卿九站在擂台上,有些無聊地看著那些人連初試都過不了。
不過想當然也是,這裡是邊陲小鎮,又不是西域,哪來的那麼多能解毒的高手。一旁的小傢伙看她這樣,又掃了一眼人群攢動的人,順著她的腿爬到了她的肩膀上,「娘親,你就不擔心?」
「擔心什麼?」
「喏,」小傢伙下巴朝著人群裡一點,「一半為財,一半為人。」
「那不是挺好的,至少還有一半是為了你娘親我呢?」
「哎……娘誒,你到底是怎麼想的?」
「沒什麼,只是該來的人,還麼來而已。」她走到一旁抱著小傢伙坐了下來,眸色望著一處,有些悵然。
其實她也不知道他到底會不會來,可這邊陲小鎮雖然不大,可一個人如果想躲,也足以她根本找不到,再說,她也不想動用西泠月的權力。
不知道為何,她總有一種感覺,她不想欠他。
她讓人設置的初試題目都是極為刁鑽的毒藥,一般人很難能夠說出來,所以,她也只需要這樣等待就行。
她仰起頭,看著天色,眸光微微黯了黯。
小傢伙看到這,終於是明白了,「娘,你是不是再等上一次你說的那個人?他真的是我的親爹嗎?」
卿九搖搖頭:「為娘也不知道。」
可她對他的感覺,很奇妙。
突然,不遠處傳來一陣喧鬧聲,卿九抬頭看去,她站得高,所以視線也好,第一眼就看到了轎攆,精緻奢華,轎頂垂下的流蘇被風吹起,隨風擺動,不知為何,莫名讓她的心微微一動,不自覺地坐直了身體。走在轎子旁的則是一個大鬍子男和一個面容清秀的書生,他們所到之處,眉宇間戾氣十足,路過的行人紛紛讓行。
原本喧鬧的擂台突然靜止了下來,都紛紛看著那轎攆。
而那個大鬍子男掃了一眼台上的卿九和他懷裡的小娃娃,鷹眸裡掠過一道詫異。
隨即和那書生男一起,走到了初試的地方,手裡的大刀一揮,頓時擂台就四分五裂,隨即,大鬍子男敞開衣服,露出毛茸茸的胸肌,抓起了面試的人,道:「出題!」
那人嚇得一跳,抬頭看向卿九。
卿九這才把目光從轎攆上移開,朝著那人微微頜首。
「無情水的藥效是什麼?」那人抖著聲音,打開了紙箋,念出了裡面的話。
大鬍子男一把抓過紙箋,大眼一掃,就直接朝著身後的轎攆擲去,明明是輕飄飄的紙張,可他硬是直接飛到了轎攆前。
飛入了轎攆裡。
裡面的人似乎是看了一眼,隨即,低沉清冷的聲音低低響起:「無心無情,絕情絕義。」
卿九聽到那聲音,眸仁一怔,有些愣愣地看著轎攆。
這聲音?
小傢伙睜著眼看著卿九,「娘親,怎麼了?」
卿九搖搖頭,隨即站起身,看向轎攆,「你,是什麼人?」
大鬍子男和書生男看到這,立刻開始揮開四周的人:「走走走,沒你們什麼事了,我家主子已經答出來了。」
「看我們還?」
「嗯?怎樣?你還想打我們未來夫人的主意,想死是吧?」大鬍子男大刀往那人脖頸上一放,那人立刻噤了聲,怯懦了一聲,跟著其他人很快離開了。
大鬍子男這才滿意了,推了推身邊的人:「瞧瞧,這就是魄力。」
「魄力什麼,胡怪,你真是越來越野蠻了。」
「切,誰跟你似的,文文弱弱的,根本就沒什麼用!」
「……」
……
卿九靜靜地看著轎攆,看著轎攆被掀開了,露出了裡面的人。
男子慵懶地躺在軟榻上,身上穿著一件月牙白的寬大衣袖,一手撐著頭,臉上覆蓋著一張月牙形的面具,遮住了大半的面容,帷幕打開的瞬間,他冰藍色的眸仁幽幽看了過來,像是一道閃電赫然擊中了卿九。
她難以置信地看著他,死死盯著他的眸仁,心止不住地開始跳動。
小傢伙也怔怔地看著,忍不住拉下了自己臉上的黑布,不會吧,真的等來他親爹了?
這是鬧哪樣啊?
男子看著她,緩緩地坐起身,一頭銀絲隨風而動,讓人覺得心口像是被敲了數下,悶悶地痛,可那痛過後,又變成了無止境的恍惚。卿九怔怔地看著他,看著他朝著她走來,目光深邃而又憐惜,直到來到她面前,低沉的聲音很輕:「我終於……找到你了。」
卿九看著他,慢慢抬起手,揭開了他臉上的月牙面具。
看著露在面前的俊顏,低頭又看了看小傢伙幾乎跟他一模一樣的臉,忍不住訝異道:「你……你怎麼?」
他竟然不是骷髏身了?
男子微微一怔,隨即又恢復自然,忍不住撫上她的臉,輕柔地喚了一聲,「九兒……」
「……」
不遠處,大鬍子男撞了撞身邊的書生,「喂,這也是我們第一次見到殿下的臉吧?原來長得真心不錯。」
「那是,比某人那熊樣不知道強多了。」
「喂,書生,老子跟你沒仇吧?」
「……」
「話說,那個小不點跟殿下長了一雙一模一樣的眸子,不會就殿下的種吧?」
「……這個只有殿下自己知道了。」
……
「親爹?」小傢伙傻乎乎地仰著頭,也被嚇到了。
這才反應過來。
他這一聲讓男子一怔,視線移到他的身上,眸仁裡都閃著一種極為複雜的光,他冰涼的手指忍不住伸過去,摸了摸他的小臉,伸手把他抱了起來,攬在懷裡,閉上眼,看不到的嘴角卻莫名湧上一道愧疚和苦澀:「小小……」
……
離擂台隔了有十幾米遠的地方,一道墨色的身影靜靜地坐在牆頭上。
他全身都被墨袍裹著,連頭上也帶了黑色的斗笠,只有一雙冰藍色的眸子茫然地看著前方的擂台,歪著頭看著。
許久,他忍不住摸上自己的眼睛,摸著那唯一跟他們相似的地方。
抬起的五指,骨頭慘白,在日光下看起來更加的滲人。