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難描述這兩個人現在的心情,而且身份啊歷史啊時間啊各面影響下來,讓這兩個人面對對方都有一點不知道該如何是好的錯覺,哪怕實際上無論如何見了面都行。
你真的是她?娜塔麗亞.維塔……卡莉爾安德裡斯?
雷蒙和佛羅薩還是有些不能置信,就算安其羅的承認和卡莉爾自己表現出的那種讓雷蒙覺得熟悉的感覺也不行,這還不夠,他一定要問個清楚才行。
能將信將疑已經很不錯了,雷蒙早已經深切的意識到,自己知道的越多就發現自己越無知,真個研究道路深入越是無邊無際,無論發生什麼匪夷所思的事情,他都不會覺得太奇怪。當然另一方面,從前娜塔麗亞就給他們留下了同樣匪夷所思的—-—一種無所不能般的印象。
以至於到現在時隔百年還突然換了個人,告訴她這是娜塔麗亞.維塔,雷蒙和佛羅薩都不約而同的選擇了先相信她,才回過神來質疑真假,換一般人只有當成有病的份兒。
比如當初的安其羅就沒有這方面的考量,他在罪贖之塔地下已經呆的自己都不知道過去多久了,能主動下來解除機關找到自己的,除了娜塔麗亞.維塔還能有誰?況且自己本人都是一個長生者——這還是來自於娜塔麗亞配置的魔藥,那麼下來找到他的卡莉爾安德裡斯是娜塔麗亞的轉世或者附身或者別的什麼,有什麼不能信的。至少可以肯定下來的這個人知道相當多的事情。
總之異於常人的傢伙才會更容易相信這些看起來天方夜譚一樣的事情。
「你還記得這個嗎?」
卡莉爾在自己脖子上摸索了一下,順著細繩把狐尾掛飾從衣服裡取了出來,這個久違的掛件又再次出現在人們的視線中。大概是因為長期沒有使用而且獲得了充分的包養,那一撮黃底白尖的狐狸毛看起來異常的柔順亮澤,輕輕晃動的時候如同流水一般,看起來就讓人覺得不是個普通的掛墜。
「大概就是因為這個……」
雷蒙和佛羅薩當然知道這個東西是怎麼來的,只是當時並沒有把狐尾掛墜當做什麼非常強大的道具而已。而現在則成為了卡莉爾手上唯一的解釋,如果不是神無聊的把自己從世界中捏著脖子拎起來再換到卡莉爾的軀體中放下的話那就只能是狐尾掛件產生的什麼效果了。
甚至連具體是什麼效果都無法說清楚。
這個東西的來路相當明確,當時作為感謝的禮物送給娜塔麗亞的時候,大家就已經好奇的把這個小玩意拿來翻來覆去的研究過許多遍,但是並沒有發現有什麼特別異常的地方更不要說能讓娜塔麗亞在另一個時間和地點都千差萬別的地方再獲新生。
但這的確是卡莉爾與娜塔麗亞兩個人唯一能扯上關係的地方,除了她們共同都是女性之外……
或者這麼考慮的話,也許是神把掛掉的娜塔麗亞拎起來復活沒準可能性更大一點也說不定。
「您是……什麼時候醒來的?」
雷蒙還是有些無法盡信,畢竟這件事情如果沒有個比較科學的解釋就很難讓他信服,長年的煉金術研究的思維就是這樣,不過儘管理智上還有所存疑,但是主觀上已經相信了這個說法。
除了無法理解這個過程之外沒有任何可以懷疑的地方,主觀上的每一丁點感受都告訴他,這個年輕的少女和從前自己那個名為娜塔麗亞.維塔的老師真真切切是同一個人。這是一種從前朝夕相處許多年才培養起來的情感,不會摻假半點虛假。
「大概······也就是在幾年前。不超過三、四年吧。」
聽到雷蒙這麼一問,卡莉爾才有些恍然覺得時間過的好慢。彷彿醒來之後已經做了無數事情,但是回頭仔細一算起來,又都並沒有過去多久。
「醒來之後,就是這副樣子這個身體的原主人已經死了,現在活著的是我。」
卡莉爾緩緩地站了起來,雙手抓住兜帽的邊緣在站起來的同時向後把兜帽給摘了下來。
然後接著出現的景象,讓雷蒙和佛羅薩兩個傢伙一起瞪大了眼睛。
房間裡比外面的溫度高出不少,最主要的是沒有風,卡莉爾摘掉了兜帽,乾脆也就把披在身上的那件外套給整個脫了下來,丟在椅子靠背上。
然後在兩個徒弟面前,舒舒服服的伸了個懶腰,高高的舉起雙手,也把大大的狐狸耳朵和狐狸尾巴豎了起來,讓每一根毛髮都得到充分的舒展把一直捂在衣服下面造成的不適感一掃而光,順道還發出了一點點舒服的呻吟聲。
「……大概是狐尾掛飾產生的副作用。」
卡莉爾面對兩個有些愣住的徒弟說道,說完又把吊兒郎當的掛在外面的掛飾塞進貼身的衣服裡。
這真是不可思議。
只有安其羅在一旁看好戲一樣看著兩個混球對著卡莉爾瞪大眼睛,而且還一副不可思議的樣子。
「總之,你現在看到的就是現在的我·除了外表······其實和從前沒什麼區別」卡莉爾舒舒服服的坐下來,把尾巴伸到前面放在雙腿上,墊在雙手下面。
不過雖然是有著與從前同樣的靈魂,但是外表上的巨大差異還是有著不小的影響,至少在雷蒙兩人看起來就已經很那把從前那個有些威嚴的娜塔麗亞.維塔老師和眼前這個少女的形象重合起來,就算他信了也不行。
對比眼前這個可愛的狐妖少女,他寧願相信這是從前老師的女兒,雖然仔細一算年齡會發覺少女的年齡遠遠不夠大,但是這至少也要比老師本人這個解釋來的更容易接受一點。
「這太令人難以置信了……簡直是…···」
雷蒙雙手指頭按住自己的太陽穴,深呼吸了幾次想讓自己的思維回過神來,一邊把自己靠在了椅子背上。
「我知道這很難以置信,但是無論是否相信,事情就是這樣」卡莉爾輕笑了一下。
反正無論信不信,自己是誰,自己還能不清楚麼。
「不過,我也有同樣的問題要問你……」卡莉爾拍了拍尾巴,說完這句話之後停頓下來,等著雷蒙自己抬起頭來看自己,表示他在聽自己說話。
這點小細節和從前做過無數次的時候沒有任何變化,彷彿對面坐著的還是從前那個不到自己三分之二身高的男孩子,在聽自己訓話的時候一定要先這樣叫他一下,不然待會他就會自己不知道思維飄到什麼地方去。
「是,老師。」雷蒙很配合的回答了一聲,如同條件反射一般,無比的自然而熟練。
不過這麼多年過去,雷蒙已經是一個比娜塔麗亞當年還要高出半個頭的傢伙了,早已經不是當年那個鋒芒畢露的少年,甚至說半截入土的老人都不足以形容他現在的狀態。
「你是如何活到現在的」卡莉爾盯著雷蒙的眼睛,與其說是看著對方的眼神,不如說是真正的在觀察對方的眼睛本身:「雖然我想我猜到了大概,但是我不希望事實真的與我猜想的一樣。」
嵌入身體的替代式裝置,還有為體內煉金裝置與真實**共同提供能量來源的「血脈」,這在娜塔麗亞晚年的時候就已經聽說過雷蒙有這個開發意向,雖然那個時候兩人早已經形同陌路,娜塔麗亞再無法對身處森德蘭深處的雷蒙再施加什麼影響,但是當時關於這些研究的傳聞,可是一點一滴的都記在了娜塔麗亞的心裡。
「非常抱歉……老師。」雷蒙難看的笑了一下,有點做錯事的孩子的意味,知道做了不該做的事情又不願意承認一般:「事實正如您所想的一樣,替代式義體與血脈循環系統,都已經開發出來,並且我就是這套系統的第一個試驗體……很高興,能夠活著在現在再見到您。」
雷蒙也站了起來,如同卡莉爾剛才做的一樣脫掉了籠罩自己身體的大披風,露出裡面一身深灰色的套裝。
他指了指自己的左眼眼眶,又指了指自己的脖子,拍了拍左胸,又揮了揮右手。
「這就是······你現在完成的部分?」卡莉爾聲音有些抑制不住的顫抖,她非常明白這些意味著什麼。
你不可能讓這些金屬主動進入你身體,並且到正確的地方替代掉原本的身體部件,哪怕那些部件已經壞死了,也不可能這樣輕易的弄出來。
「是的,左眼球在離開您的工坊後第三年時意外被灼傷,及時處理後仍了受到一定程度的影響,並且直到三十年後,左眼幾乎完全失去功能。」雷蒙指著下自己的左眼球,說著這一切的時候無比的平靜,就像說著一點無關緊要的事情一樣。
「所以······現在所使用的,是它的替代品嗎。」卡莉爾幾乎無法想像雷蒙對自己做了些什麼,就算這一切最終的結果就是讓雷蒙現在依舊能面對自己,但是卡莉爾還是不願意承認雷蒙這一切做的就是正確的。
不論它過程中無法想像的痛苦,無論整個工作冒著的巨大風險,這根本就是把自己賭在一個贏了都不知道能不能活下來的愚蠢賭局上。
但是······雷蒙活下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