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茂正追打周弘,卻忽聽身側一聲大吼,耳側一陣惡風撲面。他不及細想,連忙隨手將木凳一揚,阻擋來勢。木凳剛剛揚起,便聽喀喇一聲,一張水曲柳的木凳竟被打得四散崩裂。
木凳被打散,張茂連忙向旁邊一躍,先躲開來勢,再定睛看了過去。卻是周弘身邊的一名漢子突然出手相助。這漢子五短身材,神情彪悍,一拳打碎張茂的木凳,解了周弘之困。他看看張茂站穩,也不說什麼話,口中又是一聲大吼,揮拳直奔張茂而來。
周弘方才與張茂交手幾招,全然處在下風,若不是身邊的漢子出手相助,現下已然受傷。他自知失了臉面,又見這人出手替過了自己,當即悻悻然退了回去,將軟劍收入腰間,找了一張木凳坐下,一張嘴也不閒著,邊觀戰邊在一旁冷言冷語。
張茂一看撲上來的壯漢,認出是怒蛟幫的「鐵蛟」徐猛,一手韋陀拳甚是剛猛,乃是怒蛟七蛟之一,一身功夫比周弘可高上了不止兩籌。見是這人出手,張茂不敢怠慢,連忙打起精神,展開家傳的破玉拳,以硬對硬,與對方戰在一處。
這兩人都是外門硬功,一交上手,茶樓裡的桌椅杯盤可倒了霉了,一時間打得廳上茶碟與碗筷齊飛,几案共木凳皆倒,乒裡乓啷地好不熱鬧。
徐猛、張茂兩人各展所長,在茶樓上交手,雙方同伴各自在後押陣。與張茂同來的韓童、于飛兩人中,韓童性情耿直純真,只是在一旁為張茂加油叫好,那于飛卻為人精細,見張茂一時不落下風,便轉過頭去仔細查看那周弘帶來的幾人。
這一看之下,于飛不由得暗暗心驚,那周弘帶來的雖然只有六人,卻儘是怒蛟幫中的好手,其中赫然還有怒蛟七蛟中的兩條蛟。除了「鐵蛟」徐猛正與張茂激戰之外,還有號稱「惡蛟」崔雄信在一旁虎視眈眈。
反觀自己這邊,張茂尚與「鐵蛟」徐猛有一拼之力,自己和韓童就算綁在一塊也不是那「惡蛟」崔雄信的對手,更何況對方還有其餘四人,那周弘武功雖差,算成半個人總還綽綽有餘。照這樣看來,單憑自己三人,此次絕討不了好去。
他想到這裡,心中暗暗著急,臉上卻不動聲色,只把眼光在樓上掃來掃去,看看有什麼機會去邀約幫手
此時茶樓上的茶客早已逃得精光,只有幾個夥計,既怕這幾位惡客砸壞桌椅板凳,又不敢上前勸阻,走開也不是,近前也不是,只得縮在樓梯口看著,每摔壞一個杯子茶碟,便心疼得哆嗦一下。而擠在幾個夥計之旁的,卻還擠著三、四個**歲的頑童,想是聽說茶樓上有人打架,便跑來看看熱鬧。幾個小腦袋瓜擠在樓梯口,幾隻黑咕隆咚的大眼睛瞪得圓圓地看著張茂和徐猛激鬥。
一看見這幾個小腦瓜,于飛登時心中大喜,原來其中一個頑童正是原飛魚幫幫眾劉廣泰的遺腹子,名叫劉念泰,小名石頭,今年還未滿十歲。于飛當即向著石頭使了幾個眼色,用會中暗號打了幾個手勢,要石頭趕緊去找援兵。那石頭倒也機靈,向著于飛擠了擠眼睛,悄沒聲息地退下了酒樓,飛奔而去。
于飛見石頭走開,心中大定,這才轉回頭定睛向茶樓中間看去。此時茶樓中間的桌椅已經被踢掃到一旁,茶樓中間就如清出了一座擂台一樣。于飛看時,張茂與徐猛已交手數十個回合,尚未分出勝負。
那徐猛號稱「鐵蛟」,一身金鐘罩鐵布衫的功夫,刀槍難傷,張茂家傳的破玉拳也是外門硬功,這兩人以硬對硬,打得砰砰乓乓地直響週遭的桌椅板凳卻都遭了殃,在兩人的拳腳下都碎成了一片片木條木屑,灑在周圍,心疼得樓梯口站著的掌櫃臉都抽成了一團。
于飛正瞧著張茂和徐猛交手,忽聽耳邊響起一個沙啞低沉的聲音:「小輩,竟敢在我面前弄鬼。」伴著話音,一道勁風呼地一聲撲了過來。于飛聽風聲來得猛惡,不及查看,趕忙抬起左手擋了上去。
他左臂剛剛抬起,已被一掌擊中,只覺一股大力撞得左臂劇痛,竟然抵擋不住,打得整個身子向一旁倒去。于飛甚是機靈,也不硬撐,當即身子向右急倒,就地一個觔斗,順勢將掌力卸去四成,這才沒有受傷,只是這一下跌得狼狽不堪,卻顧不上了。
于飛卸去掌力之後立即雙手一撐地面,穩住身形,未及站起,先半蹲在地上,雙掌一錯,護住了面門,這才抬起頭來查看偷襲之人。只見一個三十五歲上下的壯漢,滿臉絡腮鬍子,提掌站在方才自己所處的位置,正要追擊自己。韓童卻拉開架勢,對著那人怒目而視。
這壯漢正是怒蛟七蛟中的「惡蛟」崔雄信,剛才于飛對著石頭大打手勢之時,他全都瞧在眼裡,雖不知道手勢的含義,但想來也是招呼幫手之類,便即刻出手,要在幫手到來之前,先將這三人解決了再說。
于飛一見此人出手,心中便暗叫不好:糟糕糟糕,這下援兵未到,煞神先臨,只有先使緩兵之計,能拖多久就先拖多久吧。
想到這裡,于飛冷笑幾聲:「怒蛟幫果然都是些鬼鬼祟祟之輩,『惡蛟』崔雄信也算是怒蛟幫中有頭有臉的人物,卻只會做些偷襲欺負小輩之事,依我看,怒蛟幫不如改個名字,叫作無恥小蛇幫算了,怒蛟七蛟也改名叫三蛇四鼠,才配得上你這鼠竊狗偷的行為。」他這一番話出口,頓時惹得怒蛟幫幾人暴跳如雷,稱不稱得上蛟龍尚未可知,這個怒字卻是恰如其分了。
鐵蛟徐猛正與張茂激戰,對于飛的挑釁言語不聽不聞,還不打緊。小太歲周弘卻已氣得跳了起來,指著于飛大罵道:「我呸,收拾你個飛魚幫的野種,小爺我一個人就夠了,今天要你知道小爺的厲害。」說著擺軟劍便要上前。他剛一走出,卻被崔雄信一伸手攔在身後。崔雄信壓低聲音,淡淡地說:「遲恐生變,讓我先料理了這小子,無謂做口頭之爭。」
于飛要的就是激別人下場,那時「惡蛟」崔雄信自顧身份,便不能上前夾擊,至於周弘等人,自己可全然不懼,到時攻守都由自己做主,便可以拖延時間,等到援兵趕來。
他見周弘被崔雄信攔住,心中暗暗著急,臉上卻絲毫不露,眼珠一轉便有了主意,口中嘿嘿一笑,火上澆油道:「對,周家公子威名蓋世,人人都知乃是怒蛟幫的少東家。只不過呢,我勸你在下場之前最好是先晾乾了褲子。要不然的話,嘿嘿,不知道還以為周家少爺臨上場被嚇得尿了褲子呢。」剛才周弘被張茂潑了一身茶水,到此時未干,于飛便借此譏笑於他。
周弘聽到這裡,再也按捺不住,向著「惡蛟」冷冷說道:「崔雄信,難道我還要聽你的號令不成?」崔雄信在怒蛟幫中武藝高強,地位也高,但周弘畢竟是幫主之子。他見周弘把話說到這個份上,只好長歎一聲,讓開了手臂,任由周弘下場。
周弘將手中的軟劍一擺,跳下場來,運劍直取于飛,口中罵道:「牙尖嘴利的野種,讓你知道小爺的厲害。」于飛不曾攜帶兵器,但他對周弘的劍法哪會害怕,當即展開小擒拿手法,空手與周弘戰在一處。嘴裡半點不讓,跟著笑罵道:「周少爺的厲害,這武昌府各家花街柳巷裡的姑娘們都知道了,周少爺還要讓誰家的野種也知道啊?況且,這野種是罵誰來著?」
周弘被他氣得臉上忽紅忽白,哪裡還注意得到他話裡的圈套,衝口而出:「野種是罵你!」于飛哈哈大笑:「野種罵我啊,那我肯定不能跟野種一般計較了,是不是啊。」嘴裡說笑,手上卻絲毫不停,勾、拿、鎖、打,一時間將周弘逼得連連後退。
那惡蛟崔雄信正站在小太歲周弘身後,看出這于飛的武功其實也不高,只是周弘被于飛用語言擾了心神,這才處於下風。他自恃身份,不願上前夾攻于飛,而此時硬要周弘退下,又掃了周弘的面子。此人面粗心細,可不像鐵蛟徐猛直來直去,微一思量,心中已有計議,雙手一擺,展開大力鷹爪的功夫,直奔戰團。他卻不是向著于飛,而是奔著一旁的韓童而去。口中喝道:「小輩,我先擒下你,再去抓那個牙尖嘴利的小子。」
韓童正在觀戰,突然見惡蛟崔雄信一爪抓向自己,心中一驚,卻也絲毫不亂,沉步拗腰,一招破玉拳中的開山裂石使了出來,揮拳向著崔雄信爪上迎去。崔雄信見韓童竟敢硬接自己的大力鷹爪,心中冷哼一聲,五指微收,將爪力變為掌力,按實下去。
這一下拳掌相交,韓童被震得馬步站立不穩,蹬、蹬、蹬向後連退三步,這才拿樁站住。他不擅言辭,也不說話,只是鼓著嘴,圓睜雙眼,瞪著崔雄信。崔雄信那邊可是大吃了一驚,他這一掌用上了八成功力,竟然沒有打倒韓童,自己反被震得身形一晃,手掌微微發麻,這可是大大出乎意料。
他瞧著韓童的架勢,不禁心中暗想:看不出這娃娃貌不驚人,功夫竟如此紮實。這娃娃雖然不是自己二十招之敵,但若與那于飛聯手,卻有些難纏。想到這裡,崔雄信暗下殺心,突然向前一縱,大力鷹爪功使開,揮爪直抓韓童頂門。韓童也不示弱,展開破玉拳,與崔雄信戰在一起。這一下,場上六個人便分作了三對廝殺,只剩下怒蛟幫的幾人在一旁掠戰。
于飛一邊與小太歲周弘交手一邊抽眼查看週遭情形,猛然看到韓童與惡蛟動上了手,頓時心中大急。他與周弘交手這半晌,用言語激得周弘心浮氣躁,早已大佔上風,隨時可以將周弘打倒,只是擔心打倒周弘會引得崔雄信出手,這才只與周弘游鬥。
他這時看到惡蛟崔雄信也已下場,又挑上了韓童動手,自己的緩兵之計反而引火燒到了韓童,卻是搬石頭砸了自己的腳。連忙連下殺手,來奪那小太歲周弘的軟劍,想要先打倒小太歲周弘,再與韓童雙戰惡蛟。
哪知他的計劃全在惡蛟崔雄信算中。崔雄信老謀深算,早知他必然發急,與韓童交手時便移步到兩人身旁,隨時準備接應。他一見于飛連施猛招,便即出手,將招數大半接了過來。場上成了惡蛟崔雄信與小太歲周弘雙戰韓童、于飛的局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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