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名仵作將屍體抬在擔架上,抬上了馬車,房間裡只剩下一灘血跡。他們還去查看魏府八個人手上、身上有沒有血跡?還要拓魏府每個人的手掌印。李國樓也被方開心拓了一雙手掌印,看來三名仵作還是公事公辦,沒有想過要徇私枉法。
李國樓卻蹲在地上,看著那灘已經幹掉的血跡,他心裡已有答案,但沒有證據的話,一切都是推斷,對手不會主動交代。證據在哪裡呢?李國樓愁眉不展,想著對手還有何漏洞?
李國樓不相信,他使出威嚇的樣子,對方就會服軟,古時人們大都沒有文化知識,被官老爺一嚇,就癱軟在地什麼都說出來。如今人心險惡,外來的文化,早已鋪天蓋地襲來,大清帝國原本奉行的愚民教育早就世人被拋棄。知識越多越背叛,離經叛道之事層出不窮。
聽說邪教白蓮教已經改頭換面再次在京師附近,開壇立派,而國外的邪教同樣在大清帝國猖獗流行。這是一個變革的時代,有人走在前面,探索挽救頹廢的大清帝國。有人卻深陷過去的輝煌,不肯跟上時代的步伐。
李國樓離開房間站在院子裡,看向四周的房屋佈置,他看向西側的幾間房間,魏府的八個人,都被關押在那裡。外面相隔的房子上升起縷縷炊煙,而這裡卻死氣沉沉。他又聽見謝秀珠的哭聲,似在乾嚎,又似在哀怨,被人逼到這種境地,會自尋短見嗎?
李國樓的臉色露出一絲笑容,是該最後一搏了,再不拼一下,回到衙門,他連屁都不能放一個。包大人自有錦囊妙計,讓殺人案件隨著荷包鼓漲,而水落石出。大哥姚錯也會關照他,什麼該說,什麼不該說?
規矩是用來服眾的,大清帝國的百姓,早就被封建思想侵濁,逆來順受,屈打成招,有幾個人會在乎幾個愚民百姓的死活。還原殺人案件的真相,只有一次機會。李國樓下定決心,試他一試,若是不成功?就當是說一個可能性,反正成不成功,最後的功勞都不是他的。
艾海挺會做人,原本這裡理應有他做主,但他卻自動讓賢,一直讓李國樓出風頭。他適才聽金二子痛罵小李子,說假洋鬼子小李子要混進衙門裡鍍金,還買通了包大人。就知道李國樓要上位了,嫉賢妒能的傳統,在這裡是有傳承的。有錢有後台的李國樓得罪不起,他還有小心思,若是給李國樓相中,以後就不用晚上在大街上巡值了,混跡到李國樓的那一隊裡,吃香的喝辣的。
艾海心裡很清楚,他已經快要走到捕快的盡頭,已經被姚錯打發出來巡邏當夜班的值守,再差一步,就會每天在大街上巡邏,一輩子就別想出人頭地。他想靠上大哥姚錯的新寵,改變人生的機會他豈會放過。
艾海走近李國樓身邊,問道:「小李子,你說收隊好嗎?萬師傅已經把現場的圖畫好了。大人可以不出門就看見案發現場是什麼樣子,我們也好收工了。」
李國樓欲言又止,現在才知道大人是怎麼判案的,是看口供筆錄以及地圖,就能把案子偵破。大人是最看重坐在衙門審案時的威儀,案情分析以及過程早就完結,水落石出的判決,都在衙門公堂上完成。真的破案就是靠現場這幾個人,他們認真負責偵破案件,則冤假錯案的機率就小。反之枉死之人,只有到地獄去告狀。
李國樓終於下定決心,正色道:「艾海,你去把魏府的八個人都帶到客廳裡,我已經知道案件的真相。真兇另有其人。你看出來了嗎?」
聽見李國樓賣起關子,艾海一時想不通,磨磨蹭蹭不肯聽令,想要知道李國樓的想法。而李國樓這一次口風緊,任憑艾海、馬德全左右開弓,也不肯吐露內情。
艾海掏不出李國樓的老底,一個晚上他都沒有掏出李國樓的老底,反而被李國樓看出他是一個喜歡貪小便宜之人。這一次還是以失敗而告終,能夠打敗他數次之人,值得他尊敬。
艾海無奈道:「好吧!小李子算你狠,那你說要不要請萬師傅他們先走一步?」
李國樓暗自惱怒,他剛才已經低三下四應付萬年青的訓斥,現在哪能再次得罪人。以後破案借助仵作萬年青的機會多了,自斷生路,豈不是自尋死路。
李國樓不能說白了,只是說道:「艾海,你只管將魏府的八個人帶到客廳來,其他事不要管,至於萬師傅他們,隨他們去。他們想回衙門就讓他們走,如若萬師傅想聽聽案子到底是怎麼回事,你就讓他們坐在一邊。不要做過河拆橋的事,我的血腳印說不定,會要我的命,這個你忘了。」
這下艾海心領神會,會心的對著李國樓一笑,一眨眼睛,說道:「孺子可教也,沒有枉費我一番教誨。」
迷霧終於散去,大街上熙熙攘攘,吵鬧之聲不絕於耳。有人想進入魏府打探消息,有人在痛罵魏家做事太絕,竟爾把斧頭幫拖入萬劫不復的境地。
還有人在叫,「三弟,我是那巴子,讓我進來。」
李國樓一時心軟,偷偷的對馬德全,說道:「把那個人帶進來,那是包大人的朋友,得罪不起。」
心裡暗思:萬沒想到,徇私枉法之事,從第一件殺人案就開始做了。以後哪個兄弟犯法,他會手下留情嗎?這個問題困擾著他,直到那巴子笑著在他耳邊叫他一聲。
李國樓輕聲道:「那巴子,什麼也別說,什麼也別問,眈在一邊,把臉上的表情放莊重一些,聽我把殺人犯抓出來。」
那巴子驚喜,臉上的表情猶如開糖果店,什麼滋味都有,低聲道:「真的另有其人,不會是你吧?」
李國樓壓低聲音道:「別做攪屎棍,這裡的人都非常古板,開不得玩笑。一句笑話會讓你進監獄,說你是不打自招,你說這冤不是太大了。你給我嚴肅點,把自己當成包大人的親戚,裝大拿。懂嗎?」
那巴子立刻變臉,不近人情的高傲狀,高人一等的斜看李國樓,揚聲道:「小李子,前邊帶路,我就聽聽。回去······啊哼!」
那巴子一搖三晃第一個走進客廳,李國樓親自給那巴子奉茶,讓所有人大跌眼鏡,搞不清那巴子的真實身份。有些衙役認識那巴子,知道此人手眼通天,是包大人的座上賓,還在和那巴子套近乎。
艾海一看客廳裡擠得都是人,第一個出手把那些衙役趕出客廳,轟跑一幫衙役,客廳裡只剩下十幾個人,三名仵作一個也沒有走,也坐在後面注視著李國樓。
李國樓再次對著萬年青微笑侍之,心裡卻在想外面馬車上的魏文少屍體,不把屍體放置好,這三名仵作,真的是不把工作當回事。他們早就成為特殊人才,沒有人跟他們搶位子,安穩的過日子。外人看仵作是個神秘的職業,他們自己早就鬆鬆垮垮,沒有競爭就會這樣。一個國家閉關自守,豈不也是這樣。
李國樓又開始胡思亂想,此時他發現他有一個特殊才能,就是會舉一反三。自從昨晚上抓出老千范大拿,他的魂突然開竅了,想問題不再鑽牛角尖。
李國樓被身後的艾海踢了一下,這才緩過神來,他站在客廳中央的塌前,環顧兩旁坐著的八名男女。
謝秀珠好似悲痛欲絕,被謝媽扶著才坐好。小琴也站在謝秀珠的另一側,嘴裡還在不停的勸慰二奶奶謝秀珠,讓二奶奶謝秀珠不要再哭了。
其他幾個大老爺們,坐在另一側,俱低著頭,不管有沒有眼淚,都用袖子擦拭眼睛。在二奶奶眼皮子底下,誰敢沒有表示?
李國樓打心底裡歎服謝秀珠的本領,不管是真哭假哭,本事是要有天賦的,做過歌姬的謝秀珠不是正常人。能夠一晚上悲悲切切,直到現在還能流出眼淚,這份真情假意,讓人不由感到憐愛。
同樣晚上哭得淒慘的副總管徐小虎,早就流不出眼淚,這就是差距!再好的偽裝總會被人揭穿。
李國樓手指著南面房間,說道:「這裡面還有一大灘鮮血沒有擦掉,魏文少不白之冤還沒有得到伸張,魏文少的靈魂還沒有安息,他還留在裡面不肯走。你們八個有誰和滿遊歷有勾結,我已經知道,現在我再給他最後一個機會,讓他主動交代。要知道投案自首和被抓出現形,犯罪情節是不一樣的,律法的處罰也是有天壤之別。這裡他的最後機會,我等著他主動交代。」
李國樓停下不說,牢牢看向魏府的八個人,逐個打量一番,臉上的表情似乎沉著於胸,又好似在譏笑某人。他一點不急,這裡他是老大,所有的一切盡在他的掌握之中。
一股初冬的寒風從外面刮進來,眾人俱都一凜。他們都發現了李國樓異於常人的氣質,這一刻李國樓再也不是嬉皮笑臉的小李子,在李國樓身上的改變,就是鋒芒畢露的浩然正氣。而從李國樓身上散發出來的煞氣,是要殺人取功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