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國樓心情激動大步向前,身後高耀烏雲高聲叫道:「頭,辮子。」
原來李國樓和其他人一樣,把拖在腦後的長辮子盤在頭頂上,直到現在還沒有放下來,讓別人一瞅就是一個莽夫。
「哦!」李國樓恍然,停下腳步,抬起右手,陰柔如女人一樣,取下髮辮上的一隻隻發卡。好似在取頭上的花朵,呵護備至,就怕花瓣碾碎。瀟灑的一甩頭,小辮子重新恢復原位,拖在腦後。
高耀烏雲撇一撇嘴,沒敢取笑李國樓娘娘腔,學著李國樓的模樣,一躬身,身形矮了一大截,先去迎接長官包一同。官場上一套。看見過就記在心裡,學以致用,遠大的前程從逢迎拍馬作為起點。
李國樓的演技和高耀烏雲不是一個檔次的,靈動的眼眸滾動,眼眶裡滿含熱淚,小跑步上前,超過了高耀烏雲的身形。
單腿跪地,行軍禮,低下頭哽咽道:「包大人,這裡很危險,大人身處險地,臨危不懼,處在第一線指揮若定,讓下官感動不已。為了我們安心,也讓我們多得一些戰功,還請包大人進村,不要在荒郊野外多呆。」
包一同心裡別提多舒服了,別人在他面前,都在誇耀自己的戰功。唯有李國樓首先想到他的安危是最重要的,這樣的手下才值得重托。
包一同執手扶起李國樓,含笑道:「辛苦了,本官沒有看錯你,沒讓叛匪逃入雲夢山,李國樓,你當首功啊。」
「豈敢豈敢,包大人還是先進村吧。」李國樓再次懇請,攤開手掌邀請包一同進村。
四周都是順手發財的官兵在打掃戰場,發死人財,這種事作為最高指揮官都是眼不見為淨,裝作睜眼瞎。耳聞是虛,被小人參一本也能反駁,否認政敵的誹謗。
聰明如斯的包一同聽見李國樓反覆講了兩句重複的話,再看四周官兵的場景,立刻明白過來。
包一同順勢轉身,不看四周的一眼,慰問手下人也不急於一時,撫鬚笑道:「嗯,李隊長說得沒錯,還是進村去吧。這次你們沒有讓叛匪逃竄,成功的把上千人的叛匪圍剿,立下大功,本官定會上達天庭,替你們請功。」
「多謝包大人!」四週一幫有級別的官員翻身大拜,經過浴血奮戰的同伴,團結在一面旗子下,讓他們有理由大吼。
「回去,本官重賞!」包一同豪邁的大手一揮,邁著大步,遠大的前程就在眼前。
「哦哦哦哦!」歡呼雀躍的人群爆發出吶喊,一頂頂帽子飛向天空,盡情發洩心間的快感,互相擁抱在一起,淚水在他們臉上流淌,忠君愛國的勇士揮動「雪山獅子旗」。
上千人的叛匪,若是被他們逃竄,不知要耗費朝廷多少銀兩才能剿滅?白蓮教上次扯旗造反,嘉慶皇帝花費了上億兩白銀方才剿滅,把康熙盛世積攢的家底耗盡,也讓大清帝國走向衰弱。這逃竄的白蓮教有多難纏,大清官府心知肚明。
「包大人把一場大亂消弭於無形,這份大功理應賞爵。」李國樓跟在後面,大聲說出心聲。
「嗯,現在不談這些,先把這次戰功羅列清楚。懂嗎?」包一同瞥眼身旁的幕僚林清協。
「扎!」幾名包一同的心腹心領神會,一千多人的叛匪,豈能只有七八十條槍,至少也要三百多條長槍,官兵趕了幾十輛馬車,裡面就有替叛匪準備的武器、彈藥。
周家大院裡,狼藉一片,滿地都是破碗,酒香依然瀰漫在口氣裡,篝火的灰燼堆積在院落的四周。
「哎,最後的瘋狂啊。」包一同站在大院的迴廊裡,看著八里莊最好的宅子,如今主人「周扒皮」一家,早已被白蓮教徒屠盡。
「包大人,地主周傑通宅子和土地的契約一定被白蓮教燒掉了,要不,我去辦妥。」李國樓輕聲附耳,八里莊「周扒皮」的宅子和土地以後應該是誰的?包一同大老遠跑來一次,豈能空手而歸。至於其他無主的宅子以及土地,這麼多人馬,大家要坐下來瓜分。
「嗯!」包一同含糊一聲,李國樓不做他的幕僚可惜了,善後事宜李國樓準備充分,包一同不用操心。
這種事情過去都是鄔得福干的,如今老人逝去,新人倍出,讓包一同感到欣慰。難怪那些兵痞子不願剿滅叛匪,養寇自重能撈多少好處?若是官兵來剿匪,那是慘絕人寰,豈會收攏四百多名八里莊村民回來。
有些話大家不好說出口,白蓮教搞屠殺消滅大戶,對於官兵來講也是一樁好事,戰利品誰也不會嫌多。但作為大清的官吏,這種不上檯面的話,絕對不會說出口。
不過姚錯憋不住在問:「京師附近的田地,現在多少兩一畝啊?」
包一同惡狠狠瞪眼,道:「至少六十兩。」
按耐住蠢蠢欲動的心,包一同沒有去問李國樓,地主老財「周扒皮」的土地有多少畝?不過看見這處豪宅,心想:「周扒皮」的土地不會少於四五百畝,要是超過一千畝?包一同不敢想下去,想表現出天崩於頂而坦然自若,功成名就而一笑置之。笑容表露在臉上,收不回來的笑吟吟,注視手下的幾名「愛將」。
「哦!」姚錯急忙低頭,不敢再說話,和長官打交道,見風使舵比不上李國樓。這次行動他帶領的五十多人圍堵八里莊的叛匪是策應,沒有多少戰功,混在人堆裡領賞便是。
親兵護衛打掃完畢客廳,包一同這才踏進地主老財的房門,大家沒大沒小,有凳子就坐,各自訴說戰鬥經歷。
村裡零零落落傳來槍聲,李國樓微微皺眉,蹙眉緊鎖道:「行老爹,村東是你的管轄區,你別像大老爺一樣坐著,去管好自己的手下,軍法無情懂嗎?」
行雲風嗔的站起,喝道:「扎!」說完行雲風拔出手槍,罵罵咧咧道:「護衛隊跟我走,***熊,是誰敢亂來老子斃了他。」
坐在客廳裡的人互相掃視一眼,包一同大度的說:「大丈夫不拘小節嘛。」
李國樓低頭不言,看見過同伴戰亡,犧牲在自己面前,有的戰士會洩憤,屠殺戰俘。看不見的場景讓人如何處罰?軍法無情也要抓住現行犯,只能約束為主,捕快、衙役最會做手腳,看不見的地方他說敵人負隅頑抗,你能奈他幾何?
「嗯,包大人慈悲為懷,功德無量,挽救了這麼多村民,這次剿匪要刻碑銘記,讓世人知道和平來之不易,把犧牲的烈士埋在青山腳下,讓後人永遠緬懷他們的功勳。」幕僚林清協給這次行動定性,等待官兵把躲藏在陰暗角落裡的叛匪一個個抓出來。
「嗯,還是林先生想得周到,勇士們這下可以安心了。」李國樓不忘吹捧幾句新人林清協,為了將來好相處,現在要多親多近。
高耀烏雲帶著海娃和葫蘆兩個小孩子走進客廳,還沒等幾名大人發問,海娃指著李國樓,興奮的跳起來,尖聲細氣道:「葫蘆,這位就是諸葛先生,是來點化我的神仙。」
眾人不明所以哄堂大笑,李國樓板著臉,嚴肅認真的道:「難道我不像諸葛孔明嗎?裝一把鬍子和諸葛先生沒什麼區別嘛。」
李國樓長身而起,上前撫摸海娃的光腦袋,做出親暱的動作,洒然而笑道:「你們別笑海娃,他是個淳樸的小孩,差點被火影給騙了。以後他就跟我了,我的法國情人耶利亞要開一家《耶利亞慈善堂》,這裡的孤兒我都收了。」又道:「海娃,以後就跟諸葛先生好不好?」
「好!諸葛先生,還有葫蘆弟弟呢。」愛娃信以為真,沒有看穿李國樓的老底,天真的笑容掛在臉上,諸葛先生沒有騙他,真的要帶他到首都京師去「修仙」。
「放心吧海娃,村裡的孤兒我全部包了。」李國樓又摸了留有一撮頭髮的葫蘆,酸楚流淌在心坎,低賤的人連一個名字也沒有,他能改變多少人的命運呢?
這裡除了包一同知道李國樓這一壯舉,其他人都是第一次聽見這件事,不知李國樓內心在想些什麼?沽名釣譽的人也不願意辦《慈善堂》這種吃力不討好的事,李國樓是吃飽了撐的,紛紛搖頭不削於李國樓這一舉動。
對於李國樓辦《耶利亞慈善堂》俱都不感興趣,反而對海娃為什麼叫李國樓做「諸葛先生」挺感興趣。包一同狐疑道:「李隊長,為什麼海娃叫你諸葛先生,你忽悠了小孩子一些什麼事?」
「嘿嘿嘿嘿!」李國樓有些不好意思開口,岔開話題道:「這是我和海娃的秘密。」
「高耀捕頭,你來說!」包一同指著高耀烏雲,他是「神探包大人」,一瞅笑容可掬的高耀烏雲就明白,誰知道李國樓的秘密。
「扎!」高耀烏雲打千,燦然而笑道:「包大人,那海娃是放羊娃,被火影收買了,在村北的山坡上放羊,還有消息樹通知村裡的叛匪。昨天傍晚被我們的前哨小梆子生擒活拿,李隊長說這種被白蓮教荼毒過的貧苦小孩,依靠官威,講大道理是勸服不了的,只有比白蓮教更神奇,海娃才能為我所用。李隊長就表演了幾招仙術,又把海娃放回村裡去了。海娃是好樣的,沒有出賣我們,讓叛匪依然通宵達旦開篝火晚會,所以李隊長願意收養他。」
「哦,諸葛先生,你還會仙術啊。」包一同瞥眼李國樓,調侃的語氣引起哄堂大笑。
「是啊!」倏忽之間李國樓揮動一柄扇子,瀟灑的動作,妙手空空的本領無人企及。
「你你您······」旁邊幕僚林清協說不出話來,他是書獃子,兩耳不聞窗外事,整天呆在衙門裡,以為李國樓神仙般的人物,真的能隔空抓物。豈不是和白蓮教徒一樣,把靈魂賣給鬼神,屬於大逆不道之徒。
「林先生,別大驚小怪,小李子喜歡懵人。」包一同搖頭歎息,幕僚林清協才升上來,不懂的玩意太多,以後要多多**。
「哦······」幕僚林清協抬手擦拭額頭的冷汗,讓人看笑話了。
姚錯看著這一幕心裡竊喜,鄔得福的倒台對於他是天大的喜訊,上面的人一個是坐堂的「書獃子」林清協,還有一個是官場閱歷膚淺「小相公」朱丹玉,而他正好乘此良機把天字號地盤紮穩,廣收民心。想到開心事姚錯屁股坐不定了,按耐不住要說幾句。
「火影,怎麼還沒有抓到呢!」姚錯不合時宜的叫道,這最大的叛匪頭子「火影」沒抓到,生不見人死不見屍,讓他們坐立不安,連慶功酒也不能擺。
李國樓肅容道:「包大人,我出去看一下,火影逃不了。」
「去吧,本官等你的好消息。」包一同端起茶杯,彷彿大雪壓青松,巋然不動的神情,這點壓力他還是承受得住,雖然一顆心早就要跳到嗓子眼了。
高耀烏雲緊隨在李國樓身後走出周家大院,看向李國樓拔腿向北而行,按耐不住問道:「頭,你知道火影躲藏在那裡?」
李國樓頭也沒回,說道:「知道!」
「知道還不早說!」高耀烏雲極為不滿的咕嚕一聲,已經把李國樓歸入能掐會算「諸葛鐵嘴」行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