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站起身,沿著來時的路走回去。在經過剛剛傳來「咯吱」聲的位置看了一眼,怔了怔,又不動聲色地把頭轉了回來,朝前一步步地朝前走,她走得很慢,慢到她能清楚的聽到身後骨頭摩擦時發出的聲響。她的嘴角慢慢勾起了一抹笑,垂下眉眼,輕輕罵了聲:笨蛋。
走到最初約定的那個小巷口時,她突然拐了進去。
她一走進去,就翻身跳上了牆上。
她在等待,等了一會兒,果然看到那個墨色的身影走了進來,冰藍色的眸仁落在小巷的深處,猶豫不決。
他朝前走,發出的「咯吱」聲很輕,走到小巷的盡頭時,卻是完全怔愣住了。
他歪了歪頭,似乎是在想,怎麼沒有了?
卿九從牆頭看著他,鼻子不知為何莫名有些發酸,她看著他茫然地轉身,停留了的很久,腦袋低了下來。
她突然就有些不忍,忍不住喚了聲:喂。
清晰的聲音讓他一愣,蹙然抬起頭就看到了牆頭上的卿九,她撫著牆坐下來,兩腿輕輕地晃著,「你在找什麼呢?」
骷髏人露在外面的藍眸裡閃過怔怔,不知想到了什麼,他突然低下了頭。
墨色的長袍把他整個人裹著,向後退了兩步。
就要向著巷外走。
卿九看到這,徹底怒了,瞪著他:「你要是敢走,我就真的不理你了!」上一次放她的鴿子不夠,這一次竟然想直接走人?這混蛋!
不知道是不是她的話起了的作用,骷髏人的的腳愣是邁不出去了。
卿九從牆頭上跳下來,站在他面前,抬頭盯著他看。
「上一次為什麼不來?」
「……」
他沉默片許,搖搖頭,沒有說話。
「三個數,不說話我就走了哦。」她這樣說著,就真的開始數數。
「一……」
「二……」
「……」
「三……」
「去……去……了……」
他突然抬起頭,冰藍色的眸仁有些慌張地看著她,似乎有些急,更多的是不知所措。他一字一字說完之後,卻又愣在了原地,怔怔地盯著她看。卿九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睨了他一眼,「你說什麼去了?是我去了,還是你去了?你去了的話,我怎麼沒看到你?」虧她還把那小傢伙帶了去,結果他倒好,竟然直接放了她的鴿子。
想到這裡她就生氣,朝前走了一步。
她走一步,他卻後退一步。
卿九更生氣了,瞪著他,一直向前走,看著他就一直向後退。
而且,竟然是又把頭垂了下來。
卿九不知道他今晚到底怎麼了,「喂,你脖子骨折了?怎麼一直低著頭不看我?」
「……」骷髏人搖搖頭,帶動骨頭「咯吱咯吱」作響。
卿九一聽到這聲音就安下了心,可那骷髏人不知為何今晚似乎特別不想聽到骨頭發出的聲音,竟然是有些惱怒地用手撞了一下身後的牆壁,發出「嘎崩」一聲清脆的骨頭聲。
她下了一跳,連忙上前握住了他的手:「你做什麼?」
他瘋了不是?
聽過人喜歡自虐的,還真沒聽過人也喜歡自虐。
被握住了手,那骷髏人的動作立刻停了下來,不知道是不想砸了,還是怕再砸下去連帶著也砸傷了她的手,卿九看著他偏過的頭,眸色柔和下來,看著他,命令道:「坐下來。」
「……」骷髏人茫然地看向她,看到她眼底警告的光時,立刻坐在了地上。
卿九也坐在了他身旁,「這個高的個字,查看都不方便啊。」說著,這才拉起他的衣袖,就要查看他的骨頭裂了沒有。發現了卿九的意圖,他掙了掙,卿九的動作加重了些,「你扯啊,要是不小心傷到了我的手,嘖嘖,那就……」她故意沒有說完,餘光看了看他的反應,莫名笑出了聲,嘴角勾著,這才拉開了他的衣袖,露出了森白的骨頭。
明明她應該是怕的。
可看著面前森白修長的手骨,她心裡只湧上一股複雜的情感。
歎息一聲,放到眼前細細查看一下,發現並沒有骨裂,這才安下心,把他的袖子重新放好了,這才抬頭去看的他的臉。只是他的臉完全隱在了墨袍裡,她根本就看不清。
想了想,乾脆自己動手去掀開。
這次,骷髏人竟然抓住了她的手,抬起頭,冰藍色的眸仁裡掠過堅持,搖頭,拒絕。
卿九挑眉,「長本事了?竟然真的拒絕我?算了,不然看就算了,我不看了唄……」說著,她就站起身,拍了拍身上的土,故作歎息道:「哎,竟然連臉都不讓我看,傷了心了,我走了!」說完,朝前走了兩步,原本她以為他會喚住她,誰知道她都走出小巷口了,這傢伙竟然也沒出聲。
她憤憤地回頭看了他一眼,一惱,就真的走了。
骷髏人看著她的身影漸漸消失,無力地垂下了腦袋,發出很輕微的「咯吱」聲,他像是厭煩了這種聲音一般,握緊了手骨,卻發出了更響的「咯吱」聲,在寂靜的夜色裡,顯得格外的清晰。
他攥緊了手骨,就要向身後的牆壁上砸,可即將到了的時候,想到剛剛她查看自己手骨時溫柔的表情,竟然不想……他歪著頭看著自己的手骨,卻莫名想起了白日裡見到的那一幕,那個人完美的臉,和其他人都一樣,似乎唯一不同的只有自己。
他第一次覺得自己全身竟然這麼……
「喂!」
頭頂突然傳來了聲音,他驚異地抬頭,就看到卿九竟然去而復返。
卿九居高臨下地看著他,原本已經走出去了,可回頭的時候看到他孤寂落寞的身影,竟然忍不住又回來了。看到他此刻眼睛亮晶晶的,心裡已經沒那麼在意了,於是忍不住用腳踢了踢他,「地上不涼麼?」
骷髏人聽了她的話,竟然真的摸了摸地面,搖了搖頭,「不……」
「不你個大頭鬼啊!」
卿九一把把他拉了起來,看著他還是怔怔的神情,卻覺得異常的可愛,忍不住想去摸摸他的頭,可是他比她高了一個頭,根本不方便,於是,拉著他的衣袖:「蹲下一些。」
骷髏人看著她,蹲了下來。
她果然是成功的摸到了他的腦袋,只是可惜隔著一層衣袍。
算了,她大人有大量,他不讓看就不讓看了。
發現他還蹲著,拉著他站起身,卻不小心扯到了衣襟,而他的衣服不知道是不是沒有穿好,她這一拉,竟是把他的衣襟拉了開,露出胸腔的骨頭。
她怔怔地看著月光下,他胸腔裡的那塊發出紅光的玉牌,莫名就僵在了原地。
骷髏人顯然也沒想到她會突然拉開了自己的衣襟。
低下頭看到自己森白的骨頭,竟然有些厭惡,驚恐不安地看向卿九。
而看到她怔愣的表情時,更是急了。
「別……別……」
他一個字一個字的說著,可還沒等他說完,卿九就感覺身後突然傳來一陣鋒利的殺氣,伴隨著的是一道女子的厲呼:「你想做什麼?」卿九拉著骷髏人躲開,那道殺氣落在了牆壁上,竟然是削下了不少沙礫。卿九挑眉,這一下如果是落在自己的身上,嘖嘖。
她回頭,就看到女子一身雪白,面容秀美,一雙鳳眸怒瞪著她,幾乎要噴出火來。
她聳聳肩:「你是什麼人?」
「是我先問你的,你是什麼人,你剛剛到底想做什麼?」
女子說完這句話,皺著眉頭盯著卿九身後的骷髏人,喊了一聲:「玉骨,你過來。」
玉骨?
卿九瞪眼,回頭看了看骷髏人,「她不會是叫你的吧?」
骷髏人抬頭看她,又看了看女子,點點頭。
朝著女子喚了聲:「狐……兒……」
他聲音很慢,卿九卻是聽清楚了,剛剛還勾起的嘴角慢慢垂了下來,眉頭皺得死死的。
看向女子,她就是這個笨蛋以前提到的那個「狐兒」?
不知道想到了什麼,她的臉色有些不好,咬著唇看著女子,「你是他什麼人?」
女子冷冷看了她一眼:「你又是什麼人?你是不是想拿走玉骨的玉牌,你要是真敢動他身體裡的玉牌,先過了我這關再說!」女子週身像是炸起了毛一般,一雙眼睛睜得圓圓的,不知道為何,卿九看著她這樣,竟然覺得有些熟悉。
她低低地笑了聲:「我拿他的玉牌做什麼?」
女子狐疑地看了她一眼:「你真的不是想拿他的玉牌?可你剛剛……」
「哦,拉他起來的時候,不小心拉開了他的衣襟,怎麼,這也不行?」卿九挑眉,掃了一眼身邊的骷髏人,卻是正好望入了他冰藍色的眸仁,看到她回頭,又飛快地轉過了頭。
卿九一愣,忍不住勾起了嘴角,這笨蛋,竟然在偷看她!
怎麼,怕她生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