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棧的後院停放著數十輛貨車,車伕們大都和衣睡在馬車底下,這也是防止偷盜的最好辦法。李國樓所帶的第一大隊執行的是軍隊的紀律,除了每輛貨車下面有人睡覺,還有人守值。
李國樓孤獨的站在一輛馬車後面做上半夜的值守,夜裡寒氣很重,全身包裹著羊皮大襖,依然感覺寒冷,月影稀疏,怪異的黑影印在地上。孤寂的感覺讓人懷念溫暖的被窩,李國樓低頭看著地上的影子,這是他選擇的道路,未來他還會與寒夜相伴。
漫漫長夜裡,心神有些游離,突然前面的客棧人聲喧嘩,有人在大聲吵架。
李國樓站立不動,依然堅守崗位,旁邊馬車旁的人也打起精神,不敢有少許大意。
「小李,大掌櫃叫你去一下。」一名年輕的捕快,興奮的跑過來。
暗藏在客棧外的五名守值的捕快,抓住一名半夜溜出客棧的夥計,全身捆綁著被提進大堂旁邊一間客房。
客棧老闆葉開也驚動了,肥胖的身軀作揖,正在好言相勸兩名扮作車隊護衛的捕快放開夥計楊得書。
「客官,我知道你們規矩多,但大半夜的,別吵到其他客商,有話好商量,先放了小楊。」葉開兜著圈子給周圍凶神惡煞的十幾個護衛作揖,他是老江湖一瞧來的一幫人,就知道不地道,規矩這麼嚴,而且都是年輕人,不是官兵是什麼,他只是裝傻沒有道破,只要走江湖的人都看出這支馬隊的不凡。
綁成粽子瘦削鷹鼻的夥計楊得書,臉上有掌摑的手印,但依然嘴硬,叫囂道:「我怎麼了,自個家,想走就走,想留就留。」
「掌嘴!」李國樓一聽就冒火,大半夜故意大聲喧嘩,打死也不會心軟。
孫月抽出一把鐵尺,使出陰勁就打,五下揮舞就把楊得書牙齒打掉兩顆,那張臉腫得像高腳饅頭。
「***熊,我們進店時說清楚了,我們沒走誰都不許走,身懷利刃就不是好人,再叫一聲滅了你。」孫月把一柄從楊得書身上搜出來的利刃遞給李國樓。
楊得書「嗚嗚嗚!」呻嚀,眼淚奪眶而出,明白遇見不講理的主,再也不敢發飆了。
高耀烏雲原本睡在客棧裡,喧鬧聲把她吵醒,不請自到,亮出絕技飛起一腳,踢在楊得書小腹,倒豎眉毛,使出捕快嚇唬人的招數,喝道:「臭小子,給你最後一個機會,想給誰通風報信,不然下一腳踢斷你的根,讓你一輩子做太監。」
肥胖的葉開「撲通!」一聲跪在地上,哀哭道:「官爺不管小楊的事,我們這裡有規矩,有陌生人路過,我們要去通知楓林屋的主人,不然後果很嚴重,我們也是沒辦法,混口飯吃。」
「楓林屋是哪路人馬?」高耀烏雲興奮拔出腰際的火槍,嚇人的面目,不怒自威。
「哦!楓林屋是一幫江湖好漢,他們把原來楓林屋的主人的屋子低價買進,然後霸佔那處宅子,我們這裡的商戶,都向他們教保護費。」葉開不敢多說,害怕遭到報復。
「有多少人?」高耀烏雲問道。
「嗯······大概三四十號人馬,我們這裡的鎮長黃翔睜一隻眼閉一隻眼,應該和他們同流合污了。」葉開吞吞吐吐擠出秘密,沒有官府保護,他們這些商戶只能任人宰割。
孫月對著李國樓搖搖頭,表明這是新情況,天字號的情報網還不知道這件事。
李國樓知道這裡他們天字號種下的惡果,京師附近許多地方過去是斧頭幫的地盤,但自從斧頭幫被官府嚴厲打擊,斧頭幫派成員背井離鄉逃離京師附近,有空子鑽就有人來佔據,一群陌生的黑道人馬佔領這裡。
審問一番得知這處的黑道成員大哥名號「搖頭獅子」阿普薩,屬於佛教的旁系一支門派「先天道」,是一支裝神弄鬼在農村十分盛行的教派,農村裡跳大神都是「先天道」的教友出面組織。宣揚的教義以無生老為信仰主神,標榜彌勒佛三陽信仰,並以儒家為中心,主張三教合一。在形式上夾雜著中國古老的讖緯圖說。在組織上無出家之說,而由俗家信眾求道後稱為道親。等於是把道教、佛教合併了。
先天道或多或少和白蓮教有瓜葛,也可以說「先天道」作為一個新興的教派從其他教派吸取營養,吸收了白蓮教一些教義,比如同樣相信彌勒佛,和白蓮教是承上啟下的教友。
李國樓一聽心裡煩悶,這種民間教派信仰的貧苦百姓不計其數,只要政府沒有把他們定性為造反派,允許「先天道」傳播教義,他就不能輕易得罪這種教派成員。信仰的力量是無窮的,先天道教徒不敢造反,但他們敢**,破腹自殺。「先天道」教徒跑到衙門口幹這種事,任憑哪位官員也要被參,所以地方官員對於這種新教徒放任置之,只要沒有造反、「壓迫女性」就放任不管。
黑幫披上教派的外衣非常可怕,小刀會就是「天地會」洪幫成員組成的,勢力龐大的教派可以和政府抗衡,歷朝歷代都遇見過這種事。政府一般用「壓迫女性」一招對付這種教派,只要這種教派裡發生過「壓迫女性」這種事,就會無限放大,把這種教派往死裡整。
在京師附近豈能讓其他黑幫不請自來,臥榻之下豈容他人酣睡。李國樓一摸鼻子計上心頭,先天道沒有壓迫女性這種事,他也要抓出「壓迫女性」這種惡毒的把柄,更何況三四十名大老爺們聚在一起會清心寡慾?楓林屋裡面一定藏污納垢。
李國樓甩頭讓老闆葉開離開,說道:「算了葉老闆,多有誤會,楓林屋的主人,我會派人拜會,是你先不守規矩,這件事我們出手重也是你自找的,你把小楊攙進房吧。」
老闆葉開啞巴吃黃連有苦難言,無可奈何的攙扶著楊得書離開房間。冤屈無處申訴,後果是他自找的,懊惱怎麼沒想到店外還有隱藏的狗官護衛。
李國樓命令道:「馬上通知後面的人馬,這裡發生新情況。現在不要動先天道
的「搖頭獅子」阿普薩,等我們回來時再說。孫月明天你帶五百兩銀子拜會「搖頭獅子」阿普薩,不要多說,只講江湖情。」
孫月瘦削的臉龐,嚴肅認真,抱拳執禮道:「扎!」
高耀烏雲過去是仁義社團的人,雖然脫離了這個愛國社團,但打心底裡痛恨「先天道」。看見李國樓交代完任務走向後院,按耐不住跟了上去,說道:「頭,這麼便宜先天道,以後京師外面誰會聽你的呀。」
李國樓取出懷表一看時間,嫣然而笑道:「哦······下半夜了,高耀姑娘你精神這麼好,要睜大眼睛啊。」說完李國樓調轉方向回客房睡覺去了,把高耀烏雲晾在後院門口。
高耀烏雲張大嘴巴對著李國樓背影悉悉索索痛罵幾聲蒙古髒話,「屎殼郎!得瑟什麼呀,要不是你有錢有勢,姑奶奶早就另投明主了。」誰都聽不清她在講什麼,自言自語幾句之後,高耀烏雲自覺的站在適才李國樓站立的地方。
李國樓和衣睡在通鋪上,哪裡睡得著,出城第一晚就發生這麼多事,周圍都是打鼾聲,想做到和部下同甘共苦甚是不易。從小錦衣玉食的生活,家裡美妻嬌娘,腐濁人心的富貴榮華,信手拈來。有報國的理想就要克服重重困難,他有一顆堅毅的雄心,無論多麼困難也要克服。
李國樓想的最多的人就是蒙古王爺曾格林沁,這是他心裡一尊戰神。作為郡王曾格林沁可以養尊處優,身處大後方安全之地指揮部下戰鬥,但曾格林沁每次都身犯險地,和戰士們共進退。
這是他前進的動力,絕不會被金錢、美女侵濁報國之心。男兒當自強,賺錢、陞遷、趨炎附勢不是為了名利,而是有偉大的理想,只為報效祖國,隱藏在內心的熱火總會爆發。黑暗的現實讓他唯有和無恥的人苟合,李國樓不想等到四五十多歲老成持重時才被朝廷重用,他要年少揚名,用政績、金錢坐上高位。
雖然李國樓背後有李鴻章的龐大勢力,但李國樓心裡很清楚,他不是李鴻章嫡親孫子,跟在李鴻章身後亦步亦趨,一輩子達不到叔公李鴻章的高度。所以李國樓另闢蹊徑,尋找一條最快的捷徑,希望有一天改變腐朽的大清帝國,讓大清帝國重新煥發活力。
隱藏在內心的崇高理想李國樓從來不示人,沒有做到的事情多說就是空話,他只讓旁人看見他的能力,日新月異的世界世人沒能人看得清楚,但他看得見未來,不走尋常人生路。
艱辛的通鋪會克服的,臭腳的怪味也毫不在乎,糙米飯同樣可以嚥下,李國樓合上眼睛,心神飄向家裡的大床,輕飄飄的躺下,睡得好舒服。
飛凌雪從臥室裡出來,看一眼又轉回去了,她嚇了一跳,「小李」車隊裡竟爾隱藏數十名江湖高手,能夠指揮得動這麼多江湖上的人,她已經知道「小李」是誰了。刑部的假洋鬼子,私生活臭名昭著,但江湖上知道「假洋鬼子」不好惹,到底是誰惹得假洋鬼子大動干戈?飛凌雪心裡已有了主張,事不關己高高掛起,她等著看一齣好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