迎著黎明的晨曦,李國樓帶領一百餘人的車隊就出發了,和昨天一樣,李國樓騎著棗紅馬行進在隊伍中間。
「美猴王」孫月另有任務,帶領兩名親隨和李國樓告別,心裡已經猜出李國樓想法,送給「搖頭獅子」阿普薩五百兩銀子,是給人家送終用的,這是賣命錢。這一招江湖盛行,早就用爛了,就看「搖頭獅子」阿普薩是否懂規矩?「先天道」若是還想在京師附近傳教,不肯離開楓林屋後果,只有一條路,兵戎相見。
二十輛馬車除了馬車伕的吆喝聲以及馬匹的響鼻聲,其他人靜默無聲,次序井然的跟隨在馬隊裡。
馬隊開路有前哨,他們一行十二人,一人雙馬,脫離大隊人馬十餘里路,放在前面開道。領頭的人正是民團的一彪人馬,南天鏢局原來的鏢主「南霸天」南雲山以及他的十一名徒弟。
南雲山護鏢,監守自盜和徒弟段木純上演苦肉計,殺死客戶還殺死一名自己鏢局的鏢師,搶奪銀箱,李國樓講江湖情義放過了他們,沒有對他們趕盡殺絕。春節裡「南霸天」南雲山被李國樓勸服,加入了京師民團,趁著京師黑幫大換血,南雲山在京師有了自己的地盤。
南雲山的徒弟們過去都是鏢師善於騎馬,也能和黑道上的朋友搭上話,故此這次行動的前哨,就有他主持。李國樓和他手下一幫捕快,弱項就是騎馬,讓他們騎馬在大街上巡邏可以,跑到郊外縱馬飛馳就不行了,更何況還要在兩匹馬之間跳躍換馬飛奔,這個本事捕快沒有幾個勝任。
晴空萬里雲,清爽的上午,二十多匹馬縱橫在官道上,路人紛紛躲避,知道遇見大戶的商隊。
南雲山四十多歲,滿臉虯髯,魁梧的身材,正值壯年,他迎來人生第二春,事業從低谷攀上高峰。
有了官府撐腰,功名利祿要靠戰功取,黑道人馬最敬仰的人就是黑白通吃的黃天霸,南雲山有了李國樓做他後台,理想飛躍一個台階,腦海裡尋思著加官進爵,像黃天霸一樣成為黑道傳奇。
十一名一手**的徒弟就是他晉陞的資本,白蓮教徒那種刀槍不入的本事,南雲山哪會相信?他們馬匹上均掛著一隻皮囊,裡面就是骯髒的狗血加亂七八糟女人的血,這是對付白蓮教徒最好的法寶。
此時的官兵對付信教的造反派都會用上這一招,這是從軍隊裡傳承下來的糟粕。俗話說寧肯信其有不肯信其無,從白蓮教到太平天國再到捻軍都有刀槍不入的神人以及神兵天降的咒語,要破解神人的法術,就用靠狗血噴頭這一招。這也是心理暗示,你有張良計我有過牆梯,沒有哪位長官會來破除迷信。
「神人」希望自己身上的光環越多越好,大家都在搞造神運動,也可以說這就是信仰的力量。
南雲山雄赳赳氣昂昂,揮動著馬鞭,說道:「徒弟們加把勁,到了目的地,我請你們喝酒。」
「哈哈哈哈!」徒弟們仰天大笑,知道師父南雲山在胡說八道,他們扮作商隊的護衛,光明正大的炫耀著他們是兵強馬壯的一彪人馬,讓路上心懷叵測的賊寇,敬而遠之。
將近中午,南雲山一行人放慢馬速,等待後面的隊伍,扮演商隊就要像模像樣,不能像催命鬼一樣疾行。前面是一處茶棚,一顆大樹上掛著一名紅旗,告訴來往客商這裡有歇息的地方。這種茶棚一路上隨處可見,都是沿途農夫自個開的,有的就是自家院子門口擺一個小茶攤。
南雲山是鏢主出身,路上在哪處歇息,晚上在哪裡睡覺,都有特定的套路。不用南雲山說話,徒弟們看見這處茶棚,縱身躍下馬匹,跨進茶棚歇息片刻,也是告訴後面的馬隊,這裡是安全地帶。
「師父!沙塵好大啊!」第一個跨進茶棚的十徒弟小梆子,說了一句暗語,告訴身後的人,裡面有陌生客,吃不準是哪路人馬。
「老十,京師的春季都是塵土飛揚啊。」南雲山對著旁邊幾位徒弟一使眼色,讓他們不要進入茶棚,提高警惕,他進去看一下是哪路人馬在此歇腳。
十張桌子的茶棚裡,坐了三十餘人,以男的居多,貨郎的打扮,桌子旁放著擔子,貨擔裡行李以及貨物,看上去是出遠門的一支隊伍。
這支人馬正是平安手下的人以及十幾名斧頭幫成員組成,苗凡魯打扮成貨郎模樣也混在裡面。他們和火影的一彪人馬,道不同不相為謀,分道揚鑣,今天離開八里莊,要遠行至山東棗莊去。
平安不是大財主,三十餘人才五匹馱馬,所以他們均扮作貨郎模樣,身揣利刃,徒步旅行,才離開八里莊半天,在這裡遇見南天鏢局的鏢主南雲山。
二十餘名白蓮教徒南雲山不認識,但這裡還有十幾名斧頭幫成員,南雲山掃一眼便認出來了。有的人躲避南雲山的目光,有的人還微微點頭,大家在外面混,都有過抬頭不見低頭見的時候。
南雲山心裡一顫,這事不好辦,斧頭幫是和白蓮教狼狽為奸的幫派,這裡面是否有白蓮教徒不好說。要不要對這幫人趕盡殺絕呢?萬一槍聲一響走漏消息怎麼辦?
他的徒弟加上蒙古人高耀烏雲才十三個人,交戰的話,勝率很高,但三十多人四散而逃,躲進莊稼地裡,總會有漏網之魚。
南雲山豪爽的哈哈大笑,揚聲道:「啊喲遇見老朋友了,苗老弟,現在越混越差嘛。」
苗凡魯感到天要塌下來了,他看見了牽馬的高耀烏雲,這個女捕快,只要看見過的人,沒有誰會忘記她。大清帝國沒有幾名女捕快,高耀烏雲再怎麼喬裝打扮,偉岸的身軀做不得假,同夥裡面也有人認識高耀烏雲。交頭接耳的竊竊私語在六張桌子邊傳開了,提放著女捕快高耀烏雲翻臉無情。
苗凡魯沒有辦法,掃一眼當家人平安,站起身抱拳道:「哦,原來是南霸天啊,好久不見,你是越混越富貴啊。」
只要有眼睛就看出這支護衛隊的裝備有多好,一人雙馬,馬鞍上配有飛槍大刀,每個護衛鼓鼓囊囊的腰際一定還有短筒火槍。
「哈哈哈哈!」南雲山故意笑得大聲,說道:「老哥跟對了人,當然混上去了,這是我的主子。」
南雲山是老江湖,看見六桌人竊竊私語的樣子,還把眼神射向蒙古牧民打扮的高耀烏雲,就知道高耀烏雲的身份被斧頭幫的人識破了。只能破罐子破摔,把高耀烏雲推上前台,以官府的勢力壓人。
高耀烏雲搖晃著上半身,大大咧咧邁著她獨有的步伐走進茶棚,她心裡不知有多憋屈,往年她坐鎮雞市口,抓些偷雞摸狗的盜賊,蛇鼠一窩的混在一起,還不知道自己有多出名。沒想到踏入京師刑部才知道自己是塊好料,江湖上的人大都認識她。
若是讓「頭」知道每次都是她壞事,以後李國樓不會重用她,那將來不是又要和騾馬為伴嗎?高耀烏雲暗下決心,這次不能打草驚蛇,再怎麼地也要穩住這彪人馬,槍是不能開的,對方也暗藏著槍。
「啊喲,我認出來了,胖哥、苗哥啊,這幾位我也記得,我們還一起發過財嘛。」高耀烏雲一點不害羞,做過的事就要認。膽大心細的坐在一名胖子身邊,硬是用屁股把「胖哥」擠到長凳一邊去,和認識的幾名斧頭幫成員聊天說笑。
「胖哥」閻威武憨憨的傻笑道:「哦!是高耀捕頭啊,你來這裡幹嘛,想抓我嗎?嘎嘎嘎嘎!」
高耀烏雲臂膀勾住閻威武脖頸,呵呵一笑道:「喲,胖哥,你變聰明了嘛,捉放曹的招數沒有忘記嘛,這次勞煩你再到牢裡呆幾天。哈哈哈哈!」
苗凡魯急得臉上流淌下冷汗,他們遇見的是誰,他比任何人都清楚,他們遇見官兵的前哨隊了,憑借他們幾桿破槍,想要和前哨隊對決是不自量力,官兵後面還有長槍隊。這長槍的威力有多大?苗凡魯親眼目睹,跑出幾百米距離槍聲一響照樣倒地不起。
怪就怪火影太狡詐,硬是不讓他們這彪人馬走,錯過最佳離開時機,臨走竟然在這裡與官兵狹路相逢了。現在師父南雲山站在茶棚門口不動,其他十一名徒弟不離戰馬,只有女捕快高耀烏雲藝高人膽大坐在裡面,讓苗凡魯一顆心要跳出嗓子眼了。
苗凡魯硬著頭皮,走到平安身邊坐下,低聲說道:「大當家,我們完了!遇見官兵清剿火影,我們撞到槍口上了。」
平安心裡五味俱全,她在危機邊緣,假投降逃離官兵清剿,難道這次要真的賣友求榮,出賣一幫與自己同甘共苦的弟兄。
「胖哥」閻威武甭提多膩味了,他和高耀烏雲坐在一張長凳上,旁人都以怪異的神色看著他,好似他是官兵的走狗。
平安心裡已有計較,總有人要犧牲,壓低聲音道:「苗兄,只要你想辦法,讓我們過了這一關,我讓你當二當家,我會說胖哥就是暗藏的叛徒。」
她認準了苗凡魯官府裡有人,能夠獨善其身的人,危在旦夕尚能活下來的人和她一樣,都有不可告人的秘密。
苗凡魯看著當家人平安,清秀的面容,好似不食人間煙火,這是一位會法術的高人,是白眉師太的高足,得到唐門真傳,兄弟們早就把平安當做神一樣崇拜。但他那顆衝動的心,對於這名出家人有種說不出的憐愛,有股為平安捨生忘死的精神。
「當家有令,在下莫不敢尊。」苗凡魯垂下頭顱,抱拳執禮,等待平安發號施令。
平安揚聲道:「苗哥、胖哥,既然你們倆和高耀捕頭認識,就去和她的當家人見上一面,說我們打此路過,不會再來京師附近了。」
苗凡魯急忙表態,大聲道:「好的,沒有關係嘛,敘敘舊啊。喔咯咯!」
「這個·······恐怕不好吧。」「胖哥」閻威武不樂意,扭扭捏捏耍無賴一樣不肯挪動屁股。
高耀烏雲猶如老鷹抓小雞,一把提起「胖哥」閻威武,耀武揚威炫耀她力大無窮,粗聲粗氣道:「胖哥,當家的話你敢不聽,我們多親多近一會兒嘛。」
高耀烏雲拖著閻威武就往外走,毫不費勁的樣子,讓在場的英雄好漢大吃一驚。只要這幫人不動,一個也跑不了,高耀烏雲腦海裡想立全功。
「南霸天」南雲山站立不動,把住門口,大家心知肚明,都在等待談判的結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