雷蒙有一隻眼睛是人造的，雖然表面上不是很容易看得出來，但是它的確和正常的肉眼完全是兩種東西，是一個卡莉爾至今想起來都覺得不可思議的人造替代品。她到現在都有點難以置信的感覺，不太能相信雷蒙的水平和森德蘭當時的條件支持能讓他作出這麼精緻的東西來，而且還能讓這個眼睛正常的工作，別說排異反應，連把它和神經連起來卡莉爾都想不太明白是怎麼做到的。
在這個方面，的確雷蒙算是青出於藍而勝於藍了……人都是被逼出來的，要不是雷蒙自己大意弄傷了自己一隻眼睛，估計也不會對自己作出這麼殘忍的事情來。他也不是閒著沒事把自己眼睛換著玩，這種事情腦子正常的人都不會做。在技術上追求極致的那群瘋子也不會，因為他們會用各種手段搞到其它實驗體，弄弄別人的眼球才是最靠譜的做法。你看擺弄自己的很疼不說，有什麼問題還不能解剖觀察，怎麼能得到最完美的觀察結果。而真正的精神病直接想吃腰子就挖了自己一個腎烤了吃，也不會做雷蒙這樣這麼麻煩的事情。
雖然這個新眼睛給雷蒙帶來了許多新的、無與倫比的能力，但是相比於它的危險性和伴隨其中生理上的痛苦，這還仍舊不能算是一筆合算的買賣。要是讓雷蒙在眼睛完好的時候再選擇一次的話，他肯定會唯恐避之不及的保住自己的真眼睛，而不會選擇挑戰這麼一個難纏的玩意，那怕在這之後能帶給他新的能力也不行。
再來一次的話，他甚至仍舊沒有讓自己安然無恙的活下來的把握，仍舊是把性命直接賭在上面的賭博——只是現在回頭看來，他賭贏了而已，不意味著他下次仍舊能這樣贏下來。
好在一切都過去了。已經過去很久了，該排異的早都排異過，要解決的早就已經解決，現在雷蒙身體中的各種假體，已經和他自己本身的身體合二為一，為雷蒙提供了一個十分良好的身體狀態……當然是以他現在的年紀而言的。
唯一無法解決的一點只有身體中自然而然的異物感，他也沒可能在核晶與各種金屬製成的假體中鋪上神經，做的和真人人體一樣敏感。那些部位感覺上的缺失實在是無法避免的問題，隨之而來的那種明顯的異物感也讓雷蒙沒有絲毫辦法，只能盡量去習慣這種感覺。
這一套能讓他續命幾十年的東西可不是沒事帶著玩的。要不是現在身邊實在沒條件，雷蒙還想再深入研究一下這玩意，說不定以後還能製作出更完善的版本來。至少得讓成功率提高一點。現在這個水平除了讓自己活到現在，沒有一丁點後續價值，這可非常不符合雷蒙自己的信條。
真的是，一直沒有這個條件。除了時間之外，環境也是很重要的一部分。而這個問題或許在通天塔完工之後可以得到令人滿意的解決……
「你還記得，上一次卡莉爾和教廷在這裡的那次祭典時的情形嗎？」雷蒙慢慢說著。
他和佛羅薩在達奧雅拉之中繞遠的路程終於接近尾聲，這會兒身邊的人已經稀少了很多，等到走進貴族區就會更加人煙稀少。很多城市都有貴族或者官員聚居的一片地方，大家習慣性的都稱之為貴族區之類的俗稱，不過實際上並不是每個這麼叫的地方都一樣。比如達奧雅拉這裡就只有卡莉爾自己的城主別墅和另外幾棟房子是供人居住的地方，其它地方大多都是法師塔或者煉金研究室一類的地方。
於是順理成章的，出入這裡的地方大多都是魔法師和煉金師以及他們帶著的隨從。偶爾還有些城內官員走動，幾乎不再會出現普通民眾。
「記得，您想說的是，關於那次事件的什麼部分？」佛羅薩回答著，在進入貴族區之後時不時和一些比較重要的人物點頭打個簡短的招呼。雷蒙可從來不會管這些邊邊角角的規矩。所以周圍的人在明白雷蒙脾氣的同時，也會轉而和積極解決問題的佛羅薩走個形式。雙方表示個友好。
雷蒙又猛然停下來，回頭看著佛羅薩的眼睛：「當時，你感覺到什麼了嗎？」
「監控小組的報告中提到了關於水等四中元素的特殊反應，除此之外，我也沒有覺察到更多問題。」佛羅薩認真的回答，對雷蒙這副樣子無動於衷。
雷蒙收回視線，繼續朝著卡莉爾的別墅方向走去。頭也不回繼續說：「不只是這樣……我看到了……我看到了……」
在卡莉爾出現在眾人視線中之後，雷蒙就一直在遠遠的看著卡莉爾的方向，他的眼睛是能直接觀察到各種能量變化的，這包括但不限於各種魔法元素。元素的觀測有許多種方法都可以做到，連無人值守的監測裝置也很容易做出來，根本不算什麼高深的技術。但是問題不在這裡。
「她上去之後沒多久，元素就聚集了起來。」雷蒙低聲說道，聲音小的甚至不像是在和別人說話，而更像是他自己一個人的自言自語：「但是……這還不重要，重要的是在臨近結束時，那些聚集起來的元素和周圍的魔力都被同時在一瞬間抽乾，一瞬間，就只有一瞬間而已。」
要是有什麼人或者卡莉爾自己用了什麼魔法，把那些消耗了也就罷了，那些量雖然大，但是還不至於有多超乎想像，僅僅是能讓雷蒙驚訝一下的程度罷了。但是一瞬間就全都消失的無影無蹤，就讓雷蒙有些無法想像。
「瞬間？」佛羅薩下意識的微微分開嘴唇：「事實上，當天一整天都沒有觀測到周圍有四階以上魔法被發動的痕跡。」
「沒錯！那麼到底是誰用掉了它們？在一瞬間，用什麼方法，為什麼目的，甚至於，在哪裡……！」雷蒙逐漸加重了語氣，右手不自覺地緊緊握拳，然後又馬上鬆開：「那時一定發生了什麼，才導致她提前就倉促收尾。」
那天卡莉爾的發揮的確有點不足，在前半程還很正常但是到了快結尾就突然沒了狀態，然後更是還沒結束就草草收尾，雖然在教廷那幫神棍的幫助下沒出什麼茬子，但是怎麼可能瞞得過雷蒙這樣的熟人。
「但是老師不願意告訴我們發生了什麼，她這樣一定是有她的理由，不是嗎？」佛羅薩回應，在接近別墅時快步走上前去先打開了庭院的正門。
「是的，她什麼也不願意說」雷蒙很自然的在佛羅薩開門後走進來：「但是我仍舊看到了，即使她不打算告訴我們，我也還是看到了……」
「看到了什麼？」
「她的身上，帶著不同尋常的東西。」雷蒙背著手，大部走在庭院裡，逕直朝著別墅正門走去：「一股淡金色的能量從那時候開始就縈繞著她，我一開始認為那是什麼法術之後殘餘下來的魔力——但是我很快發現並不是這樣！那種能量會主動排異周圍的其它元素，沒有哪怕一點共同性。」
佛羅薩跟上來：「那麼，那是什麼？」
雷蒙的聲音一下又低沉下來，像是在思考：「不知道，那是另一股我不知道，我沒見過的能量，它也許和之前瞬間消失的那些有關……一定和它們有關。但是，到底發生了什麼。」
「老師不是說過，她是收了一個朋友的禮物麼？」佛羅薩上前敲了敲別墅的門，從客廳裡傳來女僕急匆匆的腳步聲。
「是的，也許那就是她收到的禮物，一種我們不明白的東西，那個東西還散發著能直接排異魔力和元素的強大氣息——而這股氣息也在第三天後逐漸消失，像是沉浸在了卡莉爾她的身體裡，不再從她的身體裡散發出來——就好像一切都沒有發生過一樣。」
有時候他甚至想，那時候的觀察是不是出了什麼錯誤，他自己把別的什麼現象錯看成了那股未知的東西。
「那麼，您一開始所說的話，正是您剛剛作出的推測嗎？」佛羅薩把話題一下拉回了雷蒙在說起這些之前的那句話上，雷蒙在說起卡莉爾上次的祭典之前，可是對於「神」這個字眼上停留了好一會。
「對，就是它……我一直沒能想明白那是什麼，但是我剛剛才發現我忽略了一種東西。神術……它的氣息和神術的很像，就像安其羅使用的那些……但是要比安其羅使用的還要更強大，不僅不與元素共同，更能直接排異周圍元素——直到老師的身體逐漸接納了那個東西本身的存在，才把那股能量重新收斂。」
別墅的大門從裡面被打開，兩個女僕在門口用完美的姿勢向雷蒙和佛羅薩行了一禮，等待兩人從外面進來。並且守候著在他們進屋之後把門重新關上，再給兩人倒上茶水。
「又是一個有趣的禮物。也許安其羅會知道那些到底是什麼……」
雷蒙低聲自語著，帶著佛羅薩慢慢走了進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