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千正在閉目等死,忽聽幾聲巨響。他摸摸身上,只覺沒少什麼零件,腦袋也沒被鏈子錘砸開,驚魂甫定,才知道自己沒有被鐵錘打中,逃過了這一劫,連忙睜開眼睛向前看去。卻見到自己面前不到一尺遠的地方落著自己的一雙鐵錘,只是鐵錘之上竟然各嵌著一枚珠子,深深地陷進錘身之中,簡直比鐵匠鑲上去的還要平整。
此時的賭場之中,陳輝被紫袍道士那一腳踩得坐在地上動彈不得。蘭雄、楊春、林沛然三人堪堪避開錢鏢,剛剛從地上爬起身來,一個個便都怔在那裡,眼神望向門外。
張千再向賭場外看去,只見紫袍道背門而站,紅刀背在左手,正與一人對峙而立。再看他對面站著的那人卻是一名光著頭的和尚。一看這和尚,在場的眾人全都不由發出一聲感慨:好英俊的和尚。
那僧人一身月白僧袍,劍眉星目,手中提著一串黃楊佛珠,長身玉立,丰神儒雅。若不是光頭僧衣,儼然就是一位翩翩佳公子。但令人奇怪的是這僧人的肩頭上竟還坐著一個**歲的男孩。那男孩面容清秀,身上的粗布衣服雖然綴著不少補丁,但倒還整齊,只是滿身都是泥土,臉上有幾塊青紫,面帶淚痕,衣服也撕破了幾處,像是剛打過架又哭過一般。此時那僧人正向著紫袍道人行禮:「阿彌陀佛,貧僧見過凌兄。」
張千沒看到剛才的事情經過,旁邊的幫眾卻看得清楚。原來方才鏈子錘被紫袍道士的刀背砸回,張千正在閉目等死。眾人正束手無策之時,卻見那鏈子錘飛到張千面前時,伴著佛號和叮叮兩聲停了下來,轟然墜地。
在眾人身後,賣豆皮的牛小五正躲著偷看,見狀嚇得瞠目結舌:「我的娘也,這和尚真了不得,一句阿彌陀佛就能把那麼大一個鐵疙瘩念得掉下來。該不是佛祖降世了吧。」說著也雙掌合十,也不停地念起阿彌陀佛來。
宋二也躲在他的身旁,聞言一個爆栗砸到了牛小五的頭上:「見你的鬼,你仔細看看,那鐵疙瘩上鑽了兩個眼,那和尚肯定是一口氣把鐵疙瘩吹下來的。還吹了兩個眼兒出來。」
兩人在一旁嘀嘀咕咕地爭論不休,飛魚幫眾人卻都知那僧人是用佛珠將鏈子錘撞了下來,救了張千的性命。只是張千這鏈子錘一隻便有二十八斤重,這和尚竟然只用區區一顆佛珠便能撞停,這是何等的功力。
僧人出手之時,紫袍道士也看得清清楚楚。他見雙錘剛一墜地,便提氣在陳輝肩上一點,借勢躥出門口,猛地一掌向著僧人面目擊去。僧人卻似不願與道士交手,虛晃一掌,與紫袍道士的手掌一觸便飛退了開去。接著,就是張千所看到的情形。
張千雖沒看到,但一想便知定然是那僧人擋下了鐵錘,救了自己性命,連忙想過去拜謝救命之恩。可掙扎幾下,傷處疼痛,竟然一時站不起來,只好喚過手下人扶起自己上前道謝。
紫袍道士也不看飛魚幫眾,只是盯著那白衣僧人,大笑道:「沒想到飛魚幫還埋伏下了這等高手,這倒是凌某人走了眼了。來吧,你們眾人齊上,看能不能將凌某這條命留在這裡。」說畢,手中火雲刀一擺,傲然而立,一副睥睨群豪的架勢。
飛魚幫眾聽他出言挑釁,頓時一通鼓噪喝罵。那白衣僧卻只是微微一笑,先向著張千還了一禮,又口喧一聲佛號。他聲音不大,卻將眾人的聲音都壓了下來。等到這時,僧人才開口說:「凌兄你說笑了,飛魚幫藏龍臥虎,蘭雄蘭天王一柄天王鞭威震長江,翻江蛟林舵主峨眉雙刺刺法精奇,美人蛇楊舵主智計過人鐵骨扇更是暗藏乾坤,鐵霸王陳舵主力能舉鼎,有楚霸王遺風,流行趕月張舵主錘法神鬼難測,幫中兄弟也是個個水陸功夫精熟。在下一介區區之輩,哪敢和飛魚幫英雄相提並論。況且凌兄你也不必過謙,就憑你火雲快刀凌義手中這柄火雲刀和一對火雲掌,放眼江湖,能留下你的人,只怕不出十人之數。」
一聽這僧人之言,飛魚幫和紫袍道都是一愣。此人寥寥數語,卻將飛魚幫和紫袍道的底細都說了個清清楚楚。飛魚幫久居武昌府,橫行長江道,知道其中的頭面人物不難。但聽這僧人的這一番話,竟然對這紫袍道士的來歷也知之甚詳,這和尚究竟是什麼來頭?
那紫袍道士聽僧人道出自己的底細,頓時一怔,心念一轉,大喊道:「活僧,你是萬歲門的活僧」蘭雄一聽萬歲門之名,頓時一驚:久聞萬歲門在回疆立派,近些年網羅高手,勢力發展極快,可怎麼突然到了長江流域,難不成萬歲門也在打那件事的主意?他心中暗暗盤算不提,其他舵主也是一陣騷動。
紫袍道士件僧人聽了微笑不語,又嘿嘿一笑道:「我說除了你,天下也沒有第二個如此人物。久聞你萬歲門有趕仙驅佛僧道尼,好,好,好,原來萬歲門盯上我老凌了。嘿嘿,你萬歲門勢大,別人怕你們,我凌義偏偏不怕。來吧,我久聞你在少林七十二絕技之外,還創出獨門絕技天龍八式,凌某早想見識一下,看看我火雲九掌敵不敵得住你天龍八式。」說罷,凌義右掌托天,左掌虛按,運功掌上,頓時臉龐雙掌一片血紅。擺一個撥雲見日的起手式,就要動手。
蘭雄等人初始聽僧人稱紫袍道士為凌兄,還擔心兩人乃是一路。這時聽了兩人的對話才知道原來這紫袍道和萬歲門並不相識,才算略略放心,可想到萬歲門勢大,心下又是躊躇不安。
僧人見紫袍道士作勢要動手,連忙雙腳點地後飄三尺,合十一禮道:「阿彌陀佛,凌兄誤會了,小可此來不是與凌兄為難,而是想來當一個和事佬。飛魚幫在長江一帶素無惡名,凌兄若是與他們沒什麼解不開的深仇,看小可的薄面,我們就將這梁子揭過去如何?」
凌義聽罷,想了一想,這才收招而立,又回復了那副漫不在乎的神情:「我老凌還真有些手癢,想會會你度雲大師的天龍八式,只是半點勝你的把握也沒有,偏偏還要在這裡等一個朋友,要是真跟你打得七葷八素的難免誤事。這大好的機會這一錯過,不知什麼時候還能碰見你,可惜啊可惜。走走走,我請你喝酒去。」
那僧人一聽,連忙擺手道:「罪孽人早已了卻佛緣,大師之言愧不敢受,在下還俗已久,現已恢復俗家名號,道兄叫我金世緣就好。」
凌義不耐煩的擺擺手道:「哎,隨你隨你,怎麼都好。你個口不對心的傢伙,還俗還光著頭穿著和尚衣服。我老凌把話放在這裡,我看你什麼時候肯定還要再出家的。」他說到這裡,卻突然想起一事,「不過你怎麼知道我在這裡跟飛魚幫打架的?我今天等朋友等得無聊,看見這有個賭場,心裡癢癢,就進來玩幾手,誰知道玩著玩著就打起來了,你又不是神仙,難道是飛魚幫去請你來的?你扛著的那個孩子又是誰啊?沒聽說你有私生子啊?」
他一邊說著,一邊湊了過去,繞著活僧金世緣邊轉邊打量那個孩子:「嘖嘖嘖,這孩子骨骼精奇,是塊練武的好材料,若是讓老凌來雕琢一下,必然是可造之材。難道是你收的弟子?那可要恭喜你收了個好弟子了,怎麼也得請老凌喝上一杯水酒。」他自顧自一口氣說完,竟毫不給別人插話的機會。
那邊飛魚幫眾聽得啼笑皆非,均在心中暗想:您這等人等的無聊,就跟我們幹了一架,這算怎麼一回事啊。那要是您老高興了,還不得把整個飛魚幫拆了啊。不過聽凌義的口氣,不是上門尋仇,只不過是場誤會,現下又有萬歲門高手說和,也就放下心來。否則這火雲快刀凌義稱雄西北,武藝高強,當真樹下這麼個強敵,實在是令人寢食難安。
活僧金世緣聽他問起肩頭的孩子,頓時搖頭苦笑起來:「阿彌陀佛,凌兄說笑了。說起來,在下此來原本正是為了這個孩子。」說著,金世緣一彎腰將那小孩放在地上,向著蘭雄施了一禮,這才接著說道,「金某偶然路過此地,在路上卻聽貴幫的兩位兄弟說貴幫正和一個妖道交手。」說到這裡,金世緣向著凌義微微點頭,那意思:說你呢。凌義嘿嘿一笑,擺了擺手道:「我老凌這輩子不知道被多少人罵過妖道,牛鼻子的,早習慣了,沒事沒事。你接著說。」
金世緣聽了一笑,又接著說道:「似乎貴幫吃了些小虧,那兩個兄弟說要找些黑狗血來灑,好破了那妖道的法術。」說到這裡,又是微微一笑。蘭雄聽得滿臉尷尬,也不知說什麼好,只有嘿嘿乾笑。那小孩聽到這裡,卻突然掙開金世緣的手,跑上前指著蘭雄大喝:「是你們搶走我的大黑,你還我大黑來,你還我大黑來。」蘭雄驟然被這小孩指著鼻子討要大黑,一時間不明所以,但他又不好和一個孩童置氣,只有滿臉疑惑地向著活僧金世緣瞧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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