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麼？你在說什麼……」康納艱難的把腦袋再抬起來，他現在渾身上下甚至連站起來的力氣都沒有，連說這句話的都顯得疲勞無比，好像用盡了他全身上下的最後一點力量一般。
沒錯，的確是失竊了，但是事情有些蹊蹺。
一般來說不會有人偷了東西把東西燒掉的吧，這麼說與其說是偷竊不如說是銷毀還更合理一點。但是文獻館遭賊都好理解，到底是什麼情況才能出現有人穿過重重保護進入文獻館然後摘錄下好多書的部分內容出來，然後在費了半天力氣之後再在文獻館之中冒險把這些內容全部燒掉？
本身能在裡面找到機會神不知鬼不覺的燒東西就已經很困難了，說不定相對於直接在裡面焚燒不如把它們帶出去都更容易一點……好吧，或者說對方根本就沒打算把偷盜的東西帶出去，他的目的直接就是鋌而走險銷毀掉文獻館中的這部分內容。
所以對方是誰，為什麼要這麼做。
「聽著，這不是普通的失竊事件，也許還能有轉機，真的，對方不是一般的盜賊，要是普通的失竊事件根本用不著做到這樣。我們或許能夠找到更多的線索，也許這事情還可以有轉機，也許還能找到理由讓教廷放棄責任追究。」伊森雙手抓著康納的肩膀，一字一頓的說道。
他和康納的立場差不多，但是相對來說沒有康納那樣來的責任重大，自己至少不會吃不了兜著走，正常發展下來處罰是肯定的了，只是不會有康納受到的處罰那麼嚴重。但那畢竟是處罰是不是，要是有機會能避免的話，肯定避免處罰要來的更好。
他原本也都覺得自己已經死路一條了，但是這個過於糟糕的清查結果反而給了他最後一線可能可以有所轉機的希望。如果這件事情不是普通的失竊案，而是有所內情的話說不定他們還可以找到減輕責任的理由。
他們還不知道到底是什麼人犯了這次事情，但是如果這個案犯有什麼特殊身份，或者整件事情裡有特殊原因，只要某種意義上對於他們這些常規的管理人員來說屬於不可抗力，那麼他們就還有機會減輕責任，無論如何一件並不單純的事件，至少在事情的表面之下還可能有未被發現的盲點。
「那個偷竊的傢伙沒有觸動任何報警系統，所有的保護都沒有被動過手腳的痕跡，我調查了過去半年來所有魔法和神術監測的記錄。沒有任何人使用與時空系相關的法術。甚至我還特地檢查了文獻館和收藏館的屋頂、牆壁甚至地面，也沒有任何可疑的地方，也就是說除非有什麼更加巧妙我們不知道的辦法。不然很可能對方是通過正當手段進入其中的。」伊森快速說道：「如果他的正當身份是偽造的，那麼依舊會被追究管理責任，但是說不定對方的確就是理由自己本身真實的身份進入裡面而作案的呢？」
「……但是有可以隨意進出文獻館這種權利的人，誰會做這種事情，為什麼要給自己找這麼大的麻煩。」康納終於有點從打擊中回過味來的感覺。頂著滿眼血絲開始和伊森聊起來。
「不知道，但是誰會燒掉偷到手的文獻？」伊森反問：「我們還不知道對方的目的，但是對方一定是有什麼特殊目的才這麼做的，而既然如此那麼一個有這樣權利的人為了某種特殊目的而這麼做也不是不可能。」
或者說這是他們對事情本身的最佳期望。
康納終於有了點抓到一線生機的感覺，這種有些起起落落的感覺實在是不太好受，這會兒他就想整理一下自己的思緒。企圖把自己混亂的想法再拉回來，他明白伊森的意思，但是混亂的腦子讓他覺得自己總是抓不住問題的重點。只能暫且聽著伊森的話去。
「這些書記載的都是些什麼，我是說……他想知道什麼？」康納用手用力揉捏自己的太陽穴，希望能讓自己的腦子轉動的更快一點。
「問得好，夥計」伊森咧嘴一笑。
這當然是知道案犯目的所在的最直接線索，如果案犯並沒有選擇冒更大的風險去偷取並焚燒一些無關緊要的內容來隱藏他的真正目的的話。恐怕排查被他偷取的內容，就能判斷出對方的大概目標。
「我查過了。但是問題沒那麼簡單」伊森又稍微搖搖頭：「包括星空圖、《信仰者葬禮》的聖物記載等等，要不太複雜，要不太生僻，實在沒辦法再得知丟失的內容具體是什麼，只能知道大概的方向，那個案犯似乎是在找什麼東西的相關資料，並且最終找到了那些資料。」
「然後為了不讓更多的人知道那東西的資料，還冒險直接銷毀了它們？」康納稍微提高了音調：「我猜也許是某種聖物？」
「也許是吧，除非有別的副本，不然恐怕我們真的沒人再知道它們的具體內容了。」伊森歎了口氣，這也正是為什麼損失會特別大的原因之一。
他的猜測和伊森的判斷差不多一致，如果是為了某種聖物不為人知的秘密，的確可以做得出這種事情來，可是館藏裡有關各種聖物的內容不計其數，大概除了那個案犯本人，沒人能知道他具體尋找的是什麼。
康納再次變得心灰意冷起來，他沮喪的問道：「但是就算你說的是對的，我們如何才能找到這個人，我們甚至連他什麼時候這麼做的都不知道。」
「會查到的，別放棄朋友」伊森一拍康納的肩膀，從位子上站起來：「趕緊的，我們得繼續你手上的工作，繼續比對這些清單，同時還有盡可能多的人員記錄。」
或許在這其中能有更大的收穫。
很多事情總是在意想不到的地方能覺察到不同尋常的問題，一些粗看起來沒問題的地方也很容易在奇怪的方面露出馬腳。反正現在事情也已經不可能變得更糟，趕緊把時間放到可能有所收穫的地方才比較正確。
況且收藏館本身的清點工作都還沒有完成，或許收藏館能為自己傳來一個好消息也說不定。也許康納頭頂上的厄運在得知文獻館確認失竊並被燒燬文獻就用盡了，收藏館並沒有丟失什麼。不會把失竊的損失繼續擴大。
康納已經真的雙眼徹底佈滿血絲，伊森在此之前甚至從沒想到人的眼睛能赤紅到這種程度。心裡與身體的憔悴讓康納感覺無比的疲憊，但是現在容不得自己放輕鬆，他必須要繼續頂著燭燈核對每一份記錄，以祈求在這些繁瑣的記錄中能找到一些線索。
「快點……寶貝兒……求你了……」
康納低語著，聲音不僅僅在顫抖，甚至有種好像要哭出來一般的感覺。
時間一分一秒的過去，大量經過比對確認的清單從伊森與康納的左手邊交換到右手邊，兩人時不時揉揉自己乾澀的眼睛，繼續瞪大了把目光釘在每一張記錄的每一行名字上。生怕放過任何一點可能的細節。
現在已經是深夜，等到天空再次亮起，就是加冕典禮的時間了。而很快幾天過去，加冕典禮的事宜就會逐漸收尾，到那時如果自己還沒有進展，那唯有自己給自己洗乾淨脖子。
「哦……！諸神在上！」伊森猛然從椅子上跳了起來，這個動作差點把全神貫注的康納嚇掉半條命去。他覺得自己胸口和肩膀的肌肉猛然收縮了一下，讓自己整個人一抖。
「康納，你看，康納！」伊森一把拉起康納，激動的差點把幾分記錄甩在康納臉上：「《歸結》的確曾經被借出去一次，而那次離開了文獻館被帶了出去。回來時肯定是完整的，那傢伙動手肯定是在這之後。」
他把記錄塞進康納手裡，然後用手指在上面來回指著好幾個名字。口中唾沫橫飛：「在那之後有動過《信仰者葬禮》的日期只有四天，我剛才直接跳到了後面比較這些名單。至少加洛斯那傢伙肯定不會看這些東西，除掉其中應該看不懂星象圖的傢伙，剩下的只有六個人。」
「但是還有六個，不是嗎。」康納用力深呼吸了一下。他甚至沒辦法順著伊森的思路來判斷。
「是的，但是有一個最可疑的傢伙不是嗎？」伊森用指甲在名單上用力一劃：「韋洛、盧修斯。米斯蒂亞等等幾個都長期有進出的記錄，包括最近的一個還在昨天來過這裡。」
甚至於其中兩個和康納還挺熟識的，憑感覺康納也不覺得會是那兩個平日裡詳談甚歡的朋友。
「但是其中只有一個人是從頭到尾只來過幾次，並且同時出現在文獻館與收藏館的記錄內，時間也在《歸結》被妥善歸還後，而在這之後就再沒有出現過。」伊森指著上面的名字：「科勒.阿克夏？你的名單在哪，快去查查這傢伙是哪的！」
光是聖城，教廷的工作人員就數不勝數，無論如何也不可能光看名字就知道對方的具體情況，但是作為準備工作的一部分，康納早已經把好幾份花名冊準備好了，只要查查這東西，很快就能知道這傢伙到底是誰——一個能夠直接進出文獻館的傢伙，不可能不是教廷的人，那麼一定就會出現在花名冊上。
「快點，夥計，如果他同時還能讀懂星象圖的話……我覺得只有他是最可能的了！」伊森的聲音激動地甚至稍微有些跑調。
在最可能犯案的那群人當中，有一個突然來過幾趟就再沒來過的傢伙，同時這個人又能讀懂星象圖，那麼這毫無疑問是所有人當中嫌疑最大的一個。
康納迅速翻出了花名冊，整個人趴在了桌面上，雙眼死死地盯著上面的每一行名字，直到找到自己想要找的那個名字為止。
科勒.阿克夏。
幾分鐘後，康納重重的一掌拍在桌面上，把周圍的紙片震的凌空飄了起來：「科勒.阿克夏！占星館！他是占星館的！占星館！！」
沒有誰比占星館的那群人更懂那些詭異繁瑣的星象圖了！甚至可以毫不誇張的說，這個世界幾乎只有占星館的人能真正懂得那些。
「他一定是知道了什麼！他一定是從星象圖中得知了什麼！他想要隱藏秘密！他到底查到了什麼！」康納低聲怒吼道，他已經幾乎確定了科勒.阿克夏就是這次失竊事件的罪魁禍首。
但是沒有人能回答他的問題。
房間門被重重的推開了，一個侍從從外面闖進來，他招呼都沒有打，剛開始想要說話就猛然喘息起來，好像狂奔了一個小時一樣喘著氣漲紅了臉，看著對著自己怒目而視的康納與伊森，半天說不出一句話來。
「收藏館的清查結束了？」伊森一揚眉毛，對闖進來的侍從厲聲問道。
「對……是的！」對方勉強從喘氣的間隙中回答：「是的，收藏館只少了一樣東西……一樣，十七年前教皇大人出訪時，接受的禮物，一枚秘銀製成的托拜厄斯家族紋章！」
「托拜厄斯家的家徽？」伊森喃呢了一句，這結果稍微有點出乎他的意料：「他做了什麼？難怪這幾天來南邊托拜厄斯的那些傢伙消停了許多……」
「不！等等！」康納猛然瞪圓了眼睛，他覺得後背一股寒意讓他身體肌肉不由的從背後到肩膀一路收縮，整個人恍然一下頭重腳輕：「科勒！他可能掌握了某種聖物！快給霍布斯送信！一定是他打算要做什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