做「包青天」豈能狠撈,為了享譽天下的名聲,他放棄多少發財的機會?
如今有一名能為他衝鋒陷陣的刑部之虎,以後李國樓陞遷了,手下人都是撿現成的主,不敢擔當責任,刑部又變回死氣沉沉的樣子。
想通此中輕重,包一同大笑不止,長身而起,拍打李國樓肩膀,說道:「李隊長,你辦事,我放心。」
「包大人提攜,下官感激不盡。」李國樓單腿跪地,明白他將是那桿搶,率先杵出去,殺人敢死隊員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