眾人等了半天,等到的卻是這麼一個答案。不止凌義,就連金世緣和飛魚幫眾人都是大為驚愕。凌義的功夫,眾人方才都是親眼看到了的,聽金世緣勸說這孩子拜在凌義門下,人人都覺得是千載難逢的機會。凌義無子,必定對這個徒弟盡心栽培,傾力傳授。要知道,學武之道中,自身天賦,學武時機,名師指點,所學武功與自身條件的匹配,缺一不能成大才。這孩子據凌、金兩大高手說是學武的好苗子,又在這麼小的年紀就得遇名師,可以說十成中已佔了七成。餘下的三成,就要看他自己的勤力程度和天賦運氣了。這麼好的機會都棄之不要,豈不可惜。若是再過幾年,骨骼長成,想要學武可就必然事倍而功半了。
凌義聽小孩說不願學武,心中疑惑,追問孩子:「孩子,你為什麼不願意學呢?是不是嫌我老凌長得相貌兇惡,怕了我老凌?若是這樣,我待會去把鬍子剃了就是。」眾人一聽,在心中想像凌義剃掉這滿臉虯髯的樣子,都不覺啞然失笑。
孩子卻用力搖了搖頭,朗聲道:「我聽吳叔叔說,『江湖生死路,一入難回頭』,還是不要捲進去的好。凌叔叔,對不起,我不能跟你學武。」周圍眾人聽了這孩子說的話,又是一愣。凌義怔了半晌,才仰頭大笑道:「好,好一個江湖生死路,一入難回頭。我凌義闖蕩江湖這麼多年,倒還沒有你這個小小孩童看得清楚。江湖路他奶奶的確實是生死路,不入也罷。」他嘴裡大笑,眼中卻儘是掩飾不住的落寞。說到這裡,苦笑一聲,「一入難回頭,哎,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可這江湖路,又有幾個人是自己走上去的?」
凌義說罷,又拉著孩子的小手道:「好孩子,你不願意入江湖,老凌也不勉強。但老凌既然開了口,就不能讓你空手而歸,這本書老凌送給你,你拿去照著練,強身健體總沒有壞處。」
金世緣聽到這裡,連忙看去,他想:匹夫無罪,懷璧其罪。這孩子既然不願習武,若是凌義將什麼秘笈放在他那裡,反而害了孩子。他這般想,其他人也是一般心思,都舉目想看看凌義會送這孩子一本什麼書。金世緣本想要出言阻止,卻發現凌義拿出來的原來只是一本尋常的華佗《五禽戲》,這才放下心來。但卻又覺得微微有些詫異,以凌義的武功修為,怎麼會看得上這區區五禽戲?還隨身攜帶。難道是他外家功夫強橫,內家功夫不足,現在想內外兼修,又恥於向後輩同道求問,才找了這入門的東西來看?
金世緣還在這裡尋思,那邊孩子已經接了書,向凌義鞠了一躬:「謝謝凌叔叔。」凌義卻又長歎一聲,「孩子,老凌半生漂泊,沒有家室,難得今天與你投緣,你,難道就真的不能喊我一聲義父?」說到這裡,滿眼期待地盯著小孩。
那孩子倒也乖覺,聞言立刻下拜:「凌天放拜見義父。」說著連磕三個頭。凌義聽他自稱凌天放,又叫自己做義父,頓時喜得流出淚來,呵呵大笑道:「好,好孩子,乖兒子。放兒,走,義父帶你喝酒去。老金,走,老凌覺得你很對我的胃口,況且今天要不是你,我也遇不到我的乖兒子。老凌請你喝酒去。」
這時,那飛魚幫蘭雄忙走上前來,說道:「今日幸遇兩位英雄,飛魚幫已經在望江樓擺下酒席,敬請兩位賞光,我們到那裡把酒暢談如何?那望江樓的江水魚丸、清蒸武昌魚、皮條鱔魚很是出名,素齋師父的羅漢全齋也是一絕,我們就去吃個痛快如何。」他雖知金世緣已經還俗,但見他仍是光頭僧衣,不知他是不是吃齋,便連素齋也準備上了。
凌義笑著一搖手:「免了吧,蘭幫主。你我雖說是不打不相識,可這麼快坐到一起喝酒,你們未免尷尬,也不對我老凌的性子。咱就別鬧虛文了,你們熱鬧去吧,老凌要帶著乾兒子去買衣服喝酒。老金,你要是有空,就到城北會賓樓找我喝酒,老凌帶兒子買點東西,然後就去那裡喝酒。」說畢,向著金世緣拱了拱手,也不看其他人,竟牽著孩子逕自走了。
金世緣暗暗尋思:凌義為人慷慨豪邁,素有俠名,自己也確實頗想和他把酒暢談一番。此外,那孩子的事,也還需要交待一下。但飛魚幫久居武昌府,也不宜怠慢了。幸好這凌義也是老江湖,看出自己為難之處,便交待了自己的住處。乾脆自己就先赴了飛魚幫之約,再尋凌義吧。想到這裡,轉向蘭雄,雙掌合十行了一禮:「如此卻之不恭,藍幫主請。」
金世緣去赴飛魚幫的宴請不提,凌義高高興興地帶著新認的義子去凌天放所住的漁村交待了一下,便又帶著他前往武昌城。凌義本是揮金如土的人,今天又在賭坊贏了不少,先找了家衣帽鋪,給凌天放換了一身乾淨的粗布衣服,又足足買了七八套要他隨身帶著。那些替換下來舊衣凌義本想丟掉,凌天放卻細細折好收了起來,凌義想這孩子吃百家飯長大,是節儉慣了,也便由他去了。
凌天放雖是棄兒,多經苦難,頗有些少年老成,但畢竟是小孩心性。他難得進一次武昌城,況且平常就算來了,兜裡也連一枚銅板都沒有,看著各種花花綠綠的玩具食品,也從來只能在遠處看看。這次跟凌義一起,看見什麼都覺得喜歡。凌義本就是豪邁之人,又新收義子,難免溺愛,雖然凌天放並不開口討要,但他只要看到天放在什麼攤子前駐足,就立刻買下。不一會,凌天放的手裡便拿滿了各色吃玩之物,什麼桂花糕、炸油餅、米粑粑、面具、泥人之類,足可以開一個小鋪子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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