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實醒酒湯本身就有些怪味,而且這碗裡的藥味遮掩得很好,她又不是小狗,根本就聞不出來,不過是詐術罷了。
徐氏一囉嗦,身子向旁邊歪去。小琴連忙抱住她,臉色也是發白。
春荼蘼暗中翻個白眼,心說當真好漢無好妻!
首先,徐氏不識大體。春大山是要出公差,是她能攔的嗎?是她應該攔的嗎?她做的這種事,萬一傷了春大山的身子根本怎麼辦?她根本沒考慮過後果。
其次,徐氏愚蠢。因為這件事前後想來,漏洞百出,首尾有無數把柄。她隨便就能找出五六個能讓人抓的小辮子來,若被有心人利用,就是超級大麻煩。
第三,徐氏還糊塗,她從來不知道自己要的是什麼,偏偏骨子裡繼承了老徐氏那種以自我為中心的毛病,恨不能全天下的人都以她為重。
當年她被春大山所救,又見恩人長得那般英偉,就動了春心,用很下*賤的方法強嫁了過來。沒有考慮對方是鰥夫,帶著女兒,守著老父,無錢無權。而做為一個男人,春大山要背負的責任非常多,娶老婆是風雨同舟的,不是娶過來供著的。她若想要男人放下所有事,天天圍著她轉,不如真像她娘的希望的那樣,招一個愛財又沒有骨氣的女婿,多輕省啊,免得後來生出這麼多閒事閒非。畢竟,養條狗也不比養個小白臉省錢。
總之這個徐氏膽小又魯莽,即粗心又不夠光棍兒,天生就是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的類型。
「荼蘼,你說的什麼?」春大山的那點子微不足道的酒意登時就醒了。
他知道女兒不會開玩笑,登時就向徐氏看過去。
剛才說得明白,這醒酒湯是徐氏準備的。他還為此欣慰來著。如果說裡面有問題,不管是有意還是無意,都是徐氏的錯。他幾天前才眼看著女兒打了一堂謀殺親夫的官司。深深知道女人如果恨起來,比男人還要可怕。而且,他接到軍令後,徐氏是不太高興的,還裝病不肯幫他招待道賀的人,為什麼晚上突然就變體貼了?反常即為妖啊,徐氏從來也不是個會侍候人的。
還有。他和徐氏成親後,其實過得並不和美。新婚之時還好,徐氏嬌嬌柔柔的,看起來性格也溫順。但很快,他發現兩人對過日子的想法差距太大。
徐氏總恨不能讓他陪著風花雪月。還想分出去單過。可他是軍人、兒子、父親,是必須挑起一大家子責任的人。於他而言,娶了徐氏之後,生活並沒有變得輕鬆,反而負擔加重了。他好像……又養了一個女兒,而且是不懂事,與家中其他人關係處不好的那種。特別是,他放在手心裡十四年寶貝著的荼蘼,差點被他那不省心的岳母給害死。讓他心裡如何不存疙瘩?
都要怪他當年一時把持不定,犯下那個錯。或者,聽了父親的話,早早娶一房老實本份的妻子回來。縱然他的心仍然空著,也好過家裡亂成一團。
「不是我!」徐氏看到春大山的目光,尖叫一聲。
「什麼不是太太啊?」春荼蘼接過話來。「是說這碗毒藥不是太太親自預備,小琴一直在爐火邊守著的?」剛才她就是這麼說的,徐氏和小琴為了表功,當時表示了默認。其實她們不知道,這是春荼蘼早就挖好的坑,就等著人往裡跳。若她們主僕有一分不自私的念頭,沒有好事攬在身,壞事推別人的惡習,也不至於掉裡面爬不出來。
「我……太太是說,那醒中湯中沒有毒。」小琴反應快,趕緊把話題拉了回來,還拚命點頭以示真實,「對對,沒有毒。真的沒有毒!」
「可我真的聞到有藥味,又說不出子丑寅卯來,只能往壞處打算。」春荼蘼一臉擔憂,雙手把湯碗遞到徐氏面前,「若沒毒,太太敢不敢喝?或者,小琴來?」
徐氏和小琴本能的往後縮,拒不接碗。
春荼蘼也就是這麼比劃一下,當即不給她們反悔的機會,把醒酒湯擺在桌上。
她肯定徐氏不會毒殺親夫,所以這碗湯是藥湯,而不是毒湯。其實是徐氏心裡愛煞了春大山,這才捨不得他走,想把他扣在自己身邊。可她不明白,春大山不是玩物,不是窩囊廢,怎麼可能天天圍著老婆轉?就算不出公差,十一月也要去集中兵訓練了。這也就罷了,最可恨的是她為達目的,不惜傷害春大山的身體,她春荼蘼絕不容忍!
對這碗加了料的醒酒湯,徐氏和小琴是本能的害怕,因為它一定有後果。但如果那後果和春大山暴怒相比要輕得多的話,她們一旦想明白了,可能會喝下去。只要不是當場發作,她們就會反誣於春荼蘼,就算春大山不信,就算她們事後有症狀,也可賴在別的方面,但父女間說不定會產生裂痕。
事實證明,徐家這對主僕,沒有狠勁兒,也沒有擔當。那麼,就別跟人家學詭計不好嗎?
當然,如果徐氏反應快,當時敢喝,她也不會給的。而徐氏現在這個反應,只能讓春大山疑慮更重罷了。
「喝不喝都無所謂了,就算是毒藥,我爹那樣厚道的人,也不能看著你們去死。」春荼蘼不給為對主僕時間想,「其實這事簡單得很,去廚房找找有沒有藥渣子就知道了。」
「不用查!」這下輪到了小琴尖叫,「真的什麼也沒有。」
「有沒有的,看過才知道。」過兒插嘴。
春大山聽到這兒,緩緩站起身來,那意思是要上廚房。
小琴就暗中拉了徐氏一把,遞了個焦急的眼色。徐氏領悟,上前阻攔春大山。無意中看到春荼蘼俏生生的站在那兒,心念急轉,突然大聲道,「夫君。今天家裡人來人往的,保不齊是外人做的手腳。」她這一叫,還真把春大山的腳步拉住了。
她垂下頭。眼珠子亂轉,換了一種比較委屈的聲調,「今天來的人最少有四五十口子,荼蘼一個姑娘家,照料不周也是有的。那些人,看到夫君連升兩集,心中妒忌。還有什麼事做不出來?借此叫咱們家宅不寧罷了。」
看看!看看!徐氏就是這樣的人,平時是拙嘴笨腮的樣子,關鍵時刻就牙尖嘴利,半點虧不吃,還把別人拉水裡。她這話是什麼意思?摘乾淨了自己不說。那意思是春荼蘼的疏忽,才造成了現在的局面。
當時有那麼多人來道賀,春大山難道還一一去調查,肯定吃了這啞巴虧,她也就脫身了。
可是,春荼蘼怎麼會給她這種機會?
「這個太太倒說錯了。」春荼蘼正色道,「雖然我年歲小,卻知道廚房是重地,我一直坐在正廳的門邊。就沒看到任何人進廚房。除了小琴……」
「不是我!」小琴和徐氏一樣推卸責任,語氣,神情,連用詞都一樣。可以打上標籤:徐氏出品。
「不是你?」春荼蘼繞了一大圈,終於進入正題,找準了對方的弱點下狠手。「你今天可是出去了多半天,在鎮上逛,買了很多東西回來,有的是機會做手腳。給我爹下毒的事,如果是來道賀的人做的,很難查清是誰,而且我爹定不想事情鬧大的。但是,如果是家賊做的就簡單得多,明天去鎮上,把各家藥鋪子都問一問,想必毒殺正九品折衝府隊正大人的罪名誰也不敢擔,你有沒有買了毒藥,不是一查便知嗎?現在不說是吧?好,好得很。明天查到是你買的毒藥就帶你見官!那時,這罪名可不是家法能處置的了。最後是判你脫了衣服當場打板子,讓全鎮上的人圍觀察,還是直接處絞刑,就要看運氣了。下毒殺害朝廷命官,那是活得不耐煩!」
凡事都要有策略,哪怕只是家務事。今天她策略就是讓徐氏和小琴在否認中露出破綻,那樣也比較容易令春大山信服。人,都是習慣更依賴自己的眼睛和耳朵,這是生物本能。然後她再拉一個,打一個,認準一個方向窮追猛打。被打的人會以為自己被孤立,隨著她心理防線徹底崩潰,最後就能說出事實。
畢竟,犯不著為了這點小事大肆調查,揚了家醜。那樣別人會以為春大山管家不利,於他的前程仍然有損。但,通過這件事也必須讓春大山心裡有個成算,或休或修理,做個決定,順便再打打這主僕二人的氣焰!
當然,她還不斷重複「毒藥」這兩個字。那是一種很強烈的心理暗示,因為人在慌亂和壓力之下,本能的就會尋找更輕的罪行和處罰。
這是她在現代時學到的法庭辯論技巧之一,心理戰!
果然,狡猾又嘴巧的小琴扛不住了,因為她感覺小姐非常生氣,定要人承擔毒殺老爺的罪名,而太太是要拿她當替罪羊。
她倒沒想到,春荼蘼這樣一番話說下來,嘴皮子利索,一氣呵成,氣勢又足,震得所有人都說不出話,徐氏想救她也開不了口。
「不是!不是!」她激烈反駁,腦子一片空白,自然吐出心裡話,「不是毒藥!是太太叫奴婢買的瀉藥!」
哦……瀉藥!太太叫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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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6有話要說………
這段其實跟家中小公堂似的,也動用了律師的辯護技巧,只是徐氏的手段太拙劣了。呵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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