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國樓春風襲面,微笑著做一個請勢,讓魏小六進院,想讓魏小六快點進房,他已經把錢水屏一家趕了出去。
魏小六大手一招,有兩名夥計扛著抬輦邁入院子,抬輦上面遮著黑布看不清裡面是什麼玩意。
魏小六賊眉鼠眼轉一圈,問道:「小李子,放在哪間屋子?」
李國樓知道是禮物,心裡有喜有憂,微笑道:「小六子這麼客氣幹嘛。南面正房。」
魏小六不願邁入南房,卻問:「這位是?」
吳翠蓮急忙道:「我是假洋鬼子的房東,叫我吳大嫂,一家子。」
有了開頭,院子裡的人都自我介紹一番,倒讓李國樓記住了幾個鄰居的名字。原來這裡的鄰居都是一家子,和他都有點沾親帶故。
原本李國樓不願讓錢水屏進屋,可錢水屏只用一句話,便讓李國樓無可奈何的把門打開,誰叫他屋裡連一壺熱水都沒有,怎麼招待客人呢。
魏小六微笑著從衣袖裡取出禮單,說道:「小李子不成敬意,我們魏府老小都對你感激不盡,聊表寸心還望笑納。」
李國樓假客氣,說道:「這怎麼好意思呢,讓二奶奶在這個時候還想到我。」
魏小六擦拭眼淚,感歎道:「多謝小李子一句話把我從萬丈深淵裡救出來,二奶奶氣量大,沒有生我氣,若是沒有小李子的提攜,我現在就在大牢裡蹲著。你就是我乾爹,我以後認你做乾爹。」
李國樓差點背過氣去,一個早上要認三個乾兒子、乾女兒,眼前之人比他還要大,這還讓不讓他活了。
李國樓一番推脫,但見魏小六跪地敬茶,把李國樓的退路也堵住了。
李國樓心裡明白魏小六把他看做黑幫大哥,既然二奶奶謝秀珠一下子把魏小六提拔到魏府總管位子,那麼他逼迫謝秀珠簽的那張轉讓珍寶軒股份的契約,魏小六多多少少也知道了。能夠在昨天這麼亂的時候狠撈一把,他在魏府人心目之中,就是心狠手辣的黑白通吃大哥。現在為魏府最怕的是被官府拖入無底洞的官事裡,只要大奶奶王怡雪一日不定罪,二奶奶謝秀珠就寢食難安。魏府的人已經打聽出他在衙門裡的地位,既然謝秀珠滿足了李國樓的敲詐勒索,那麼接下來的官事亦要李國樓出力。
李國樓無奈之中喝了這杯茶,他有所不知的是,這是他跨出黑幫老大的第一步。有了第一個乾兒子,接下來的場景就是黑幫香堂收徒一幕幕上演,一個個門生,一個個乾兒子,都會自動送上門來。
李國樓還有不知道的事,他以為只是喝一杯茶,口頭上叫幾聲乾爹。隨便認一個乾兒子,等官事結束大家老死不相往來。
事實就是魏小六送上財禮,還有拜乾爹的帖子,帖子裡有他的生辰八字,以及效忠的誓言。魏小六一輩子只認這個乾爹,這才是江湖規矩。
等到李國樓明白過了,他已經成為收門徒的黑幫大哥。他的大弟子的名號就被魏小六佔據了。在他毫無心理準備的情況下,李國樓開了香堂,建立了自己的字頭。
此時李國樓還木知木覺,看見魏小六站起來,不願坐下,不由感到奇怪,隨口道:「小六子坐呀,你站著和我說話,我怪不習慣的,幹嘛這麼拘束,你說謊話的時候也不緊張的嘛。」
魏小六微笑道:「哎!既然乾爹讓我坐,我就坐。錢大嫂······不不不!我應該叫你錢姑姑,以後還請多關照,乾爹這裡讓你多辛苦一點,這次沒有準備,趕明我再來到你家拜訪。」
錢水屏沒有規矩,也從來沒有和大戶人家打過交道,在旁邊挑開黑綢布在窺探抬輦裡面有些什麼?聽見魏小六要到她家拜訪,這個意思她懂的。
錢水拼眉花眼笑道:「好!大侄子常來,我們這裡隨時歡迎你。」
魏小六臉上在笑,心裡卻在罵這個不識大體的下等人,若不是看在李國樓面子,誰會送一份禮給這個「姑姑」。不過現在是關鍵時刻,一個人都不能得罪,送一份禮給一個下等人能花幾個錢?魏小六才不會省這份錢呢。
李國樓問道:「小六子,你們二奶奶搬回魏府大院了嗎?」
魏小六道:「乾爹,老爺魏文少屍骨未寒,二奶奶是不會走的,要等斷七後才回去,現在小七子坐鎮大院。你那大哥那財金是個厲害角色,已經和宮裡搭上線了,他是個自來熟,和內務府的人都有交情。宮裡雖然沒有多說什麼?不過已經傳出話,這樁官事他們不插手。就是衙門裡還要乾爹多多關照,我聽說鄔師爺也是狠角色。」
李國樓掃視魏小六,這些二奶奶謝秀珠的蝦兵蟹將終於出頭了,以後魏府就是這幫奴僕的天下,是他放了魏小六一馬,要不然如今魏小六還在牢裡吃官司。施人以恩,左右逢源是他要學習的事,他要以和善的一面示人,內心的邪惡,決不能在這裡暴露。
李國樓抬手喝茶,抿一口茶水,說道:「小六子,我這裡不是官場,這杯茶是可以喝的。請!」
官場上大官接見小官,端茶就是送客,給客人喝的茶是擺設。大官喝茶就是讓小官立刻就走,這是大清帝國官場上的規矩,魏小六這種大戶人家出身的僕人,早就知道這種官場規矩,他坐著也不敢喝案几上的那杯茶。
看見魏小六喝起茶,李國樓說道:「小六子,回去告訴二奶奶,衙門裡我已經打過招呼,鄔師爺給你們打七折,案子今天就會有結果,王怡雪先定個主犯,以後可能再判個從犯。叫二奶奶不要趕盡殺絕,若是放出來,就趕她回娘家,她已經臭了,再也翻不了天。滿遊歷下午就會放出來。不過你們別怕,滿遊歷不敢惹你們魏府。滿遊歷若是敢敲詐你們一文錢,我讓他······小六子你就這麼告訴二奶奶,想要得到好名聲,就把王怡雪贖出來,將來京師裡的戲詞都是二奶奶好話。都聽懂了嗎?」
魏小六喜憂參半,苦笑道:「乾爹,其他倒是沒話說,二奶奶也說過,若是斧頭幫尋仇,最多把店關了,我們離開京師。就是最後一條,我怕二奶奶不答應,她還想吃王怡雪的血肉饅頭呢。我看我是勸不動她。」
李國樓說道:「小六子,王家也有些錢財,怕是會救王怡雪,所以我想冤家宜解不宜結。」
魏小六瞥眼道:「乾爹,這你就不懂了,嫁出去的女兒潑出去的水,王家會為做出這種喪盡天良的人花銀子嗎?王家墳地也不會留給王怡雪,乾爹你多慮了。」
魏小六其實在說李國樓狗拿耗子多管閒事,李國樓當然聽得懂。他還年輕心軟,想到王怡雪懷有身孕,不由想救王怡雪身上的兩條命。可人世間既然有了恩怨情仇,豈是由他操控,好與壞都要承受,不能得到好處就一時心軟。心裡泛起苦澀,李國樓無言以對。
魏小六臨走之時,李國樓突然想起一件事,急忙說道:「小六子,給我弄個一百兩銀子的北宋大瓷盤,我要送人,我不白拿,錢一定給你。」
魏小六爽快的答應,心裡卻想就算乾爹要給錢,做乾兒子的孝敬也要有一百兩銀子,這不白拿也是白拿了。
錢水屏自說自話的在客廳裡翻看抬輦裡的禮物,那份禮單她是看不懂的,只能看實物。
李國樓卻坐下來,翻看魏文少留下的兩張帖子,一張是禮單,價值雖然沒有,但李國樓是大戶人家出身,估算一下,若是明朝的香爐等物品是真的,市值也要五百兩銀子。一張是入門的拜帖,上面還有魏小六的年庚生辰八字,以及一些賭咒發誓的誓言。
這時李國樓有些明白這場遊戲規則,但他從來沒有遇見過這種事,心裡的疑惑只能去問那巴子,心想那巴子應該懂的吧?
李國樓瞥眼道:「錢大姐,你別翻了,水果你帶回去吃,錦帛也拿一塊吧。其他東西很貴重的,你就別想了。」
錢水屏惡狠狠的說:「假洋鬼子,我就知道你胳膊肘往外拐,小鈴鐺還不姓李呢。你就要把好東西往她家裡搬,我可是你的姐。」
李國樓道:「別錢大嫂,我還沒有喝敬茶呢。我們現在還是鄰居關係,還有我們是干親關係,妞妞、牛牛,我認了乾女兒、乾兒子。你這個姐,我可沒認,以後不許在外面說你是我姐,來客人也不許說這種糊塗關係,這次就算了,以後再發生,別怪我翻臉。」
錢水屏怒叱道:「翻臉就翻臉,錦帛我拿兩塊,你有兩個子女呢,一塊怎麼能夠。水果不要你操心,吃不完自然有人吃。」
錢水屏取了兩塊錦帛操在腰間,大踏步離開南房,臨走把大門一關,不再讓他人踏進李國樓房間。這裡住的人是她弟弟,比親弟弟還要好百倍的弟弟,這層關係比鐵還堅,牢不可破,她要做李國樓家裡的女管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