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昏迷的時間並不長,醒來的時候還在這個樹洞裡。
劉東西解釋說是因為強光刺激再加上過度勞累所致。
我並沒有再擔心是劉東西對我動了什麼手腳,很多事情完全可以說明問題。
我問劉東西:「你下去看了嗎?」
劉東西搖搖頭道:「還沒有,你在這暈著,我不放心!」
我心說這矯情,「我那是太累睡著了,跟暈倒沒關係!」頓了頓,也懶得看劉東西那種不信的表情,「收拾下走吧!」
劉東西點點頭,表示沒有什麼好收拾的,伸著頭就要朝前拱。我攔住他,「你別急!我先走!」
我也說不清楚自己為什麼要這樣,也許是劉東西打頭陣太多了有點不好意思,也許就是單純想早一步呼吸到新鮮空氣。
我把著兩邊的木頭,慢慢把身子放了下去。腳下馬上就接觸到了實地,下面也是個樹洞,不過開口要大得多,能夠看到外面的山林,我心癢難耐,幫劉東西下來之後便一步跨出了洞口。
眼前是無數的大樹,此外很少有別的植物。所有的樹都粗壯的不可想像,就像一堵堵短牆。地下是十分鬆軟的腐殖質,而我的腳邊橫著一具乾屍和一堆破爛。
我的心頭如遭雷擊,張著嘴卻說不出話來,心中不停地咒罵著。我們經歷了各種險境,九死一生,以為終於可以逃出生天的時候,卻發現轉了這麼大一圈,又轉回來了!
這時候劉東西也從洞裡鑽了出來,顯然一眼就認出了這個地方,臉色一下子就變了。
我努力穩住心神,好不容易從這種巨大的心理落差中擺脫出來,卻再也不想移動一步,腿一軟就地坐了下來。
家鄉傳說中有這麼一種說法,在外面見了無主之墳,可以禮讓,但萬萬不可祭拜,若是遇到餓死鬼,恐怕要追到你家裡去,要吃要喝,糾纏致死。我在這時突然想起了這個說法,這個老道士定是被困在此處飢渴而死,正是個標準型的餓死鬼,這鬼恐怕是把劉東西當孝子了!
這個想法的無稽我心知肚明,但就是忍不住說出來噁心噁心劉東西。於是我仰起臉給劉東西說:「叫你亂認祖宗,你這祖宗想你了,還把我也捎過來!」
劉東西臉色很不好看,但還是勉強笑笑說:「說不定是你拿人家劍人家讓你還回來!」
我想了想也是,我兩個人跟這老道都有瓜葛,定光劍肯定是個寶物,跟劉東西這個便宜孝子比起來肯定更要被看重一些。
可是當時我們好像把這位道爺請回樹洞了,怎麼這會又出來了?
我想到此節,心頭巨震,抬頭看向劉東西,他這時還挺輕鬆,又蹲在地上翻翻撿撿。我記得很清楚當時是劉東西把那乾屍搬進去的,難道他已經忘記了?
我喊了他一聲,劉東西轉過來問:「什麼事?」
我看他沒什麼反應,於是問他:「你覺得有什麼不對嗎?」
劉東西一聽道:「有啊!這也太不對了!早知道這條路這麼近又安全,我們何苦繞那麼大個圈子!」
我簡直搞不清楚他是裝傻還是真沒想起來,也懶得和他繞彎子,指了指地上那堆東西直接問道:「這些東西當時咱是不是給放回樹洞裡了?」
劉東西一滯,變色道:「果然如此,怎麼回事?」
我看他好像是真沒想起來,不禁暗歎一聲,劉東西何等精明強幹的人物,經過這麼一番折磨,也已經有些不堪重負了。
我想起以前看的那些小說,好像有提到死人接觸生人氣息就容易變殭屍,便問劉東西:「這老道是不是變殭屍自己爬出來的?」
劉東西搖頭道:「不可能,殭屍一說本就是妄言,人死了就是死了,哪有死人比活人還厲害的道理?安哥你可別信這個!我劉東西下地無數,見過的屍首無非乾屍、濕屍和骸骨。那些小說說的粽子什麼的全是瞎編的,我們行裡說的粽子就是指的死屍,不是活屍!」
我看他有些激動,心想這傢伙職業榮譽感還挺強,很想聽聽他能說出套什麼理論來,但這畢竟不是個上課的時候,便制止道:「你別著急,這個咱回頭聊,先說眼前這事!」
劉東西也意識到自己有些過於激動了,訥訥道:「可能有什麼野獸把它拖出來了吧!」
我覺得這個解釋還比較好接受,跟我想的差不多。雖然我不知道這個地方會有什麼野獸,但是之前在此地跟巨蟒和雍和三方會戰的經歷仍讓我心有餘悸,這個時候隨便過來一個恐怕就是個必死之局。
我正要跟劉東西就這個問題深入的探討一下的時候,卻看到劉東西眼睛直勾勾看向我身後,面露驚恐之色,同時一股熏人欲吐的腥臭氣味從我身後傳來。
我暗道不妙,定是那種巨蟒無疑!這個鬼林子裡除了這種大樹和巨蟒,就沒有其他特產嗎?
形勢對我非常不利,此時我還是盤腿坐在地上,這個姿勢既不利於我逃跑,也不利於我自衛。更何況我已經疲憊到了極點,全身一點力氣也沒有。
劉東西看了我一眼,沒有帶什麼表情。我卻在他眼睛裡看到了一些很複雜的東西。
我剛要想想他是個什麼意思的時候,劉東西把個寫著壽字的五彩葫蘆瓶丟到我懷裡,小聲說:「我數到五你就進樹洞!」
我挺納悶為什麼要數到五,一般不都數到三嗎?
想了下沒想明白,這才發現數到幾不重要,重要的是劉東西數到五幹什麼?
這時候劉東西已經數到三了,我能看出他的腳在蓄力,重心微微朝樹洞相反的方向移動!
這時我突然聽到背後有鱗甲撞擊的聲音,我突然明白過來!
說時遲那時快,「五」字話音未落,劉東西一蹬地就要朝外跑,我不知從哪裡來的力量,一把抱住劉東西的腰,猛的用力把劉東西甩到了樹洞裡。
腥風大作,我就勢朝後一仰,變跪姿躺在了地上,那條巨蟒的從我眼前劃過,巨大的身體擋住了光線,將讓我有種躺在火車頂上進隧道的聯想。
如果是在小說裡,這時候我必然要豎起手中寶劍,給這蟒開腸破肚。
但現實畢竟不是小說,我也只是個普通人,忙亂之中只記得就地一滾,樹洞裡伸出一雙手把我拽了進去。
我進了樹洞就趕忙坐起來,驚魂未定地看著外面。
無數烏金色的鱗甲從洞口如一支鋼鐵洪流般湧過,那具乾屍瞬間就被碾的粉碎。
我似乎感到緊貼在我身邊的劉東西顫抖了一下,便把一直在我手中的葫蘆瓶遞給他。
劉東西接過,緊緊攥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